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測風雲
張嬤嬤一把將那女子揪出來,都知道鄭公是有老婆的,那這個女子又是誰?
這女子被嚇壞了,不需要人逼問,哭哭啼啼的就說出了實情,原來她是城裡迎春院的姑娘,被鄭公帶到這莊院裡頭包養幾天,哪成想鄭公才快活,竟被主人家的大姑娘給撞見了。
大廳里,氣氛凝重,沈茹坐在廳上面色清冷,鄭公垂著頭立在她跟前。
少女柳眉蹙起,冷眼瞅著眼前的人,道:「將賬簿交出來吧。」
鄭公抬頭看她,厚著臉皮說:「這件事是我的不對,但是的確不知道姑娘說的什麼賬簿。」
沈茹冷冷看他:「不知道什麼賬簿?鄭公,我現在客氣叫你一聲鄭公,你若是不做假賬?那仙游枕是怎麼來的?迎春院的姑娘又是怎麼來的?方才還說年成不好,你窮的連件衣服都買不到,現如今又該怎麼解釋?你不交賬簿也罷,我們沈家不需要滿口謊話的人做莊頭!若是這樣的人做了庄頭,你叫我如何信任?」
「呵呵,」鄭公冷笑了起來,綠豆眼睛眯成一條線,臉上露出凶氣,「我算是明白了,大姑娘來誠心是找鄭某的茬來了。鄭某我在沈家做了這麼些年的庄頭,就連沈老爺也沒多說我半句,你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家倒是騎在我頭上來了?好歹,我是許姨娘她舅爺,名義上也是你的隔了兩輩的長輩!你敢這樣對我?」
沈茹「啪」的一聲將手裡的賬簿丟在地上,面無表情的說:「長輩?我的長輩姓沈,不姓鄭,就憑你?不配!我今天話就擱在這裡,我到底是沈家的掌家之人,不過一個庄頭的位置,我還是做得了主!我今兒是留了情面給你,你若是不服,信不信我翻了你的柜子抽屜,我相信,定然能找出比仙游枕更好的東西。你之前的那些東西我不會要你的,只你速速的卷了包袱,消失在我的眼前!」
沈茹立即站了起來,轉身進了內廳,也不管鄭公氣的渾身發抖。
張嬤嬤走到鄭公的跟前,勸道:「如今你也該知道掌家的是大姑娘,大姑娘可不同許姨娘,你今兒是見識到姑娘的厲害了,我勸你,還是趕緊收拾好你的東西回去吧,這些年也該夠了。」
張嬤嬤這是好意勸他,鄭公哪裡會領情。
他心裡憋著一口氣,恨不得將沈茹剝皮拆骨,沈庄是他多年的心血,跟他自個兒的產業一般,到如今卻要被人趕出去,叫他怎麼服氣?
他正在屋裡收拾東西,卻看到門口一個青衣小廝閃閃躲躲,正是他的親信張孝。
「什麼事?」
張孝閃身進來,見外頭沒人,迅速的關了房門,壓低聲音說:「許姨娘傳來了消息,說她被沈大姑娘給打了,奪了掌家之權,現在躺在床上不能動呢,讓舅爺幫她報仇。」
「沈大姑娘!」鄭公一聽,恨得咬牙切齒,難怪他被奪了庄頭之位,原來早已拿許姨娘開了刀,這才輕輕鬆鬆的趕了自己,這口氣他怎麼咽的下。
「報仇?」鄭公臉上露出獰笑,他從窗戶向外頭看去,冷聲道,「如果我猜的沒錯,今天傍晚時分他們會趕回去,過幾日定然派了新的庄頭過來。不過……」
他指著天邊的黑云:「往年每到這個時候,都會連下幾天暴雨。」
他看向張孝,眼底劃過一絲陰厲,輕聲道:「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他拍了拍張孝的胸口,「孝兒,你該知道怎麼做?事成時候,我好好賞你。」
張孝看了他一眼,重重的點頭。
沈茹在田莊各處跟林地轉了一圈,回來時下人告知鄭公已經卷著包袱走了。
沈茹心道,便宜他了,貪了這麼多年,多大的欲壑也該填平了。若是他曉事,就該對沈家感恩戴德。
沈茹方才看了那些林地,裡頭的確有些野獸,不過這些獸類影蹤不定,也不好靠他們來增加收入。
何況,春陵縣一年之外,兩年之內必定遭遇兵災,屆時大約這些田莊林地都會被禍害,林子里的兔鹿怕是一隻都留不住。
該怎麼辦呢?
沈茹眼睛望著綠森森的林地,腦海中頓時想起從前逃難時饑渴難耐,驀然間翻過一個山頭,抬頭看到山頭上幾個桃樹上結滿了豐碩的桃子,那驚喜至今記憶猶新。
飢年之時,桃樹可解困厄。
她靈光一閃,決定了,這些林地裡頭以及田邊地頭,她要種上桃樹,樹大根深,經久不衰,多年以後便是一筆財富,這樣,就是出現兵災旱澇的,她也不怕。
她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打算著在城裡物色一些樹苗。
這時,忠伯焦急的過來:「姑娘,該走了,看這天色怕是要下大雨。」
沈茹看向天邊,果然黑沉沉的一片,風一陣陣吹來,吹得她裙角翻飛,好一個山雨欲來風滿樓!
「那就走吧。」該辦的事兒也辦完了,回家她同父親商量了合適的庄頭人選之後再派過來就是。
一行人上了馬車,這時,風卷著殘雲,雨滴噼里啪啦的落下來,打在車頂上,如同鼓點一般。
沿著舊路回去時,在一處狹窄的路口處,路邊的大石滾落下來堵住了路口。
雨越發的大了,雨點滴答滴答的打在忠伯的臉上,打濕了他半邊衣服。
「大姑娘,這路被堵死了,咱們走山邊的小路吧?」
「好,您看著辦!」沈茹應聲。
忠伯轉了方向,沿著旁邊的山間小道回去,這條路比大路狹窄,馬車得先上一個山坡,然後再下山坡,繞著山轉了一圈才能回到官道上去。
才上了坡,道路泥濘,馬蹄就開始打滑,車廂里幾個女人被顛簸的七葷八素,緊緊的攥著車欄不敢放手。
好容易馬車上了坡,忠伯在馬臀上抽了一鞭,那馬卻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竟然不肯前進。
忠伯的衣服都濕透了,豆大的雨點打在他臉上砸的跟石子一般的痛,就巴望著能走過小道儘快回到官道上去,又狠狠的在馬臀上加抽了一鞭子。
驟然間,只聽到「咕嚕嚕」的怪聲響,他抬頭一看,嚯!一塊巨石從天而降。
「快走快走!」忠伯急的拚命抽馬鞭。
「嘶——」馬兒嘶鳴,拚命向前,誰知蹄子一滑,摔在了泥地里。
那石頭中對著車廂砸下來,忠伯看實在沒辦法,嘶聲大叫:「跳車!快跳車!」
隨著他的聲音,整個馬車向一邊側翻,幾個人從馬車裡甩出來,那大石落下來,碾壓在車廂上,咔擦一聲好大一個窟窿。
「大姑娘!」忠伯掙扎著從車子底下鑽出來,一瘸一拐的,腿上流著鮮血。
張嬤嬤被甩到路邊,扶著腰痛苦□□著。她只是閃了腰傷了腿,沒有什麼大礙。
忠伯見她沒事趕緊找小茜,在草堆里也找到了小丫鬟,擦破了皮肉也無大礙。
「大姑娘呢?!」忠伯大驚失色,「怎麼沒瞧見大姑娘的人?」
他翻開車廂,裡頭並沒有人。
張嬤嬤急道:「這條山路狹窄,怕是給馬車甩到溝澗里去了吧!」
「這是姑娘的香囊!」小茜驚叫。
三人一看,只見一道痕迹從馬車邊一直到山澗,顯然是一個人被車子甩出去的軌跡。這香囊就是在山澗邊上發現的。
三個人巴巴在山道邊往下看,可是大雨滂沱,溝澗幽深,看下去只是黑乎乎的一片,隱約耳畔還有溪澗嘩啦啦的響聲,聽聲音水流湍急的很。
這山澗不說現在下著暴雨,就是平時下去一個腳滑那就是個死。
三個人被淋得如同落湯雞一般,心裡卻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忠伯顧不得了,挽起了袖子,在路邊撿了一卷枯藤系在樹上,對張嬤嬤說:「不管怎樣,我得下去找姑娘,我就是死,也得把姑娘找出來。否則,我怎麼回去見老爺和夫人?」
張嬤嬤哭道:「你的腿受了傷,就是下去,怕也法子帶姑娘上來啊。老天,這是做的什麼孽,老天爺您行行好,保佑姑娘平平安安的吧!」
正在為難之際,卻聽到山路上「踢噠踢噠」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三個人回頭看去,暴雨之中,一個黑影破開滂沱的雨幕,直衝而來,如同從天而降的天神。
三人看的目瞪口呆,這時,黑馬抬起蹄子仰頭長嘶,堪堪在忠伯跟前剎住了蹄子,馬上的男人抬起斗笠,露出臉上一道疤痕來,他急問:「沈姑娘呢?!」
忠伯哆哆嗦嗦道:「怕是在山……山澗里……」
男人臉色一變,如鷂鷹般翻身下馬,將斗笠、蓑衣解下丟在一邊,從忠伯手裡搶過枯藤,一手挽著枯藤,一個縱身,如猿猴般縱躍而下,眨眼間,人影已經消失在茫茫山澗之中。
三人驚呆。
「那是……」
「陸大郎……」
「天啦,怎麼會……」
一個共同的疑問出現在三人的腦海中,這樣的暴風雨,陸大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