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龍虎不相爭,天師不參戰
張原陵跪在大殿正中,頭觸到地上,不敢抬起,畏畏縮縮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半點兒當代天師應有的風範。張原陵也知道這事兒是他做得差了,眼下擺出這副姿態來,顯然是在負荊請罪呢!
老祖宗見狀也只是微微搖了搖頭,並沒有對他怎麼著。當初選張原陵當這個天師,原本就是迫不得已,眼下倒也不能都推到他頭上,怪他沒用。
「血色十年」那會兒,老一輩兒的高手死的死,逃的逃,龍虎山上餘下的小輩兒皆不成器,只有張原陵的修為倒還像樣。老祖宗平日里多有觀察,知道他是個本分的孩子,做事一向謹慎,進取雖不足,守成卻有餘。天師府交到他手上,雖不大可能再度復興,起碼也不會就此衰落到底。
不過眼下看來,到底是趕鴨子上架,難為他苦了這麼些年了!
「陵兒,你的性子綿軟,考慮事情謹慎一點,這無可厚非。但是太過謹慎,在外人看來便是優柔寡斷,沒有擔當!作出選擇的確是不容易,但作為天師府的天師,你必須要肩負起自己的責任才行。老婆子能顧得了你一時,顧不了你一世啊!」
「老祖宗……」張原陵猛地抬起頭,卻又立刻低了下來,「您老人家千秋萬代,可不能說這樣的話詛咒自己!」
「千秋萬代……呵呵,便是神仙,亦有天人五衰,世上之人又豈有千秋萬代?」老祖宗的笑聲中帶著揮之不去的疲倦,顯然在這段日子裡,她過得也不怎麼輕鬆。
「不說這些了。陵兒,這次我把你留下來,最主要還是為了雪兒的事。」
「靈雪?她不是在進行二次煉魂嗎?難道失敗了?」張原陵聞言就是一驚。
近些年來,靈氣愈發匱乏,即便是坐擁龍虎山這座洞天福地的天師府也迎來了人才斷代的危機。張靈雪是天師府下一代中唯一一個修行到了金丹期的張家子弟,可以說若是沒什麼意外,以後天師府這副擔子必然是要落在她身上的。
張原陵本就是「救時天師」,這些年來蠅營狗苟,不只把自己搞得疲憊不堪,更荒廢了修為境界,可以說早就不想幹了。原本張原陵是打算等張靈雪煉魂結束之後,便退位讓賢的,可是……
「煉魂之術本就兇險異常,稍有不慎,便會魂飛魄散,故而一直被列為禁術,自誕生之日起,便少有人練過。我這也是摸著石頭過河,如今這種情況,著實令人費解。」
老祖宗嘆了口氣,伸手一指,將大殿另一側的帷幕打開。只見帷幕之下放著一張大床,床上躺著張靈雪,全身上下都被寫滿了咒文的黃稠固定,動彈不得。想要張嘴大喊,卻被一層無形的力量所禁錮,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她的臉上閃過種種神色,恐懼、憎惡、悲哀、嫉恨……羅生百相,儘是惡相,世間千面,無一善面!
「開始的時候,在靜心咒加持之下,雪兒算是比較正常,還能保持一個主人格持續存在。但過了幾日,她便成了如今這副模樣,連靜心咒也壓制不住她的狂態,我只好用縛靈鎖將她綁了,不過應該也堅持不了多久。」
張原陵面露詫異:「連老祖宗也沒辦法嗎?」
老祖宗嘆息道:「我檢查過雪兒的身體。她的靈魂不是不在,而是被撕裂成了無數的碎片,靈魂的核心也混在裡邊兒,難以尋覓。想要二次煉魂,怕是難了。」
「為什麼會這樣?」張原陵伸手想要拭去張靈雪臉上的汗水,卻被後者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眼中的殺意,讓久經風雨的張原陵也為之心驚不已,伸出的手便這樣停在了原地。
「小心!顯化出的靈魂碎片,因為受了俗世氣息浸染,變得渾濁不堪,極具攻擊性,要不然我也不會把她這樣綁起來了!」老祖宗的提醒顯然是慢了一拍。
張原陵如夢初醒,轉過身向著殿內再度跪下:「老祖宗,救救靈雪吧!」
自張靈雪展露天賦以來,張原陵便將天師府大部分的資源向她傾斜,對她的關心疼愛,可以說比對自己的親兒子還要好上三分。即便不從天師府的利益出發,他也不忍心看張靈雪如此受苦。
「雪兒她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自然是要救她的。只是憑我一人之力,實在難以找出她體內的靈魂核心,得多找幾個人幫忙才行。」
這倒不是假話。張原陵早就注意到老祖宗的狀態不佳,原想著是老祖宗年紀大了,精力不如以往,現在看來,恐怕是為了張靈雪的事兒,這才如此疲倦。
只是老祖宗的這個要求卻讓張原陵犯了難。
「老祖宗,各大派結盟抗魔,眼看著一場大戰就要開打了,我還得留在外山主持……」
「不是都說了,他們打他們打,我們醫我們的,莫要再摻合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老祖宗的搶白讓張原陵無話可說。
訓斥一番之後,老祖宗語氣轉柔,復又說道:「再說了,我又不是讓你留在內山幫忙,只是要你在外門找幾個能幫的上手的而已。」
張原陵面露難色:「老祖宗,天師府的規矩,外門弟子不得踏足內山,這……」
天師府的確是有這麼個規矩,還是龍虎山的開山祖師,第四代天師張盛立下的。其用意無非是怕外姓弟子強盛,壞了他們天師府一脈相承的道統罷了。
「又不是招他們進內門,只是讓他們進來幫把手罷了,有何不可?我都不怕他們偷師,你怕什麼?你啊,這性子真是比我這個半截入土的老婆子還要迂腐!」老祖宗對張原陵的話不以為然,她又是個一貫強勢的性子,便頗為霸道地下了決定,「行了,別廢話了,就這麼定吧!」
老祖宗都這麼說了,張原陵還能怎麼著,只能苦笑著點頭答應了。
臨了,張原陵退出來的時候,忽然一拍腦袋,反應過來了,隨即便是一陣苦笑。他是來甩鍋的,怎麼繞來繞去,鍋沒甩掉,反而還多背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