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萬物皆有規矩
一頓玩笑之後，店鋪內再次陷入平靜。
飯桌上，熱氣騰騰，香遠益清，五顏六色，黃玉安靜吃飯，秉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的好習慣，其間幾乎沒有開口說話，黃玉受得了，姜妍可受不了。
「黃玉，你怎麼不說話了？還生氣呢？」
黃玉搖頭：「沒有，哪敢啊。」
姜妍闕嘴：「還不敢呢，我看你就是生氣了，不想和我說話，你那點心思我還看不出來，哼。」
黃玉乾笑，他真的沒有，天大的冤枉的，知道你是女人，可不能這麼冤枉好人吶。
「真的沒有，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什麼？」
黃玉裝作清高，清清嗓子：「咳咳，思考人生。」
風蕭蕭兮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
大丈夫之氣勢，一去無回，姜妍即刻鄙視道：「你還是算了吧，思考人生，哪裡有那麼多人生給你思考，而且，你的人生不需要思考，都歸本小姐了，還思考什麼，要思考也是本小姐思考。」
霸道，磅礴，大氣，唯我獨尊。
黃玉傻眼了，只能說她厲害，如此霸道，蠻橫，估計也就她如此犀利，黃玉竟然無言反駁，姜妍高昂著頭顱，得意洋洋，一副勝利的鳳凰一眼，從不低頭看你一眼。
「你贏了。」
黃玉趕緊吃飯，和這位大小姐真的無話聊了，什麼都是你的，還聊什麼呢，我的人生都無法思考，你說這樣有意思嘛？
「那是。」
姜妍開心仰頭看天，今日的天空，雖然看不到天空，就是那麼美，是以往的天空所不能比擬的，美麗，絢麗，燦爛，多彩，凡是能形容的詞語都拿出來試了一遍，三個字：很好用。
飯繼續吃，話題繼續聊，一頓飯吃了很久，磨磨唧唧，兩人在鬥嘴中度過，吃完飯，休憩夠了，黃玉進入房間，寒風吹來，身軀收縮一下，雙手推開，陰氣散開，無法靠近黃玉的身軀。
來到紅衣面前，情況不容樂觀，氣息悠長，越發減弱，再不行動，可能她真的要死在這裡，黃玉沉吟良久，喃喃自語道：「陰陽無法轉化，一半陰，一半陽，此乃難事一件，哎，真的很難辦，這可如何是好？」
陰陽無法轉化，所有的生機，在雷劫之下，被粉碎，最後黃玉出手，讓雷劫停下來，可是停下來的還有陰陽的轉化，不夠徹底，造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這也有黃玉的錯，其實也怪不了黃玉，當時那種情況，黃玉不出手，她肯定灰飛煙滅，形神俱滅，也就無法活到現在，知識如何解救她，成了一個頭痛的問題。
正如蕭凡人那樣，信心十足，結果看了之後，黯淡離開，再沒有聲息，黃玉仔細觀察良久，最終下定決心，雙手按下，紅衣的身軀緩緩落下，陣法隱匿。
紅衣嗯呢一聲，緩緩張開雙眼，絲線般的眼眸裂開，光線刺眼，又閉上眼睛，醞釀一陣子，張開，觀看，緩緩適應之後，紅衣看到黃玉。
「你……我……我在哪裡？」
十分陌生，完全沒有來過這個地方，紅衣好奇打量周圍，同時也好奇觀察黃玉，疑惑神色更濃。
「這裡乃是我家，我救你了。」
很簡單，也很直接，沒有廢話，紅衣努力思索，她當時快要死了，雷劫落下，就要劈死她的靈魂，那一刻，她以為自己真的死了，魂飛魄散，絕望籠罩心頭。
就在她即將閉上眼睛那一刻，她隱約中看到了一個背影，無法忘記的背影，深深刻在她的內心深處，如今，再看黃玉，兩個身影重合一起，紅衣手用力支撐床上，咬牙起身，身軀無力，支撐良久，還是無法起身。
堅持三四回，最終還是放棄了，安靜躺在床上，無神看著天空，道：「謝謝。」
發自內心深處的感激，真誠無比。
姜妍進入，聽到這句話，嘴角都裂開來，站在黃玉身邊，不說話，靜靜注視著。
紅衣感應到了，不用看都知道是誰，瞳孔放空，自言自語道：「我叫蕭薔。」
然後說了她的大概事迹，正如雷劫之下，她瘋狂怒吼，質問蒼天，她本是一個大家閨秀，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秉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結婚生子，相夫教子，琴瑟之和，過上天倫之樂的生活。
可事與願違，他的父親因為犯罪被判刑了，連帶著他們也受罪，父親死了，母親傷心，也死了，跟著她被賣到紅塵之地，每天以淚洗臉，幸好，她賣藝幾年，終於算是可以過上好生活，遇上一個讀書人，替她贖身，從風塵之地出去，她開心不已。
懷著激動的心進入了那個讀書人的家裡，結果很悲催，不出三天，被拋屍水塘中，無人問津，冤屈而死的她化身厲鬼，回去索命，也知道了理由，那個人乃是一個殺人狂魔，專門喜歡獵殺那些花痴少女，只要是他看上的，都不會失手。
她已經是第五個，知道了理由之後，蕭薔怒不可遏，殺死了那個人，同時離開了這個傷心地方，然後安靜過了幾十年，她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少年，碰上了猛鬼張德，打不過，被收取了一絲靈魂，從此受人擺布，過著黑暗地獄般的生活。
之後的事情，黃玉大概都清楚了，捕捉姜妍，經過一系列戰鬥，她躺在那裡，安靜訴說，聲音悠長而疲憊，累了，她累了。
轉化失敗，她所有的目標都沒了，嚮往，理想，被無情摧毀，心碎了。
安靜看著天空，累了，碎了，哭了。
宣洩般哭泣，哭聲回蕩房間內，嗚嗚聲，不說是凄慘悲傷，也不說是可憐兮兮，她哭了，淚水是晶瑩的，眼眶是紅的，傷心是真的。
真實的感覺，肉體，淚水，靈魂顫抖，她感受到了肉體的另一部分，卻無法開心起來。
姜妍轉身，偷偷抹去眼角的淚水，努力讓自己看著正常一點，卻遮掩不了眼睛的痕迹。
黃玉沒有感覺，你說傷心吧，沒有，可憐吧，有一點，多數算是憐憫，大概如此，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原因。
哭泣聲持續一陣子，黃玉看她情緒恢復得差不多，道：「你想要留在陽間還是陰界，我知道你拿不定注意，我呢，希望你留在陰界，你的這幅身軀，在陽間是不可能長久的，不出一年，必定魂飛魄散。」
「只有到了陰界，尋找黃泉水洗滌，經過輪迴，你便可以轉生，只是這很難，黃泉水易得，而輪迴不常有，你如何選擇？」
想要化身為人，唯有輪迴轉生最為合適，此乃規矩。
人死之後，靈魂進入地府，穿過冥河，踏過奈何橋，經過判官殿，三生石，孟婆湯，最後才是轉生，只是輪迴轉生的她不再是她，而是全新的她。
這一點，總所周知。
也不用黃玉一一細說，蕭薔沉默良久，弱弱問：「真的可以轉生嗎？」
轉生無望，才有拚命的念頭，不然誰會那麼瘋狂。
「應該有，不過你最好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我想你也知道如今的世界，天地規則破碎，地府同樣如此，能不能輪迴我不清楚，只能說看你運氣。」
去過陰界，可是沒有去過地府，也沒有見過六道輪迴，黃玉不清楚還能不能轉生，只能說希望很渺茫，從人間的無數鬼魂，陰界的那些瘋狂如螞蟻群的厲鬼，黃玉心中不敢多想，希望很渺茫。
蕭薔明白，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平淡道：「那我還是去陰界吧，說不定能轉生，你說是吧？」
笑容凄慘，沒有半點生機。
這已經不是笑容，比哭泣還要難看的笑容，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不用說的很明白。
「那好，我送你下去。」
蕭薔點頭，給了黃玉一個點頭的動作，黃玉雙手撕裂地面，漆黑洞口出現，吸力大增，黃玉伸手，蕭薔的身軀飛到黃玉手中，黃玉對著姜妍點點頭，然後縱身而下，洞口合攏，姜妍出門，關門，看店鋪。
陰界之中，黃玉安靜下來，沒有任何阻撓，平靜站在以往所降臨的那個地方，已經大變樣，有了最為簡單的房屋，密密麻麻，大概有了村莊的模樣，黃玉降臨，張北陰趕緊前來迎接。
「主人，不知道這一次下來，有何吩咐？」
黃玉扭頭道：「沒什麼事情，就是想要帶個『人』下來而已。」
「人？」
凝眼看去，蕭薔進入眼中，詫異聲迭起：「這是？」
人類？鬼？都不是，兩者都有，一樣一半，張北陰疑惑了，從未見過此等情況。
「主人，這是？」
黃玉大概簡略說了一遍，張北陰震驚的神色變得尊敬起來，能夠面對雷劫而不死，非同常人，不敢懈怠。
「她呢，我就交給你們照顧了。」
張北陰接過蕭薔的身軀，點頭保證道：「主人放心，屬下一定保護好她的安全。」
黃玉轉頭看向蕭薔，叮囑道：「有什麼困難，你可以和他們說，我先走了。」
黃玉話不多說，趕緊離開，身影趕走，一聲怒吼震動天際：「啊啊啊，該死的人類，又被你逃走了，該死。」
聲音如雷霆震徹天際，所有鬼魂色色發抖，不敢出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