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又見蘭若寺
大興城,蘭若寺。
原本荒蕪的古寺現今已經煥然一新,雖然還是那般破舊,但已勉強可以住人。據說是在十幾年前,來了一對古怪的母子,買下了這塊地方,但卻沒有將這座古寺拆掉,而是將它修葺了一番,住了進去。
蘭若寺的空地上,一個清瘦的儒雅青年正在給一棵槐樹澆水,看得出來他澆得很用心,保證了每一滴水都澆在了樹根的地方。讓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一邊澆水一邊還在跟槐樹說著話,就像是在對著一個人一般。而槐樹居然真的隨著澆水輕輕的搖動著樹枝,像是十分享受一般,也不知是風吹的,還是真有古怪。
「木姨,這次我回來晚了,娘親她沒發火吧?你看在我一回來就給您澆水的份上,等會兒娘親要罰我,您可得給我求求情啊!」青年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但是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依然穩穩地在澆著水。那水壺加上裡面的水,怕不有三四十斤重,而青年居然能夠單手提起來,還能穩穩的不撒出來,足見青年並不像他外表表現出來的那般弱不禁風。
槐樹自然不會說話,但卻是將身一抖,樹枝上結著的槐角紛紛掉落下來,砸在青年的頭上,砸的他抱頭鼠竄。
「木姨!你再這樣,我以後都不給你澆水了啊!」青年抱著被槐角砸中的可憐腦袋,發出悲鳴。
「張通玄!你這個臭小子,捨得回來了嗎?」一番打鬧,聲音大了點兒,驚動了屋裡的人,人還沒出來,數落的話語便已經傳了出來。
步飛煙從屋內緩緩走出來,十幾年的時光完全沒有損壞她的絕世容顏,反而為她添上了幾分成熟女人所獨有的韻味,呃……當然,還有脾氣!
「你這個臭小子,又找你木姨說情。哈!我早就拜託她教訓你一頓了。她跟我是什麼交情,跟你又是什麼交情!自然是不會幫你的了!」步飛煙出門看到張通玄的慘狀,樂得哈哈大笑,完全沒有顧忌張通玄那顆脆弱自尊心。
「你們!你們聯手欺負我!我不理你們了!」張通玄不幹了,直接耍起了無賴,想著藉機會溜走。
哪知道姜還是老的辣,張通玄剛邁開腳步就被步飛煙一把抓住,揪著他的耳朵就開始罵道。
「你還想跑到哪兒去啊?說吧,為什麼這次出去這麼晚才回來?採購點日常用品,也用不著三天那麼久吧!」
張通玄被自己娘給揪住耳朵,完全動彈不得,只得不住地求饒:「娘親,別介啊!好歹我也是您兒子,別再像小時候一樣揪我耳朵了!」
「不揪著,你還不上天了啊!今兒個你不說清楚,就別想消停了!」步飛煙還是一如既往的彪悍,完全不吃張通玄這一套。
「娘親!輕點兒!這是您兒子的耳朵,不是豬耳朵,別使勁兒!斷了就聽不見您的聲音了!」張通玄不住地開始求饒,耍著貧嘴犯著賤,一點兒也沒有小時候沉默寡言的模樣。
步飛煙被張通玄的一通胡攪蠻纏給逗樂了,但還是沒有鬆開張通玄耳朵。她對於張通玄的這一套已經有了很強的免疫力,不會輕易再被他矇混過關了。
張通玄迫於無奈,只好哭喪著臉,說了實話:「我這趟出去,在路上聽說了一件事。」
「你還想出了什麼花招來騙我?信不信我把你的耳朵給擰下來下酒!」步飛煙虎著臉,但還是慢慢鬆開了手,顯然她剛才放的狠話也只是嚇唬一下張通玄而已。
張通玄摸著自己被揪得通紅的耳朵,心中大為不滿,但面上還是不敢流露出來。他娘的性子,就是這樣,如果他反抗,那還有更多的苦頭要吃呢!
「我在集市上買東西,聽見別人說,龍虎山解除封山,開始收徒了。我就想……」張通玄心知步飛煙會暴跳如雷,但還是照實說了。
「你想幹什麼?想回去找那個無情無義,說話不算數,十幾年對我們母子倆不聞不問的黑心死鬼嗎?」果然,步飛煙一聽到有關於龍虎山的事情,就馬上失去了理智,歇斯底里地開始發泄。
「那還不是因為你帶著我離家出走了嘛!」張通玄小聲嘀咕。
卻不料步飛煙的耳朵越來越靈了,聞言又是開始發飆了:「我們走了,他就不知道去找一下嗎?說到底還是捨不得他這個「天師」的位子!捨不得離開龍虎山!」
「娘親,那我們什麼時候才回去見爹爹啊?」張通玄面對步飛煙的咆哮,難得地小小反抗了一下。
步飛煙鳳目一瞪,一股強烈的氣場爆發出來,壓得張通玄喘不過氣來:「我警告你,以後不要再想著去找你的那個混蛋爹!要找,也只能他找我們!他如果一輩子不來找我們,我們就一輩子不見他!知道了嗎?」
張通玄還能夠說什麼?還可以說什麼?
當然只有同意了!
怒火爆發中的母老虎,那可不是普通人能夠吃消得了的!
「我去把那些買來的東西放到後院去。」張通玄找了個理由就溜之大吉,跌跌撞撞的像個孩子。
前院中,又恢復了平靜。
步飛煙望著還是一棵槐樹的木姬,悵然若失。
剛才兒子帶來的消息,又讓她想起了那個無情無義的死鬼相公。
十幾年前,張子祥在昏迷中接任了「天師」之位。她一氣之下沒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就帶著兒子離家出走。結果這十幾年來,張子祥封山隱居,連龍虎山都沒有出來過,更別說是出來找她們母子了。
步飛煙一開始只是置氣,後來見張子祥好像不關心她們的下落,她便真的來了氣,發了狠,死硬地撐著不去找張子祥。步飛煙也曾經後悔過自己的固執,也許張子祥有他的苦衷呢。但她已經堅持了這麼久,就這麼認輸,實在是有些咽不下這口氣,就這麼過了十幾年。
而能夠傾訴心聲的,就只有當年的老朋友了。
「木姬,我做錯了嗎?」
步飛煙撫摸上了木姬的樹榦,眼中沒有了剛才的強悍,透著說不清的迷茫,與閃著光彩的淚花。
木姬的身子搖動起來,將一片樹葉抖落下來,送到步飛煙的身旁。
「這個時候,也就只有你會安慰我了。」步飛煙苦笑一聲,用木姬送過來的樹葉抹了眼淚,「玄兒也已經是個大人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這個做娘親的,已經不能像當年一樣,牽著他走了。」
木姬沉默了,原本抖動的身子也停了下來,像是在為這個老朋友感到悲傷。
步飛煙嘆了口氣,輕聲說道:
「算了,一切隨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