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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介戲子

  沈茹到家的時候,才進了二門,就聽到院子裡頭傳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那聲音聽在一般人的耳朵里,只是戲子的聲音,可是聽在沈茹的耳朵里,卻讓她的心口突突直跳。


  「大姑娘,屋裡頭在唱戲呢!」小茜有幾分小興奮,探頭探腦的想看。


  沈家在後花園搭了個戲檯子,請戲子唱戲價格不菲,一般也只有辦大事的時候請那一檯子戲子,今日算起來也不是什麼大日子,怎的大白天就唱起了戲?何況,母親還病著,怎麼受得住這樣的吵鬧。


  沈茹臉色一冷,加快了腳步到了戲檯子這邊,只見春日裡百花盛放,那戲檯子圍轉擺了許多鮮花,一個戲子白衣綾袖,粉面紅唇,正在那兒尖細的唱著,甩著水袖,那聲音咿咿呀呀不知道多動聽。


  許姨娘同沈妙妙兩個人坐在戲檯子對面的亭子里,手裡打著節拍,聽得津津有味。


  一句唱罷,沈妙妙拍掌笑著:「娘,賞吧!」


  許姨娘點點頭,只見丫鬟伸手拋出了一把銅錢,那錢洋洋洒洒的落在了戲檯子上。


  那戲子彎身謝謝。


  沈妙妙站起來說:「他唱的這麼好,賞幾個銅錢哪夠?」說罷,她跳下亭子,從錢袋裡掏出幾錠銀子拋給那戲檯子上,那戲子立即煙波流轉,對她展露出一個勾人的媚笑。


  「多謝小姐!」戲子殷勤的行禮。


  沈妙妙得意的說:「你下次來,還賞你更多!」


  沈妙妙話音剛落,卻感覺一個人突然走到了她的身邊,指著那戲子問:「我家姑娘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戲子一愣,抬眼看向花陰下站著的美麗女子,站在花陰之下,真是人比花嬌,他不敢多看,忙回復道:「小人心儂。」


  沈妙妙回頭睨了沈茹一眼,怒由心起,怎麼什麼事都有你,這是我寵的戲子,關你何事?居然也巴巴的來問名字?

  她冷笑:「怎麼,大姐什麼時候也對唱戲感興趣了?」


  沈茹緩緩走了過來,並未再多看心儂一眼,一個戲子,她還未瞧在眼底。


  好在這不是當初的那個戲子,莫非那個人還沒出現?想著那個隨時可能出現的戲子,才落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沈茹指著心儂手裡的那錠五兩的銀子,道:「姨娘和妹妹每個月都有份例,妹妹一個月的零花也不過一兩銀子,什麼時候發了財了,一出手就賞了五兩?」


  這話裡帶刺,沈妙妙惱了:「關你什麼事?別以為你是長姐,就什麼事都要參一腳!」


  沈茹涼涼的看了許姨娘一眼:「姨娘月例銀子五兩,今兒又不是什麼大日子,怎麼還有錢請戲子?」


  許姨娘面色尷尬,心裡只覺得一涼,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在疑心什麼?

  她面上露出一絲假笑:「大姑娘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娘倆要是靠那幾個份例銀子過活,那怎麼過日子?老爺愛護我們,多些貼補也是時常有的。就是今兒的戲我也是跟老爺說過的,老爺說了,從賬房裡撥銀子,我雖是姨娘到底是你的長輩,你這樣不分上下尊卑,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還是說,你爹的話你都要反駁,都要質疑?不然,咱們一起到老爺跟前去對質可好?」


  「姨娘多心了,」沈茹冷冷一笑,轉了身就走,「只是給姨娘提個醒,當家的得穩著點,這個家可不是那麼好當的。主母還病著,別光顧著自己樂,吵著病患就不好了。」


  看著沈茹離開的背影,沈妙妙狠狠的啐了一口:「真能掃興!」


  許姨娘握著雙手,垂下了眼帘,眉端緊緊蹙起,莫非這大姑娘看出了什麼?

  沈妙妙轉身對心儂笑道:「讓你見笑了。」


  心儂誠惶誠恐道:「小姐說的哪裡話?」


  沈妙妙眼眸轉動,欲言又止,終於問:「墨離公子最近怎麼樣?」


  心儂一愣,看這姑娘看著個子小小,到底也是要及笄的姑娘,情竇初開倒是對墨離上了心。


  心儂微微笑道:「墨離一介戲子,哪裡當得起公子兩個字。他挺好的,在戲班了唱戲練功,糊口而已。」


  「那他這次為什麼不來?」沈妙妙急切的問。


  「這個……」心儂一頓,心道,墨離是個驕傲的性子,最厭惡被姑娘纏,眼看著這姑娘要纏他,他還不躲得遠遠的?

  心儂只得編了一個理由說:「城外的一個員外請他去唱戲,一早就已經走了。」


  「哦。」沈妙妙十分失望,揮了揮手,「行了,我知道了。」


  沈茹先去看了蕭氏,看到她懨懨的神色,只恨自己不是個郎中,不能替母親把病治好。


  她取出了今日求的上上籤給母親看,蕭氏看了簽文也笑了起來:「的確是個好籤,難得你有心了。」


  「母親今日想吃什麼?我親自去替母親準備?」


  蕭氏搖搖頭:「只覺得口裡淡,也不想吃些什麼。只是想著如果能有點桑椹果子嘗嘗倒好。」


  桑椹?


  沈茹看向小茜:「家裡有桑椹嗎?」


  小茜搖頭:「這個時節哪裡有桑椹?街市上都沒有的,就連桑椹干都沒有。」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只不過我想起了在天音寺附近的山村裡頭,有一棵十分古老的桑椹樹,聽說那棵樹與別的不同,好幾個時節都能結果子呢,結的果子又比一般的好吃。說什麼賽過蟠桃,延年益壽之類的,我想著這大概是胡說的,不過好吃那一定是比別的好吃些。」


  蕭氏臉上露出嚮往之色,可若是為了幾個桑椹勞師動眾終歸不好,落到了許姨娘耳朵里又少不得一番冷嘲熱諷,便搖頭道:「算了,不吃也沒關係。」


  這時,大丫鬟欣兒端著茶盤走進來,沈茹問她:「娘今日吃了什麼東西沒?」


  欣兒搖搖頭:「夫人一直胃口不好,今早連粥都沒吃,就喝了幾口水,一個時辰之前還吐了,嘔了一些酸水,我求夫人吃點,她卻說吃不下去。」


  沈茹嘆了口氣,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倘若那桑椹真能讓母親的病情有所緩解,又怎能不去找找?她打定了主意明日再往山裡頭去一趟。


  出來時看到桃兒在掃地,想起昨晚她讓小茜給她送了藥膏,今日不知道好些了沒有。


  「傷勢如何了?」


  沈茹冷不丁的問一句,桃兒嚇了一跳,抬起眼來看到是姑娘,急忙帶著笑意道:「好一些了。」


  「我看看。」


  桃兒擼起了袖子,昨日有血跡的地方今日都結了痂,變成了深紅色。


  沈茹放心下來,對桃兒說:「但凡有事,就對我說,姑娘替你做主。」


  桃兒眼眶紅了紅,點頭。


  沈茹轉身打算走,卻聽到身後桃兒叫了一句。


  「姑娘……」


  沈茹立住腳步,回頭看她。


  「桃兒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她提著掃把有些猶豫。


  「有什麼話你就說。」


  看到桃兒為難的臉色,便說:「你跟我過來。」


  兩個人到了一側的耳房,讓小茜在門外守著,桃兒這才開口。


  「不瞞姑娘說,從前家裡的事情姑娘從不過問,所以奴婢原先也不打算說什麼。只是如今夫人生病了,掌家的變成了姨娘,姑娘又對奴婢這般關切,奴婢不能不說。」


  「你說便是了。」沈茹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自姨娘掌家后,主子們的東西,原先是三分的,扣成了兩分,因老爺時常不在家,夫人又病著,所以不容易察覺,所以姨娘才敢妄為。我們下人看著也多是不敢開口的,姨娘掌家,得罪她誰都沒有好日子過。主子們的東西也還罷了,只是我們下人可苦了,我的飯菜常常都是餿的,發下來的衣服都是舊的,不曉得是哪裡撿的,包括月銀,姨娘說要扣了飯食錢,足足扣掉了三成。想我本來就份例十分單薄,這樣一扣,就連寄回家的錢都不夠了。可是下人們都是敢怒不敢言,老爺總是不在家,姨娘一手遮天,都不知道跟誰說去。」


  沈茹一聽氣的直咬牙,一手拍在桌上,怒道:「好一個掌家的姨娘!」她原先就隱隱約約知道她剋扣了不少錢,沒想到她就是用這種法子干下的好事。原先她什麼時候都不管也就罷了,如今既然她沒打算嫁人,要在沈家好好的待下去,就絕不能由著許氏母女兩個胡作非為肆意敗家!

  她拍了拍桃兒的肩膀,安慰道:「既然你對我說了,這件事我早晚料理了,你先別吱聲,我自然有法子讓她交出掌家權。」


  桃兒聽了一驚,震驚的看向沈茹,原先什麼事都不管的主兒,如今要動手了?

  她立即跪下叩頭:「只要姑娘有吩咐,就是刀山火海,桃兒萬死不辭。」


  沈茹狡黠的笑笑:「放心,終歸有用到你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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