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二章 不想活了
之前「魔」一直在試圖激怒大鰲,也的確是收到了不錯的效果。但論起他的本心,卻是不想做這種往人心口上插刀子的事兒。在確定大鰲失去戰鬥能力之後,他便也跟著停下了手。
大鰲見狀只是虛弱地笑了笑,無力道:「只有這樣你才肯好好聽我說句話嗎?」
他現在已是彌留之際,僅靠一點兒微薄的靈力支撐。很快,他便要消散了。不過他卻並不怨恨「魔」。死亡於他而言,本就是最好的歸宿。
如果可以的話,「魔」也不想以這種結局收場。這一路行來,有大鰲在插科打諢,他也感受到了許久沒有過的輕鬆與快樂。但是……
「是你讓我無法相信你。」「魔」說道,「打從一開始,你就騙了我!」
「你願意怎麼想都好,無所謂了。」大鰲嘴角扯了扯,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只是,不想活了而已……」
毀滅世界,亦或是毀滅自己。對大鰲來說,只有這兩種方法能夠讓他真正得到的解脫。
被最信任的人欺騙,斬斷四肢之後封印萬年,身死道消,卻偏偏因為補天功德無法徹底消亡,只能這麼不生不死地活著……他如果沒有黑化,反倒是一件不正常的事兒了!
「殺了那麼多人,你的心平靜了嗎?」「魔」問道。
答案自然是沒有,要不然大鰲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
「你知道嗎,我是真的有想過,不去報仇,不回人間,隨便找個小世界一鑽,就這麼不生不死地活下去算了!」
「那你為什麼沒有那麼做?」「魔」已經取得了最後的勝利,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大鰲已是強弩之末,油盡燈枯。他不用怕大鰲的臨終反擊了,緩步走到他身邊坐下,真正的像個朋友一樣,側耳傾聽。
「因為,太無趣了啊……」
大鰲又露出了那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化成人形之後的大鰲比之以前的真身,表情的確是要靈動許多,連這麼微妙的表情都能做得出來,比他那顆大鰲頭強多了。
「被關了幾萬年,除了那座進不去的海底媧皇宮之外,什麼都沒有,連只活物都見不著。好不容易放了出來,若是又跑去藏起來,那不和在那座監獄里一樣嗎?」
徹底放飛自我的大鰲看起來比之前故作天真時要好多了,「魔」現在才知道大鰲居然是個話癆。這一路上假裝安靜的樣子,可真是苦了他了。
就這樣,大部分時間下都是大鰲在說,「魔」則是陪在一邊聽,偶爾插兩句嘴,也只是在捧哏,接了大鰲拋過來的包袱又甩了回去。
聊了一會兒之後,大鰲忽然眨了眨眼睛,像是第一次看到「魔」一樣,好奇道:「說了那麼久我的事兒,也聊聊你吧。身為一個魔,你不應該是跟羅睺那個瘋子一樣整天想著毀滅世界的嗎?怎麼反倒是成救世主了?」
魔祖羅睺,有史以來天地間的第一個魔,被譽為「萬魔之祖」,留下了羅睺葬月的傳說。因著這位老祖宗的「光輝事迹」,從根兒上就給魔族定了性。身為一個魔,不想著毀滅世界,反倒是一件稀奇的事兒了。
「魔」遲疑了一下,卻並未開口,顯然是心有顧慮。
這下可惹得大鰲不高興了:「我就快要徹底涼了,你還不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有沒有人性啊?」
「魔」翻了個白眼:「我是魔,本就是沒有人性的。」
大鰲被噎住了。這話說得好有道理,他竟無法反駁。
到最後,大鰲居然耍起了無賴,裝出一副傷心的模樣,嘟著嘴道:「好吧,反正我都快要消失了,聽不聽也無所謂了……」
「魔」很想翻個白眼,不過他那純黑的眼珠做不到這麼高難度的事,只是咕嚕咕嚕轉了一下,表示了自己的無語。大鰲這戲演得太假了,實在無力吐槽啊!
「魔族並非都是瘋子。」「魔」終於妥協了,只是這一開口就否定所有人對魔族的固有印象,「我們這一族不為天地所容,想要長存人間,就必須要尋求宿主,簽訂契約,幫他完成心愿才行。不是魔族天生就想著滅世,而是那些宿主的願望本身就是反世界的!」
大鰲表示理解:「入魔修士千千萬萬,都是在逼不得已之下放棄生存的意義,其中又有幾個能對這個世界抱有好感的呢?」
就說他自己,曾經也想過招個魔頭來報復世界,不過那存於心中的善念還是令他放棄了入魔,選擇徹底消亡作為自己最終的結局。
「魔」繼續說道:「我的情況則是比較特殊。也是我當初經驗不足,選擇的第一任宿主就出了岔子,不止最初的時候反被他控制,還被賦予了一個永遠完不成的任務,直到現在我依然沒有和他完成融合,時不時就要放他出來遛遛。」
「還有這麼猛的修士,你這是招惹哪位牛人了?」大鰲來了精神,也不急著死了,瞪著大眼睛看向「魔」,期待下文。
「魔」聳了聳肩,無奈道:「他不喜歡別人叫他的名字,就連我也不行,所以我不能告訴你他是誰。我只能說,他是一個真正的瘋子,比我這個魔都要瘋得多了。」
大鰲同情地看了一眼「魔」,這還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魔」既不願說,他也不再逼迫,只撿些雞零狗碎的雜事往事,與其交談。
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說」。他就快要消失了,在這最後的時刻,他不想走得太孤單。
也不知道他們兩個聊了多久,直到最後的時刻,大鰲依然在大笑。想不到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居然還能得到這麼一個朋友。有他相送,甚好!甚好!
「生於海,死於海,消亡於海。這個結局,雖稱不上好,倒也算是不錯了……」
「魔」靜靜地看著大鰲一點一點消散於海中,本應鬆了一口氣的他,心中卻好像被緊箍套牢了一樣,驟然收緊,沉甸甸的,悶得他說不出話來。
說起來,他與大鰲又有什麼分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