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黑幫火拚
事情的起因其實很簡單。
正月初五那天,張偉強的一個小弟,就是那天要捅牛學恆的趙四,到朋友家喝酒,那朋友是商人,早年在道上混的,所以路子廣,狐朋狗友特別多,過年的這一桌把認識的朋友都叫來了。一桌十幾個人很是熱鬧。
其中有兩人是李老順的手下。
一個留著板寸,長臉粗鼻子,外號叫「馬臉」,另一個叫余老三,精瘦幹練。
本來也沒有什麼,大家在道上混,雖然跟的老大不同,但平常見面都是客客氣氣,誰也保不準哪天會求誰。可幾杯酒下肚,酒酣耳熱之後,事情好像不一樣了。
「馬臉!」趙四一一敬酒,輪到馬臉時,他端著酒:「來,咱們碰一杯!」
馬臉搖手:「不喝了,再喝就倒了……」
「沒事,不就是一杯酒嗎?又不是毒藥,來吧,兄弟我先干。」趙四挺客氣,一仰脖子自己先喝了。
遇上這樣的情況,對方再矜持,也非喝不可了,不然就是太不給面子,可馬臉偏偏是個倔人,說不喝就不喝。趙四雖然幹了,還把杯底亮給人家看,人家說不喝就是不喝。
趙四的面子掛不住了,瞪眼。
主人見事情不對,趕緊站起來打圓場,代喝了一杯,一勁的向趙四賠笑。
趙四坐下,憋氣,眼睛冷冷的瞅著馬臉。
「你媽逼的看什麼?」馬臉覺察到了,一直忍著,幾分鐘后,終於忍不住了,拍桌大叫。
趙四本就是一堆乾柴,一點就著,霍的站起來,冷笑:「瞅你那馬樣!怎麼,臉長還不能讓人看了?」
馬臉最怒別人說他臉長,趙四的話捅到了他的傷口,他跳起來:「趙四!你媽逼的再說一句?」
「怎麼滴!想吃我啊?說就說,」趙四不甘示弱:「你他媽逼就是臉長!馬臉!」
呼的,一盤碟子向他飛過來,他下意識的一閃,沒有砸到,可殘羹剩飯卻濺了一身,他大怒,反手操起凳子,就向馬臉砸了過去。
兩個人動起手來。
一桌子的人都攔不住。
屋子裡亂成一團。
本來趙四的身手,打趴馬臉是沒問題的,但馬臉身邊有餘老三,余老三見馬臉抵擋不住,立刻上來幫忙,一把抓住趙四的脖領,拎起來,朝著他的鼻子就是一拳。趙四立刻見了血。緩過勁來的馬臉,照著他的小腹就是一腳,趙四」嗷」的一聲叫,疼的蹲下去。
馬臉和余老三把他拖到院子里,一頓亂踹。在朋友們的勸解下,好不容易才罷手。
趙四爬起來,咬牙離開。
酒場變成了戰場,大家無心喝酒了,紛紛告辭。
馬臉和余老三知道趙四不會罷休,不過也不怕,兩人隨後離開,沒想到剛出院子,就看見趙四帶著七八個小弟氣沖沖返了回來,手裡都拎著砍刀。
馬臉和余老三撒腿就跑。
趙四大呼小叫,帶人緊追。
馬臉和余老三酒後腿軟,沒跑幾步就給追上了,刀片子朝他們身上一陣的亂砍。
混過社會的朋友都知道,刀片這東西其實是嚇唬人的多,一般只能傷人不能殺人,尤其是冬天,裡外好幾層的衣服,只要護住頭臉,不給砍在脖子上,基本不會有生命危險。
如果說誰被砍死了一定是流血太多。
砍人更多的是一種精神震懾。
就殺人效果而言,遠不如匕首捅人。
前些年看法治在線,說有一個銀行殺人大盜,殺人的武器更絕,就是一把榔頭。照著腦袋一榔頭一個,絕不用第二下,既不會有大量的鮮血噴濺,受害人也不會發出聲音。說起來比匕首的威力更大,而且十分隱蔽,隨處可以買到。
不過話說回來,一切的武器都在人心,若是有殺心,拿把繡花針也能扎死人;沒有殺心,給顆原子彈也白搭。
扯遠了,言歸正傳。
馬臉和余老三被砍的渾身是血后,趙四朝朝他們身上一人唾一口唾沫,掄刀補了一下,然後才得意洋洋的離開。二人隨後被人送到醫院,一個輕傷一個重傷。
一頓酒喝成這樣,這個年算是過不好了。
接下來,兩方的老大出面調解了。
以往的時候,這樣的事情都會和平解決,很少引起兩幫人大規模的械鬥,畢竟只是三個最下層的小弟鬧出來的事情,不是大哥們的恩怨。但這一次,卻不一樣了。
事情發生后。
張偉強按照以往的規矩,先派人到醫院裡送了一萬塊錢,算是治療費。然後等著和李老順談論賠償的問題,但沒有想到,一萬塊錢對方居然沒有收,直接退了回來。
張偉強當時正在打麻將,聽到錢被退回來,怒了,從麻將桌邊起身,問送錢的小弟:「媽的,他們怎麼說的?」
「他們說不要錢……」
「那他們要什麼?」
「他們要趙四的一隻手……」
張偉強的臉色沉了下來。
這意味著李老順不給面子,要向他宣戰了。趙四的手不重要,重要的是張偉強栽不起這個面子。他冷笑一聲,轉身對麻將桌邊的沈進國說:「國子!李老順不識抬舉,召集兄弟們削他!」
沈進國推開麻將,一臉嚴肅的走了出去,和尚現在受傷住院,所有的事情都由他處理。一個電話打出去,很快的,隱藏在洗浴中心、賓館、酒店的小弟們都活動了起來。
「強哥,有事你先忙,我走了。」陪他們玩麻將的唐老闆,站起身,笑眯眯的穿上大衣走了。人家真是瀟洒,今天又輸了十幾萬,但連眼皮都不眨,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房間里還有一個人,一個神秘人,他笑了一笑:「事情不要鬧大,不然我不好收拾。」
「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那就好。」神秘人也下樓走了。
夜裡的時候,傳來消息。
李老順揚言:不接受任何人的談和,只要剁了趙四的手,為兩個兄弟報仇。
借口,這只是一個借口,真正的原因是試探,李老順在試探張偉強的實力和他忍受的底線。
「告訴他,趙四有手,也可以給他,但需要李老順自己來取。」張偉強外表粗魯,言語也粗魯,可心思不粗,不然也成不了老大。他知道李老順在背地裡積蓄力量已經很長時間了,一直眼紅這他手裡的兩家煤礦,非要搶奪。
并州市很大,但容下兩個老大。
他和李老順終究是要一戰。
過年前,因為和尚被牛學恆捅了,讓張偉強又驚又怒,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手下的得力悍將,居然被一個高中生捅了,而且幾乎致命。傳出去,不但和尚不能見人,他也面上無光,因此,他想著過完年,怎麼教訓一下牛學恆,按照道上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的規矩,牛學恆怎麼的也得在床上躺上幾個月。
甚至丟了命也不稀奇。
可和尚不要他管,躺在病床上惡狠狠的說:「老大,這事我自己處理,我一定要宰了那小子!」
病床邊的趙四「義憤填膺」。表示只要老大點頭,他現在就坐車去鄉下,給牛學恆補一刀。
和尚瞪他一眼,「少你媽說屁話,要捅你當時怎麼不捅?當時你他媽是不是嚇傻了!」
趙四紅著臉,不敢說話。
張偉強點頭:「也好,你就自己處理,等傷好之後,放開手去干,一切我頂著。」他能成為黑道老大,讓一幫小弟給他賣命,籠絡人心是很有一套的,和尚很感激。
大約李老順也是覺得和尚受傷,張偉強實力受損,正是出手的好時機,所以抓住這次機會挑釁。
通過中間人,雙方約好了,三天後,正月初八談判。
李老順為這次談判,做了精心準備,招集全部小弟準備放手一搏。
但他小看張偉強了。
張偉強這人心黑手辣,做事不按常理出牌,隨著李老順的威脅越來越來,心裡早想收拾李老順了,只是因為近半年來煤礦上事情比較多,有村民聚眾鬧事跟煤礦要分紅,他的小弟大部分都跑去維護治安,期間發生了幾場打鬥,鬧得事情很大,連市政府的人都出面,所以他不想再節外生枝,但現在李老順自己找上門,那就怪不得他了。
他要先下手為強。
第二天,正月初七的晚上。
十幾輛的麵包車忽然在「大台北夜總會」的門前急停而下,車門打開,沈進國第一個跳下車,一揮手,七八十個混混拎著大砍刀,潮水一樣的衝進了夜總會。
大台北夜總會是李老順的老巢,過年沒有歇業,持續營業中,李老順招集的一幫明天談判的小弟,正在這裡聚集狂歡,放鬆一下,以準備明天的大戰。當沈進國帶人手持砍刀忽然衝進來的時候,他們根本沒有防備。
門口的保安首先被砍倒。
沈進國先叫10個人堵在門口,任何人都不讓進,更不讓出。另外足足的60多人,全衝進了夜總會。沈進國親自領頭,大喝一聲:「有事找場子,沒事都散開了!」手持大砍刀,身後的人揮舞砍刀,見人就砍,見東西就砸。
最為生猛的就是趙四。
他本就是此事的源頭,見到大哥這麼罩著自己,他「熱血激憤」,非要表現一下不可。
客人們就驚叫著閃開,醒悟過來的李老順的小弟們手操武器迎了上來。雙方砍在一起。
幾分鐘后,夜總會的大廳里就躺下一片,基本都是李老順的小弟。當晚,李老順本人不在夜總會,他手下的悍將只留了一個外號叫「老黑」的看場,不過老黑喝多了,沈進國帶人殺進來的時候,他正在二樓的一個包間里呼呼大睡,手下小弟搖不醒他,一著急,端了盆冷水,直接從頭上淋了下去。
這一招果然管用。
老黑騰的一下跳起來,大罵:「日你媽的,誰淋爺爺,不想活了嗎?」
「黑哥!有人砸場子!沈進國殺進來了!」小弟著急的都語無倫次了。
老黑的酒醒了一半,二話不說,操起一把開山大砍刀,就朝樓下衝去。可惜他宿醉未醒,身體搖搖晃晃,剛衝到樓梯口,一個踉蹌,就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當時,一樓兩方人砍的正歡。
他滾下來,還沒站起,後背上就被人削了一刀,這一刀算是徹底的把他削醒了。他疼的「嗷嗷」叫,跳起來,「我日你媽!」對著削他的人還了一刀。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趙四。
趙四砍了一刀,正想接著補刀,沒想到老黑挨了一刀,一點事沒有,跳起來就還手,他猝不及防,只能情急的用左臂擋了一下。鮮血飛起來,老黑這一刀幾乎將他的手臂砍斷,他「嗷」的一聲慘叫,向後就倒。這一刀,傷口至少二指寬,手腕險些被砍下來,後來在醫院裡縫了幾百針,從此落下個不能翻腕的毛病,算是輕度殘疾。
老黑殺紅了眼,跟上去再砍,后心忽然吃了一腳,身體栽倒,回頭看,是沈進國趕了過來。沈進國手裡拎著一把砍刀,正冷冷的瞪著他。
「日你媽的!」老黑舍了趙四,轉身向沈進國殺來。
兩人互砍幾刀,老黑不是對手,先是左肩中刀,接著腦門上連中兩刀,皮肉翻出來,被砍翻在地。沈進國不屑再砍他,手下的幾個小弟圍上去,朝他補了十幾刀。
老黑硬實的很,雖然挨了幾十刀,刀刀見骨,血肉模糊,送到醫院已經像是死人,但僅僅一個月後,他就吊著紗帶,在街上大搖大擺的晃悠了,再過一個月,就拎著刀,在街上追著人砍了。
跟牲口一樣。
老黑一倒,他的小弟在勉強支撐了一會後,全面潰敗!
有人跑上了二樓,但還是躲不了,張偉強的人挨個房間搜查,廁所也不放過,揪出來,就是兩刀,總之,這一戰,李老順的人沒有一個不挂彩,人人被砍得鬼哭狼嚎,雖然砍死的沒有,但輕重傷員可不少。
沈進國把他們收拾利索了,輕描淡寫的對著夜總會裡嚇傻了的客人說:「沒事!大家接著玩,我們走。」帶著手下的小弟,揚長而去,留下一地的鮮血和破碎。
此戰,他們大獲全勝。
李老順的人還沒有出擊,就已經一敗塗地了。
他的手下有五個人被砍殘,落下終身殘疾,還有一個倒霉蛋死在了醫院裡。
這一戰是本市近年來最血腥的一次黑道械鬥。
短時間,李老順沒有實力和張偉強一爭長短了。
據說,當時李老順正在北城賓館,帶著手下的三個悍將和一位神秘人士進行密談,聽到夜總會被砸,氣的當場掀了桌子。手下人都是憤怒,大罵張偉強不地道,搞這種偷襲算什麼英雄?紛紛表示應該以血還血,把張偉強的亞東大酒店給砸了!
手下人一鬧,李老順反倒是冷靜下來。
他慢慢的坐下來,把桌上的冷茶慢慢喝了一口,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讓張偉強再猖狂幾年吧。」
……
張偉強一戰而勝,索性趁勢想收攏了李老順,派出小弟滿世界的找李老順,初七到十五這段期間,每天都能看見沈進國帶著摩托車隊在本市的街道上飛馳而過。見到營業的飯店賓館、娛樂場所,一定走進去檢查,尋找李老順。
是個人都知道他們想要幹什麼。
不過一直沒找到。
李老順躲了起來,一面請人說和,一面求助於白道的保護傘。作為像他這樣的黑道人物,沒有白道的保護是一天也不能生存的,兩者同榮共損,他遭殃,白道不能不管。
一番的斡旋后,張偉強接到了一個神秘電話,不得不收手了。
雖然他很不甘心。
正月十六,兩幫人在亞東大酒店吃了一頓和解飯。昨天還是死對頭,今天就坐在一張桌子上,杯觥交錯、摟著脖子像親兄弟一樣的談,但笑聲是虛偽的,李老順的人臉上都帶著恥辱。張偉強的人說話談笑卻是勝利者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