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實力差距
此言一出,其餘三人一齊漲紅了臉,幾乎漲成豬肝色。
「阿、阿彌陀佛……」老和尚智空連佛號都說不利索了,大著膽子問道:「你、你是什麼人,竟、竟敢口出狂言?」
男子並不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冷笑道:「你們不過是些低級的散修,根骨本就粗劣,又眷戀浮華,整日只在紅塵中擾攘,不思精進,百歲之後,一堆枯骨而已,竟然妄想收轉世天人為徒,簡直滑天下之大稽。縱讓你們收了,又能如何?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若經了你們的手,徒然變成一塊頑石,白白浪費了這天大的機緣。——還不退下!」
三人被這一番話說的面紅耳赤,啞口無言,又畏懼這男子展現出的氣息,不敢多說半個字,乖乖地讓到一邊,連大氣也不敢出。
男子走到少女身邊,隨意坐在地上,眼神柔和地盯著少女,既不開口說話,也無別的動作。一種窒息的氛圍慢慢籠罩在場中,無形的壓力壓在所有人心頭,可沒有人敢打破寧靜。
三個修士在這男子身上感受到的氣息,有如深淵一般強大,而且是那種永遠也不可能望其項背的強大,強大到令人絕望。
聶猛的感受沒有他們那麼深刻,但他知道,這男子打從一露面開始,氣勢就已經牢牢壓住了另外三人。
不知過了多久,少女緩緩睜開雙眼。
她的眼神彷彿一片湖水,清澈見底。
「你醒了?」男子柔聲問。
「是。」
「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
「你可還記得什麼?」
「什麼也不記得了。」
「跟我走,好么?」
「好。」
「很好。」男子欣然起身,向少女伸出手,「我們走。」
少女順從地拉住他的手,從蓮花里站了起來,沒有問他是誰,沒有問去哪裡,也沒有看其他人一眼,就好像其他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智空、靜虛和玄機子,眼看自己為了當人家師父幾乎搶破頭,可人家連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一個個羞憤莫名,只覺平生所受屈辱,莫過於此。
但也僅僅是羞憤罷了,沒人敢出手阻攔。
他們清楚自己的斤兩,更明白不同段位之間的修士,實力差距判若雲泥。
就算他們三個聯手,再修上一百年年,也不會是這男子一合之敵。
恥辱、悲憤、羞愧……卻又無可奈何。
三個平日里備受敬仰,高高在上的修士,此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男子攜了少女的手,轉身邁步而行。
只是一步,便彷彿跨越了極遠的距離,院子里倏忽沒了兩人的身影。再看天邊,一道紫色的流光已在數里開外,如一道長虹般徑投東方而去,轉眼消逝不見。
三人正自沮喪,半空中突然傳來郎朗語聲。
「我今天能把人帶走,是因為你們沒有實力與我抗衡。若你們能在壽終之前,到達地仙修為,可上蓬萊島聖賢天,我詔肄師自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聖賢天!
詔肄師!
三人悚然色變,幾乎站立不穩,險些一跤坐倒。
雖然被貶低得一無是處,但這三人並非毫不足道,至少都已掌握御氣飛行的法門,修為當在化神境以上。
這樣的修士,一國之中,不過寥寥數十人。
因此,他們對修真界的各大門派和領軍人物,也都頗有一番了解,並非一無所知。這個名字對他們來說,如雷貫耳。
天下道統,以儒、道、佛三教為尊。
三教之中,又以三大門派為魁首。分別是儒門聖賢天、道門無量天、佛門善逝天。
聖賢天乃天下儒門領袖,門徒眾多,遍布神州大陸,個個都是響噹噹的人物。其中開宗立派者有之,每一個人都當得「宗師」二字;匡扶社稷者有之,莫不是國之重器,帝王師友;遨遊天地、瀟洒快意者亦有之,足跡所到之處,皆留下一段段雋永傳說,被人們世代傳頌。
男子報出聖賢天的名號,就足以令這三人震動莫名。
但這還不算完。
他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而這個名字,在知情者的耳中,要比聖賢天更加震撼。
因為,詔肄師,正是聖賢天三首座之一,太學宮之主!
三名普普通通的修士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們始終沒有注意到這名男子的存在;他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名男子甫一露面,他們便悚然驚懼,毫無抗拒的意志。
因為雙方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
在詔肄師的眼中,三人恐怕都只是螻蟻而已。
他臨走時留下的話還言猶在耳。地仙修為,已經是頂級的修士,只要渡過第九重雷劫,便可飛升天位。
莫說他們這些尋常散修,就算領袖三教的三大門派,能達到地仙修為的也屈指可數,詔肄師正是其中之一。
低級的修士,想要達到地仙境界,基本上是痴人說夢,別說到了壽終之日,就算再給他們加上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的陽壽,也是枉然。
老和尚一聲長嘆,面色頹唐至極,阿彌陀佛也不念了,萎靡不振地站著,看上去蒼老至極。
靜虛師太滿臉羞愧,想到自己居然在一位地仙面前亮出法寶賣弄,更是無地自容,一聲聲長吁短嘆。
玄機子倒還算鎮定,兩手背在身後,拂塵無意識地掃來掃去,不知在想什麼。
「仙人、三位仙人!」
聶家大門外,突然響起一聲高呼,跌跌撞撞衝進一個人來,還沒到三人跟前,就遠遠跪倒,手腳並用地爬了過來,磕頭如搗蒜。
竟是滿身帶傷,頭上還裹著紗布的王狗兒。
「幾位仙人的神通,小子都看在眼裡,仰慕得緊,懇請幾位仙人發發慈悲,收小人為徒,小人來生願當牛做馬,報答恩德!」王狗兒哀求道。
原來,王狗兒平日里就喜歡聽說書人講那些仙道的故事,在醫館里聽說聶家來了仙人,便掙扎著趕過去圍觀。
九道雷劫降臨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嚇得四散逃走,剩下的也都懾於聶猛的威風,不敢靠近聶宅,他卻仗著和聶猛攀上了一點交情,大著膽子闖進來,求仙人收納。
三名修士想起面對詔肄師的狼狽,哪還有心情聽他聒噪。
老和尚宣了一句佛號,肅容道:「貧僧還要趕回山門,指導僧眾晚課,告辭。」說完,駕起一道佛光而去。
玄機子見智空離開,二話不說,袍袖一拂,也化作一道流光走了。
靜虛也要走,王狗兒卻機靈,見之前兩人說走就走,嗖地就不見了蹤影,這最後一個死也要傍上,便不顧死活,將身一撲,牢牢抱住靜虛的一條腿,又是鼻涕又是眼淚,苦苦哀求。
若是平常,以靜虛的修為,凡夫俗子想要近他的身,是萬萬不能,但是此刻她的心神受到極大震動,有了片刻失守,才會被王狗兒趁虛而入。
「你起來!」
「弟子不起。」
「滾!」
「我不滾。」
「信不信我打死你?」
「打死我也不滾。」
「你不是修行的料。」
「不修行,跟著您也行。」
「我是尼姑,身邊跟個男人算怎麼回事?」
「您是仙人,仙人總要有人服侍,是男是女,還不是您一句話!」
靜虛被他纏得無奈,加上心煩意亂,急於脫身,便隨口道:「也罷,我朧月庵的后廚倒是缺個伙夫,你若願意,我便帶你回去,日後自憑機緣。」
「別說是個伙夫,就是個倒糞桶的,我也沒二話!」
靜虛聽他說的粗俗,眉頭一皺,說了句「走吧」,就要帶他離開。王狗兒卻說:「仙人稍等,我跟我大哥告個別。」
靜虛嫌他多事,可既然答應帶他走,便不好反悔,耐著性子點點頭。
王狗兒大喜,急忙轉身,滿院子尋找聶猛的身影。奇怪的是,在外面圍觀的時候,他還依稀看見聶猛站在牆根,此刻找遍院子,卻連個人影都沒找到。
「咦,怪了,聶家大郎呢?」王狗兒納悶道。
聽他這一說,靜虛才發現聶猛不見了。她略一思索,便已明白。除了聖賢天首座、學宮之主詔肄師,還有誰能把人悄無聲息地帶走?
可是,他為什麼要帶走那個粗野的少年?
靜虛有些疑惑,可轉眼便釋然。這事跟她有什麼關係?反正在別人的眼裡,自己不過是個低級的散修,有這份閑心,還不如多想想辦法,搜集一些天材地寶、功法秘笈,努力提升修為,即便不能與詔肄師這般等級的高人比肩,至少也要蓋過智空和玄機子,免得日後跟他們一樣,再受人羞辱。
想到這裡,靜虛急不可耐,伸手在王狗兒背後虛抓一記,將他拋上半空。
王狗兒驚呼一聲,眼看自己就要掉下地,落個活活摔死的下場,卻只是打了個趔趄,竟然站住了。
他發現自己虛懸在一片金光之上,腳下是棋盤般的大地,耳邊是呼呼的風聲,仙人就站在他的前面,背對著他,一動不動,寬大的衣袍在風中鼓動,很有氣勢。
再回頭往身後一看,那個生養自己十多年的小城,已變成豆腐塊大小,很快便被白雲隔開,再也望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