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團隊
封青蔓順著消防梯爬下,從槍托掏出配槍,右手握了,緩緩地朝小巷深處走過去。
小巷兩側的房子逼仄過來,特別的幽暗陰深且讓人透不過氣來。
封青蔓的眼睛適應了以後,看到這條小巷雖然沒有很大的空間,但卻直通到底,根本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她試著往前跑了幾步,看到小巷立即到了盡頭,盡頭處卻是一座巨大的被廢棄的五金加工場。
加工場黑漆漆的,完全看不見裡面的樣子。封青蔓端起手槍,慢慢的朝裡面走去。
腳步踩在地面上,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音。顯然雖然肉眼看不見,但地面上堆積了很多金屬屑。這樣的聲音雖然微小,但在掉根針就能聽見的地方,她的目標就太大了。
封青蔓清晰的聽到了自己吞唾沫的聲音。
這麼大的一個廠子里,也許他們就躲在什麼角落靜靜的等封青蔓走到可以射擊的範圍擊斃,也許他們早就從這兒出去了。
封青蔓靠在一台廢棄的機器邊上,等眼睛慢慢適應這黑暗。雖然如此,因為沒有一絲光,也只能看見些機器的稜稜角角。
廠房很高,所以既有可能在地面,也有可能敵人在上方。
她在自己的周圍摸索了下,然後順著機器的邊緣往裡靠,只要靠到牆,她就比較有觀察點了。有牆還能防止背後偷襲。
她盡量小聲,但還是有些許的動靜出來了。
機器已經到了邊緣,但明顯離牆還有點距離,封青蔓慢慢地憑感覺直走了些過去。左手在前,試探著去接觸牆壁。
忽然,指尖觸到了一點柔軟,一股熱量順著指尖傳遞過來。
封青蔓一驚,立即反應過來她碰到了某個人!
她立即撤左手,右手要舉槍!正在這時,一股巨大的力量已經狠狠的抓住了她的左手腕!
她撤離不及,反倒被那力量拉著往前一倒!
那力量到中途忽然一變,失去加速度的同時,另一股方向的力量加了上來,然後往後一拖!
封青蔓就在瞬間變換了方向背朝了對方被對方的胳膊緊緊地卡住了脖子。
對方的右手同時順著她的胳膊緊緊拽住了她的手腕。
她被牢牢鎖死在對方的胳膊里!
本能的她左右一掙扎。
黑暗中卻有股極低的聲音靠近了她的耳朵。
「噓……」
封青蔓全身一僵,頓時心如鼓擂!
她當然知道這聲音屬於誰,當然知道這味道屬於誰,當然知道自己為什麼心跳。
想到過幾百幾千次的重逢,就是幾百幾千次的逮捕,幾百幾千次的審問,幾百幾千次她投來的憎恨的目光;也想到過不能重逢,那她就當作生命中從來都不存在過這麼一個人,無論是微笑還是寂寞統統當作一場曇花。更甚者,也許她會逮捕她,而她會報復她,這都無所謂,真的無所謂。她只知道到了那個時候,她的目標只剩下一個,就是抓到她,抓到她之後幹嗎,她沒有辦法也沒有能力想那麼遠。那都是夢裡的折騰與虛無,回神過來都是生命的空殼和冷漠。
所以她當然沒有想到過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見。
黑暗籠罩,四周寂靜,她能清晰聽到身後那人輕輕的呼吸。呼吸緩慢而悠長,撩動了她腦後的長發,也撩動了她的心弦。
然後她聽到了自己重重的呼吸。
她拉著她靠在她的身上,封青蔓的背頂著她起伏的曲線,本就比她高的個子從上往下將她摟住,封青蔓如今已經整個投入她的懷中,被她的氣息包圍。
擒住的右手腕上的手慢慢鬆開,順著光潔的手臂緩緩上升。封青蔓能感受到她沿路的走走停停,輕觸。她整條右手臂是麻的,連帶跳動的心也微微酥麻。
她又想起了那如蟻啃噬般的癢。
封青蔓深深吸了口氣。
對方的右手到了腰處,一使勁,封青蔓便與她徹底貼上了。
她顯然是靠著牆的。這麼一來,封青蔓便不用用力站著,基本算是靠在她身上休息了。
只是那是如果放鬆的狀態。
這樣的時候,封青蔓完全沒有辦法放鬆,她每一個腳趾都是緊張的。
因為對方已經將頭埋在了她的肩胛里。
她的長發垂下來,絲絲縷縷在封青蔓頰邊,她能嗅到她的洗髮水香味在她鼻尖盤桓,她是長發了,長發的易如是什麼樣子她很想看看,她很想很想看見她。
封青蔓卻不能動,就算動了,在如此黑暗的環境中,她也看不見她。
但卻有極低極低的喉音,她在她耳邊說:
「封隊長……」之後便是長長的沉默。
每一字都如同在心上的敲擊,一共三次,從耳到心。
「小易。」她也用喉音回她。
感覺到腰上的手抓緊了她的衣物。
「跟我回去。」她說,如泣如訴,帶著哀求。
肩窩裡的腦袋緩緩搖了搖,那個女孩在她脖側深深吸了口氣。
「我不行。」
封青蔓閉了閉眼:
「你真是黑社會?」
「你相信我嗎?」她說。
她想相信的。她那麼喜歡她,那麼喜歡。
在心底里承認了一百次這個人是不同的。她想她在身邊,她出現的地方就不會那麼空虛;她想她在的每一天,好過她孤獨的渡過漫漫長夜;她想她時不時露出的笑容,如果陽光一樣溫暖和乾淨。
可是這又能怎麼樣?
又能改變什麼樣的事實?又能讓她玩忽職守不抓她?還是又能讓她逃脫她已經犯下的所有罪孽?
她喜歡她就是個事實又怎樣?
封青蔓只能告誡自己的不小心,告誡自己的不該,告誡自己的莫名其妙。
「我必須要抓你。」她在心裡一百遍一千遍的重複,然後她說了出來,對著她。
「不要現在,過了現在,過了現在……」聲音漸漸低沉下去,她在她身後再次用力抱緊。
「好。」
理智已經不見,也許是因為黑暗;明亮照耀下總是能夠滌盪心靈,黑暗卻催生心靈放縱。孤寂的太久的人急著抓住一切溫暖,無論這溫暖是否到頭來會焚燒自己。
不知這樣的姿勢過了多久,黑暗總是讓人會遺忘時間的流逝,忽然之間,兩人都聽到了遠處一聲金屬的聲音。
是誰在黑暗中移動並且碰到了什麼機器而出來的聲音。
兩人頓時警覺,朝前方看去。
封青蔓不由自主地舉起握槍的右手,這才察覺自己的手早被易如鬆開了,她甚至可以移動她的手肘。
她皺眉猶豫了下。
就在那時,她感覺到易如的手將什麼放進了她褲兜,然後依然是用低沉的喉音在她耳邊輕輕說道:
「段執勝坦白的錄音。」
封青蔓感覺到她的氣流輕輕的送入自己的耳朵,然後易如鬆開了她。
溫暖的身體離開的瞬間帶入冰冷的空氣。封青蔓扭頭看她,但只能看到個輪廓。
然後,注意力再次被其他聲音吸引。
定睛一看,前方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貓著背正往大門相反方向移動。
「是段執勝。」易如說。
「難道工場裡面有另一個出口?」封青蔓問。
「他剛才一路跑過來,對地形很熟的樣子,我估計他是有安排的。」易如說。
封青蔓躊躇了下距離,如果在這個環境下她開槍,能夠擊傷段執勝的幾率小而又小。反倒暴露了目標。
「跟著他到明亮的地方在動手。」她習慣性的下了命令,徹底忘了身邊的人已經不是她的部下。
「好,封隊。」易如回答。
封青蔓一怔,這熟悉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可沒時間多想,段執勝減行漸遠,封青蔓只好跟上。
她聽到身後易如跟著她行動的聲音,讓她想起以前一起破案一起行動的那種默契。她輕易的就將自己的後背暴露給了一個犯人,卻沒有絲毫的不安感。反倒是這樣的感覺,帶給她無限的安心。
兩人都是訓練有素的人,悄無聲息的跟著段執勝。
原來這工場後面真的另有一扇小門。段執勝將門打開,一瞬間有光亮一股腦兒的鋪了進來。
封青蔓趁機端槍瞄準的同時大喊一聲:
「警察,別跑!」
段執勝一驚,回頭一看封青蔓,竟然硬著頭皮一摔門就朝外面跑!
封青蔓毫不猶豫開了一槍!
槍聲在空曠的工場內引起了巨大的共鳴,封青蔓開槍的同時已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奔過去。
門一打開,竟然是一道小河!
封青蔓一看地上一灘血跡,顯然是擊中了她要瞄準的目標,再往河邊一看,段執勝正一瘸一拐的沿著河道奔跑。
河道兩邊鬱鬱蔥蔥長滿了樹木,視線受阻,封青蔓一急,正想要繼續追,遠遠看到溫連海朝河邊的小橋跑來。
「段執勝!」她朝溫連海打手勢,「在下面!」
溫連海非常有默契的領會到她的意思,毫不猶豫地從橋上往下一躍,跳到了河道邊,立即就看到他快追上負了傷的段執勝了。
封青蔓終於放鬆的忽了一口氣,剛才她一門心思的追段執勝出來,這才忽然意識到身後應該還有一個,她更想要的人。
那人還在不在她身後?似乎很久沒聽到她的聲音了?
封青蔓急速轉身,果然身後工場的鐵門虛掩著,身後卻是空無一人!
她沒來由的一陣焦急,心內忽然就竄上來一把火。
龔晴從另一個方向跑來,封青蔓回身朝她大吼一聲:
「拿手電筒!拿大燈過來!!」
龔晴第一次看到封隊長几乎失態的大吼,那歇斯底里的表情有點嚇倒她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麼封青蔓會這樣。
封青蔓全身的血液都在嚎叫,幾乎讓她不能自持!
許一如,易如!你跑到哪裡去了?你該死的,跑到哪裡去了?!
她完全無視了被嚇倒的龔晴,徑直走到鐵門前,刷的拉開了鐵門。
工場黑漆漆的,如同一個血盆大口將所有的光線吞噬。裡面依然靜寂無聲,完全沒有任何人活動的跡象。
黑暗給人的感覺太不真實,不真實到只要陽光照耀下來,人便會懷疑黑暗的蹤跡。就像封青蔓現在,開始正式的懷疑起剛才她是否真的接觸到了易如,還是因為太過於想象而引起的虛幻。
虛幻,終究有夢醒的那一刻。
封青蔓捧住自己的頭,幾乎不可置信,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精神是否健康了。
然後她注意到了自己右手白色襯衣上的血痕!
自己全身無恙,那麼就應該是易如撫摸她時留下的。易如受傷了!
這信息如同一道閃電劈過封青蔓腦中,易如的的確確存在過,而她沒有瘋魔,並且易如受傷了!
龔晴已經叫了支援警力,溫連海也跑了上來,他已經徹底抓住了受傷的段執勝。
可封青蔓現在完全沒有空理會段執勝了。
幾十個巨大的手電筒亮起,警員們聚集起來。
封青蔓蒼白著臉,沉了一口氣,宣佈道:
「逃犯右手臂受傷,會對行動產生影響,推測應該沒有跑遠。沿著血跡追蹤,把這兒翻個底朝天一定要把她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