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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廉安坐在車裡,思緒一下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時候,季冉的出生並不是他心心念念盼來的。
相反,對這個女兒,因為不是他心愛的女人所生,從小,他待季冉就不像一般的父親對女兒那樣熱絡寵溺。
後來和許美蘭離婚,他帶著蘇音和季晨出國。
其實離開季家的那個早上,他是看見了季冉的。
那小小的一團身子躲在大門後面,睜大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他離開。
他不要她,許美蘭也不要她,小小的女孩兒只是低垂著頭站在一邊,倔強地沒有流一滴眼淚。
後來,蘇音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再生育,閑暇時,她時常會念叨起季冉,說那是個惹人憐愛的孩子,他們都對不起她。
後來聽蘇音提起的多了,偶爾午夜夢回的時候,季廉安也會夢見,他在國內還有個女兒,叫季冉,但是他拋棄了她,拋棄了很多年……
她的女兒從當年小小的一隻,到如今,已經成了別人的妻子。
她穿婚紗的時候他沒有見證,或許餘生,他也不會聽見她叫他一聲「爸爸。」
總歸是自己做下的孽債。
夜色里,已經完全看不見季冉的身影了。
季廉安將臉埋進張開的手掌里,那輛路虎停在夜色里久久沒有離開。
……
季冉回到家的時候,客廳里黑漆漆的一片。
陽台那邊卻傳來輕微的窸窣響動。
她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家裡進賊了。
「啪」一下擰開牆壁上的開關。
驟然而來的光線讓坐在陽台小沙發上喝酒的男人抬手擋在了眼瞼上方。
季冉一眼看過去。
小桌上擺著兩瓶白酒。
一瓶已經見了底,另一瓶剛剛開封。
他在喝白酒!?
季冉火氣「噌噌」往上冒,大步走過去。
顧邵庭掙開眼,看見季冉,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回來了?」
季冉站在他跟前,擰著眉頭,「吃飯了嗎你就喝這麼烈的酒?想進醫院是不是?」
顧邵庭「呵」了一聲,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這麼近的距離季冉才發現,他今天沒刮鬍子,身上的清冽薄荷味也被濃濃的酒氣所取代了。
整個一個醉鬼。
他好不容易穩住身子,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季冉的額頭,一口酒氣噴在她的臉上,「不是鬧著跟我離婚嗎,你管我進不進醫院。」
敢戳她的額頭?
季冉閉了閉眼,她忍。
顧邵庭哼唧了兩聲,原本還想再戳季冉兩下的,結果沒站穩,身體後仰,一下栽在了身後的小沙發上。
季冉「.……」
顧邵庭喝醉了,栽在沙發上,哼哼了兩聲,大概是懶得再動,臉一偏,索性閉上了眼睛。
就這樣?
季冉忍不住抬腳踢了他兩下,「顧邵庭。」
沒反應。
再踢兩下,聲音拔高了一下,「顧邵庭!」
還是沒反應。
季冉火大地轉身,拿了一條毯子出來給他蓋好,「愛睡這兒你就睡吧,懶得管你。」
原本已經「睡」過去的人,聽完她的話,眼皮掀了掀。
季冉是真的不打算再管他了,蓋好毯子轉身要走。
結果手腕被扯住了。
顧邵庭掙開一雙醉的朦朧的眸子,幽深的眸底倒映著她小小的影子。
他就這麼一瞬不瞬地看著季冉。
季冉被他看得不自在,掙了掙被他扯住的手腕,「看什麼?醒了就回房去睡。」
顧邵庭沒動。
那眼神看得季冉背後都要發毛了。
她板著臉,故意「凶」巴巴地道「讓你醒了就回房去睡,你看我做什麼?」
顧邵庭「唔」了一聲,從小沙發上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一下,臉正好貼在季冉平坦的小腹上。
季冉揚手剛要把他推開,顧邵庭模糊著語氣說了一句「說不定這裡,已經有了寶寶呢。」
一句話,讓季冉把揚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寶寶?
顧邵庭一隻手摟住季冉纖軟的腰肢,仰起臉沖她微笑,「冉冉,不離婚好不好?離了婚,寶寶要怎麼辦呢。」
他像在自言自語一般,摟在季冉腰上的手越收越緊。
季冉最終嘆息了一聲,推了推他,「你先起來,洗個澡到床上去睡去。」
……
這一晚,顧邵庭睡在卧室,季冉卻宿在了客房。
躺在寬闊的大床上,腦海里湧進來的,點點滴滴,都是關於她和顧邵庭的一切。
從結婚開始,他們簽下的婚前協議,到她喝醉迷迷糊糊跟他滾了床單,再到現在。
還是走到了要離婚這一步啊。
顧邵庭.……顧邵庭.……
他不是說要跟她試一試婚姻生活的嗎?他還說要跟她談一場晚點的戀愛。
可是為什麼到現在,他又跟陸臻兒糾纏到了一起呢?.……
亂七八糟地想了大半個晚上,季冉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過去。
卻不知道因為夢到了什麼,眼角一顆晶瑩的淚滴滑落,很快沒入她的發梢之中,留下一條很淺的淚痕。
一隻帶著餘溫的手掌輕輕撫上她的眼角,一點一點將那條淺淡的淚痕擦乾。
顧邵庭凝視著她恬淡的睡顏,黑暗裡,他的眸光灼熱似火,似要將眼前這張他摯愛的容顏刻進骨血里去。
他的薄唇一張一合,像是呢喃「冉冉,我讓你這麼傷心難過,離婚不是太便宜我了嗎?不離婚好不好……這樣你可以有一輩子的時間來懲罰我,你想怎麼樣都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