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夢囈
少年夢,好逍遙,斬妖除魔行九霄。
夢醒先生一戒尺,皮肉受苦把書抄。
……
早春三月,寒氣未消,已經有水鴨成群結隊的在河面上戲水,兩岸的房舍烏瓦白牆,這是江南水鄉特有的景象。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姑蘇城裡,小清河邊,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院里,間或傳來朗朗的讀書之聲。
這是學堂里的少年們正在埋頭苦讀聖賢之書,以期在來年的鄉試中能中個秀才,光宗耀祖。
學堂的教書先生姓趙,人稱趙秀才,屢試不第之下在家鄉開了這間學堂。趙先生雖科舉無望,可他教書卻有一套,素以嚴厲著稱,此時正舉著戒尺、搖頭晃腦的教授這些蒙學不久的童生們背書。
童生們也不敢懈怠,趙先生閉著眼睛搖頭晃腦的背一句,他們也搖頭晃腦的跟一句,整齊劃一的亮出嫩白的脖子。
趙秀才身材消瘦,臉龐稜角分明,儼然一副嚴師的模樣。
別看這位嚴師此時一臉的嚴肅,實際上最近正為一件事情頭疼,他的學堂里有一名孩童,長相普通,出身卻有些特別,是姑蘇城裡勾欄巷後巷里,一間賭坊老闆的兒子。
若是僅僅出身賭坊倒也罷了,但是這小子讀書不行,那些歪的邪的卻是一門靈,還帶壞了他學堂里的幾個學生,人家讀書他掏鳥窩,人家讀書他賭博,人家讀書他帶著倆同學逃課去聽說書先生說書,把趙秀才氣得七葷八素。
若不是看在他那個開賭坊的爹,給的束脩學金那麼多的份上,他才懶得管這頑童學得是好是壞!
「哼……如此的頑童,非要好好嚴懲一番不可!」趙秀才憤憤的想著,暗暗下決心好好調教一番那個混球小子。
趙秀才想得腦仁疼,睜開眼睛,搜尋那個不務正業的頑童。
這不看還好,一看腦仁更疼!
這不務正業的少年郎正趴在桌案上睡覺吶!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
趙秀才差點破口大罵起來,不過他自持讀書人身份和矜持,便沒有罵出聲來,卻氣得有些微微發抖,自從開辦這間學堂以來,趙秀才已經教出了幾名舉人,這是屢試不第的趙秀才最引以為傲的成績,要出成績自然要嚴厲。
一貫嚴厲的趙秀才黑著臉,夾著學堂上懲罰孩童用的戒尺,慢慢的站起身,向那個不務正業的少年走去。
正在搖頭晃腦的童生們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原本學堂里書聲琅琅的氣氛急速下降至冰點,紛紛停下手中書本,止住了讀書聲。
整個學堂瞬間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隱約從窗外傳來的河邊水鴨在水中撲騰的聲音,和趙先生的腳步聲,童生們甚至可以從趙秀才的腳步聲中察覺到即將如火山般噴發的怒火,一個個噤若寒蟬。
順著趙秀才陰沉的目光望去,卻只見,一個少年正趴在案上睡得香甜,口水從口中流將出來,流滿了一整張几案,鼾聲如雷!
最可惡的是,這酣睡少年甚至還說了幾句夢話,諸如:
「妖孽!受死吧!」
「吃本少俠一劍!」
「村長不必客氣,本少俠除魔衛道,乃是責無旁貸之事!」
「不不不!劉員外,你的女兒我不能娶,真的不能娶!啊?兩個?兩個就更不能娶了!」
這幾句荒唐的夢話,在安靜得有些詭異得學堂里顯得格外響亮,周圍的童生聞之,忍不住一陣竊笑。
趙秀纔此時已走近,將這不務正業的荒唐少年的夢中囈語聽得真切,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舉起戒尺,抓起這荒唐少年的手掌,便將這他的手心打得啪啪作響。
只聽得少年「哎呦哎呦」的疼醒,騰地站起身來罵道:「哪個小比揚子的打我,小爺我削……」
正想罵下去,卻抬頭看見一臉青黑的趙先生正鬍子亂抖的看著自己,忽然沒了聲。
「程劍!汝這不學無術的頑童!」
趙秀才幾乎是紅著臉,把程劍的名字吼出來的:
「汝!汝!汝竟然敢在這學堂之上睡覺!汝將古聖先賢置於何地?汝將學業前程置於何地?如此這般偷懶怠惰,將來你如何考中秀才?如何當上舉人?如何光耀門楣?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趙秀才捶胸頓足,氣得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怒氣未消的趙秀才,又用力打了四五下這名叫程劍的少年的手心才罷休。
末了,才冷冷丟下一句話:「將今天教的罰抄十遍,不抄完不許回家!」
「哈哈哈!」滿屋的童生聞言,頓時笑成一片。
聽到笑聲的趙秀才,眉頭皺起一轉身怒目而視,趙秀才治學嚴厲,他教出來的學生無不怕他,被趙秀才這麼一瞪,滿屋的笑聲頓時戛然而止。
……
「痛死我了!」
程劍輕輕撫著自己被打得紅腫發痛的手,在心裡偷偷灑了一把傷心淚,咬牙切齒的暗暗心道:「笑吧!你們就笑吧,小爺我發現寶貝了!改天小爺我真的當了劍仙,嘶……哎呦……好痛……」
就在昨日,程劍原本打算趁著大地覆蓋著白雪,春日尚未回暖之際,到城外桃花林里挖幾條僵睡未醒的無毒菜花蛇,泡成藥酒賣錢花。
卻沒想到誤打誤撞,竟然跌落進一口泥土覆蓋的枯井之中,在井中發現了一具呈打坐姿勢的骷髏骨架!
那枯骨身上衣衫朽爛得只剩幾條布條,發白的骨架中透著些許晶瑩,想來已經死去了許久了。
也是程劍初生牛犢不怕虎,在枯骨的身邊,他還發現了一口錢袋大小的小口袋,和一柄瑩瑩發光的碧綠小劍。
別的不說,單是從骷髏骨架上晶瑩光澤,以及碧綠小劍發出的瑩瑩綠光來看,程劍就知道自己走了****運,竟然找到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的遺骸。
只是這****運究竟是厄運還是好運,卻還是不得而知,畢竟他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少年,即便是膽子再大,面對一具滲人的骷髏骨架也不敢多做停留,待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匆匆爬出了枯井。
回家之後,程劍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他自小便痴迷前門大街上聽雨茶樓里,說書老張的評書《酒仙劍俠傳》,心中最是仰慕那飛天遁地的劍仙,總是夢想著有朝一日,學習幾手仙法,斬妖除魔。
為此,程劍沒少挨他娘的打,罵他不務正業,只是程劍老娘打歸打,程劍照樣痴迷不悟。
這晶瑩枯骨和綠光小劍,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當時那副枯骨就在眼前他只顧害怕,後來回想起來,不禁有些懊悔,那枯骨早已死去多時,恐怕早已無有危害,應該把這碧綠小劍和那口小錢袋帶回家,細細研究才是。
想到這裡,程劍不由得飄飄自得起來,那副枯骨以及身邊的小劍、布囊,只怕就是他天大的機緣,將來說不定真的可以習得仙法斬妖除魔!
到時候,小爺我豈不是像《酒仙劍俠傳》里的那些正派劍仙一樣,斬妖除魔,受人膜拜,威風八面?
哈哈哈!
程劍這少年也和許多不務正業的少年相同,擲骰子、賭牌九、架鳥鬥犬、偷雞摸狗這些東西他一點就透,一學就會,但是一說到讀書習字,程劍就只剩下哈欠連連。
如此才有了程劍在趙秀才開設的學堂里,兀自酣睡的一幕。
那趙秀才的戒尺乃是生鐵所做,打在人手心上痛入骨髓,程劍被趙秀才七八下戒尺打得左手生疼,早已睡意全無。
尋思著散學以後,再去城外桃花林里,把那副枯骨的小劍和布囊取到手裡。
那可是寶貝啊!早捏在手裡早點安心。
好不容易熬到了散學,抄完了趙秀才的罰抄,把書袋掛在脖子上,程劍飛一般跑出了學堂,剛一出門,就碰到幾個熟悉的面孔正在門口等著他。
「程胡牌!快!趕緊的!今天說書的老張說《酒仙劍俠傳》第一百六十八回,血戰萬骷嶺,要是錯過了,就太可惜了!」一個手肥臉肥的小胖子,和一個乾乾瘦瘦斜掛著書袋的童生,拉著程劍的手,嚷嚷著道。
「程胡牌」是程劍他那個開賭坊的市井無賴老爹取的名字,在他那個老爹的眼裡,什麼事情最高興?當然是打牌的時候,胡牌最高興了!於是就給他取了個胡牌這麼個土氣的名字,這名字只有他最親密的玩伴才知道,其他人無人知曉。
後來他進了趙秀才的學堂,是治學嚴謹的趙秀才看這名字實在不像話,才給他改成「程劍」,取十年磨一劍之義,鼓勵他潛心讀書,早日考取功名!
哪成想程劍是這麼個不學無術的玩意!
「不去了,我今天悔悟了!」不學無術的程劍打了個哈哈道:「劉胖子,秦猴子,今日我被先生打了手心以後,心有悔悟,決定痛前改飛,認真溫書了!」
開玩笑!那些枯井中的綠色小劍和布囊可是寶貝!寶貝只能小爺我一個人得,當然不能帶你們倆累贅去了。
「啥?認真溫書?」劉胖子和秦猴子兩人聞言對視了一眼,一臉的不可思議,心道:你小子要能認真讀書就有鬼了,全學堂里最壞的就是你,還痛前改飛?
騙誰呢?
想到這裡,劉胖子又覺得哪裡不對,繞著頭想了一想,道:「不對吧,程胡牌!應該是『痛改前非』,不是『痛前改飛』吧?」
「都一樣,『痛前改飛』不就是寓意不會飛的笨鳥在悔恨痛苦面前,改掉之前偷懶耍滑的毛病,努力起飛的意思嗎?反正小爺我今天是要回家讀書了!你們先去吧,別管我了!」程劍的瞎話張嘴就來。
「得!連大俠酒劍仙今天血戰萬骷嶺,大殺四方大顯神威,他都不管了,那咱們還等他做什麼?去晚了趕不上了!」秦猴子一拉劉胖子的棉衣袖子道,說著就把劉胖子拉走了。
程劍心裡在滴血啊!
要知道《酒仙劍俠傳》里的正道劍仙酒劍仙,是他最喜歡最崇拜的人物,今天說書的老張要講的就是酒劍仙如何在萬骷嶺斬殺漫山遍野的魔頭,程劍怎能不心動?
但是程劍心知,真正的寶物正在等著他,和那些寶物相比,說書先生老張的評書,說得再精彩也是其次!
孰輕孰重,程劍還是分得清的!
擺脫了兩個玩伴之後,程劍獨自一人來到姑蘇城外的桃花林中,順著昨天做下的記號,找到那口被巨石和泥土掩蓋住的枯井。
想著即將得到寶物,程劍心中不由得一陣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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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更新時間暫定為中午11:00和下午17:00,如書友們有異議,日後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