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宋福寶說完之後,劉釗的眼睛一直盯著她,卻沒有回復。
宋福寶等了一小會,劉釗才終於出聲:「退下吧。」
宋福寶得了令,忍住心底的喜色,繃住一張差點笑起來的臉,低聲應了句:「那福寶退下了。」
隨後,宋福寶就從里殿出來了。
哎,這分明是她的宮殿,怎麼一下反倒成了劉釗的辦公室了?
好吧,這皇宮內院,里裡外外,上上下下,說到底還不都是劉釗的,而後宮就是劉兆的後花園,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誰又能管得著呢?
不去想了。
宋福寶從裡頭走出來后,李德海就被劉釗宣進去了。
宋福寶和李公公打了個照面,李公公還和她笑顏相對的打了一聲招呼才進去。
而芸秋見她出來了,卻沒見皇上出來,不由心裡生出幾分疑惑,上前瞅了幾眼,見皇後娘娘的臉色還挺好,連同心情似乎都不錯,頓時覺得十分奇怪。
「娘娘,皇上沒讓你留下嗎?」
這說的,這是她的寢宮。
一說起這,宋福寶又覺得傷心了,對啊,她的地盤,還不得給劉釗靠邊站。
宋福寶搖搖頭:「沒呢。」
她還不想留下呢,研磨這種細緻的差事,就和女紅有的一拼,她光是想想就覺得要把她的心智給磨死了。
算了,出來了也好。
反正隔壁也能用。
想著,宋福寶招呼了芸秋一聲:「去偏殿把,主殿就留給皇上用。叫閑雜人都不要跟過來,你同本宮來就好。」
宋福寶迅速進入了這個皇後娘娘的職位里,本宮自稱起來倒是挺順溜的。
芸秋應了一聲:「是,皇後娘娘。」旋即就下去了。
宋福寶便徑自朝偏殿而去,心裡估摸著等劉釗那邊辦完事,也少說得一個時辰,她跳操加沐浴,估計也就這點時間。
想罷,這邊芸秋也跟了上來。
宋福寶來到偏殿。
因為之前吩咐了外人不要跟來,除了禁衛軍得在外頭固定守著,殿內除了芸秋,別個伺候的就都給派外頭等候。
雖然是入了一個大更寬廣的宮殿,可身份地位擺在那裡,排場大,隨從多,要做點什麼事情旁邊總有人貼身緊跟,著實不舒服。
芸秋如今是大宮女了,而玉嬤嬤還派了幾個貼身侍女,算是經驗比較豐富的老宮女。
一般二十以上這種年紀,都在宮裡算老宮女了。
那幾位眼睛比較尖,她的一言一行都會上報給玉嬤嬤,然後再告知太后。
之前太后和汝嘉長公主爭吵的事,宋福寶還記在心頭呢。
至今為止,還不清楚這件事的真實情況。
但宋福寶並不想過多了解,因而,也不想引起太后那邊的注意。
上次看都那一幕就很糟心了,她只想安分呆在鳳陽宮,再不想管皇家那些過往之事。
一下午幾乎都在偏殿渡過,而劉釗辦公的時間比宋福寶想象的更久一點。
等那邊有人通傳的時候,宋福寶都已經睡了一覺醒來了。
宋福寶跟芸秋一起返回主殿,發現擺設的案板前,之前李德海帶來的摺子都不見了,也許是批閱好讓人帶回去了。
劉釗見她來了,視線看向宋福寶:「朕會留在你這裡。」
什麼?
宋福寶愣了一下。
表情變了又變,最終還是鎮定下來,仔細觀察劉釗的表情,見他倒是一派平靜祥和,好像真的進入了和她做夫妻的模式里。
宋福寶神態里一絲恍惚,旋即往劉釗的方向走過去:「皇上。」欠身行禮后,宋福寶就從容的站在劉釗身邊,「皇上要留宿嗎?」
她想要確定一下。
是留下吃一頓晚膳就走,還是直接就住下一晚?
劉釗笑著,而宋福寶看著。
少年沒說話,只是表情裡帶著一點不明思議的笑,故作高深模樣。
宋福寶打量著劉釗那表情,大概明白,她剛才是多問了。
劉釗這明顯是要留夜。
一般來說,留夜都難免會涉及到那方面的傾向。然而劉釗和她之間,顯然是不大適用的。
再者,至今為止,同劉釗之間的相處,宋福寶都還不能完全自然放鬆下來。
比之最初,那是好了不少。
可要時時刻刻面對的話,一項難題了。
殿內除了李德海公公,還有一些隨時等待吩咐的旁人。
外人在的情況下,宋福寶想要和劉釗開玩笑都得隨時掂量著。
劉釗不言,她又不能任氣氛沉默下去,便又道:「皇上若是要留宿的話,那臣妾就讓下面的人準備一下。」
劉釗一擺手:「不,朕今夜會回去。不過待會與皇後用過晚膳后,朕剛好有點事問一問,隨後便走了。」
宋福寶一聽,倒有點詫異,原來不留宿啊?
但留下來問點事?
宋福寶稍稍有點不太確定劉釗這話的意思,但劉釗既然都這麼講了,反正到時候看他怎麼問吧。
這般想著,宋福寶便點點頭,應了聲是,隨即便等著那頭御膳房那邊把晚膳做好端上來。
可這會,又該如何渡過呢?
在場人還不少,宋福寶也不曉得該和劉釗說些什麼好,她對劉釗的了解還是太少了,饒是曉得少年對她正興味盎然,那也不過是出於一種對新鮮事物的探知欲。
萬一之後膩了呢?
不過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宋福寶胡亂想著,渾身都有那麼一點不自在。
這時劉釗又揮揮手,讓閑雜人等都離開。
等人都退出去后,劉釗才看向宋福寶:「朕之前就說過,你如今已是皇后,不需要像從前一般,看到朕還這般拘謹。」
劉釗說出這話后,宋福寶才抬起頭來正視劉釗投過來的眼神,道:「皇上就這麼不喜歡別人對您恭敬?」
一般在位者,多是威嚴作派,顯然是劉釗還太小了些,才會不習慣那種刻板沉寂的氛圍。
少年還是隨性的,而宋福寶在平常,也是隨性的。
人一走,劉釗又聽到眼前人問出這句話。
劉釗笑了聲:「不,是不喜歡你這丫頭……明明並非是這個性子,卻還要裝出這副恬淡嫻靜的模樣來。之前朕與你約定過的,難道你轉眼就忘了?」
之前?
宋福寶凝眉想了一會,才想起先前和劉釗那幾次見面,又回憶了一下同他交談的內容,心裡琢磨了一會,才繼續說:「福寶沒忘。」剛才當著那些在場人的面時,宋福寶還自稱臣妾,這會在劉釗面前,就換回名字了。
少年皇帝似乎是喜歡她自稱姓名,他聽到的時候,眼底升起一點笑意。
宋福寶敏銳的觀察到了,一邊想著劉釗究竟想要看到她怎樣的面目,那就展現給他怎樣的面目好了。
對少年皇帝,她心裡還是算計多些,真心終究防備不住人心,所以宋福寶還不打算真的同劉釗敞開心懷。
這般想著時,宋福寶繼續說:「皇上說的意思,福寶一直心裡都懂,但之前福寶也回答過皇上,一切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難道裝出來的熱情,就會是皇上想要看到的嗎?」
這會說出來的話,倒是帶上一點小性子的味道了。
劉釗還挺喜歡看到宋福寶面上帶表情的樣子,顯得鮮活有滋味多了,而不是那個心裡打著小算盤,還不肯顯露真面目的乖巧模樣。
劉釗笑了笑:「你這樣倒是蠻好。」
宋福寶突然對著少年有點無言以對,還不是仗著你是皇帝你最大,才能逼著我開口說這種話。
不然真起了性子,她可沒那麼好說話。
心裡吁出一口氣,不過若劉釗肯滿足於此,那也是好的。
想罷,劉釗又沖宋福寶招手:「你坐到朕身邊來吧,瞧你,老站著那,也不肯來朕身旁,朕可會吃了你?」
宋福寶聽了劉釗拿話,卻突然有點想笑。
他……果然還是少年呢,對一個女孩子感興趣,卻又有點想靠近他,但礙著一點身份的顧忌,到底沒太放開。
還說她呢,自己不也如此。
微微撅起嘴來,又快速放下,宋福寶應聲道;「是,皇上。」拖長几分尾音,顯得一點俏皮。
宋福寶旋即走上前來,來到劉釗身旁坐下。
劉釗卻忽地朝她這邊湊近了一點,鼻子輕輕聳動。
宋福寶被劉釗這舉動給嚇了一跳,面上還帶點尷尬意味,這……他屬狗的呢。
這會劉釗已然開口:「咦,你沐浴過了?」
宋福寶聽到劉釗的話,點了點頭,直言道:「前不久還洗的。」
劉釗忽地眯起眼來:「你做了什麼,怎麼還沐浴了?」
怎麼?她還不能在自己寢宮裡隨意洗個澡啊?
但瞧劉釗那架勢,似乎有點打算剖根究底的意味。
宋福寶在心裡斟酌片刻,才道:「唔,在外頭散了一圈,出了點汗,就沐浴換一身新衣服。好歹皇上待會要留下來,福寶還是很有先見之明吧?」她還嘗試性的和劉釗打趣。
瞧劉釗那表情,仍在思索,頓時尷尬了。
好像對方並沒有領會到她在開玩笑,彷彿在認真思考她的話。
宋福寶微微屏息。
直到劉釗突然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來。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他這是知道啥了?
宋福寶琢磨著,這會劉釗看著她的眼神也變得意味深長起來,默了一晌才摸著下顎,盯著宋福寶道:「之前朕還覺著奇怪,你果然……」
果然後頭就沒話了。
果然什麼?
宋福寶見劉釗不出聲,有點急,好壞倒是說啊,憋著一股勁,是打算把人給急死嘛!
劉釗不知是否聽到他內心的聲音,不過停頓了半晌,可捨得開口出聲:「你是為了朕才這樣做?」
噗——
宋福寶反應很快。
她一瞬間就明白了劉釗此句的話外音。
為了他?
這少年……居然也這麼以為?
別人覺得也就算了……當事人都這麼覺得,多自戀啊這是?宋福寶心裏面想著,不由暗暗比劃了一個往下的鄙視動作。
至於當著劉釗的面,那肯定是不敢了。
她只是沖劉釗搖搖頭,老實交代:「不……福寶不是為了皇上。」
本來劉釗表情里還有點小小的得意勁,一聽宋福寶很平靜的說不是為了他,頓時臉色往下一拉。
嘖,傷自尊了?
宋福寶想著,這回她覺得她可以滿足劉釗之前一直強調的要保持本性的話。
她此刻非常認真,且誠懇的又補充道:「老人說,過於肥胖就會導致一些疾病發生,所以福寶是為了身體健康才想要瘦下來一些。福寶一直覺著,人,首先得為了自己。」
劉釗眼神一緊:「為了自己?」
宋福寶起哦按著劉釗那眼神,突然覺得,她不該加後面那一句話。
哪想嘴順了,心靈雞湯不由自主就冒了出來。
「原來是為了自己。」劉釗恍然,眼睛卻盯著宋福寶不放,宛若一道帶電的光。
「唔……」宋福寶低頭,左顧而言他,「這……其實,這也是為了皇上的。」
「哦?一會怎麼就是為了朕呢?」劉釗口語里聽不出息怒,但顯然,他壓根不信宋福寶這句鬼話。
宋福寶應該也察覺出這氣氛里微妙的味兒來了,正想著該怎麼和劉釗解釋,省得這少年又惦記上她口裡出錯的小把柄,拿來在後頭擠兌她。
可就在這時,外頭李德海的聲音響了起來。
晚膳做好了。
可用餐了。
哎呀,真是老天都助她啊。
宋福寶趕緊道:「皇上,先用晚膳吧。」
劉釗瞥了一眼宋福寶。
宋福寶也非常鎮定的回看。
少年勾唇一笑:「好,邊吃邊問。」
宋福寶:「……」
完了,這人越來越自來熟了。
咋辦?
宋福寶感到有點棘手了。
本來還想唬弄過去,這回連唬弄都不成了。
想著,晚膳已經有宮女陸續端了上來。
說是滿漢全席也不為過,但就他們倆吃,看得宋福寶口水流不停,不過吧,作為減肥中的女人來說,這反而是一種可怕的折磨。
看著眼前一桌子好菜,卻沒法碰的痛苦。
宋福寶哀怨的朝劉釗投去一眼,又迅速挪開,隨後等劉釗開動后,才拿起自己的碗筷來。
劉釗口中雖然之前說還要再問她,誰想吃飯時卻一句話沒問。
劉釗吃得少,她吃得更少,吃完一桌子就和沒動過似的。
用過晚膳,劉釗便讓閑人退出去。
宋福寶只好面臨繼續和他獨處的境況,心裡稍微有點發憷。
因為剛才在飯桌上,她每次吃,或者銜菜的時候,劉釗都會朝著她投來一種探索的眸光。
這會,劉釗看著宋福寶,道:「其實朕覺得……你如今……也挺好的。」說著,還上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圈她。
從腳趾一直看到頭,那種深究的眼神,加上他之後說的話,宋福寶頓時感到自己彷彿成了一塊豬肉。
還是就要上板的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