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情感
易如走到局裡值班處,敲敲窗。
一個戴眼鏡的看上去比較像書獃子而不是警察的人抬頭看她。
「車子用下。」
那人看看她:「警證。」
易如將自己的實習證拿出來。
「實習警?」眼鏡的鏡片很厚,不僅加深了度數,更讓他看上去老了十歲。「實習警不行的。」
易如撓撓頭:「我專案組的,要用車。」
那人聽到這話忽的抬起頭,厚鏡片下面的雙眼瞪大了,誇張地看著她。
「哦!你就是那個……!」
易如嘿嘿的笑了聲:「可以么?」
「可以可以。」那人趕緊從背後拿了串車鑰匙給易如。「你登記下就行了。」
易如把自己的名字寫在表上,走去發動了車,開出大門,停到小飯店門前,將喝的爛醉的米希拖出店外,拖上了車。
「你家地址告訴我下,我送你回去。」易如坐上駕駛席,看著歪倒在副駕上的米希。她靠在車門上,大衣套裝衣襟零亂,長捲髮胡亂的耷拉在肩上,妝也有些花了,完全不是平時凌厲的記者風格。
米希只是喃喃了幾句。易如無奈的看著她笑,作為一個社會人,一點自我防備都沒有,跟不大熟悉的人都能喝的爛醉。
「那我們就只好繼續加班了。」她發動了引擎,將車開起來。
米希覺得口渴,一陣摸索沒找到水,正覺得奇怪,忽然又覺得脖子扭的疼。有記憶的時候她好像跟誰喝酒來著,喝著喝著,那誰就把自己駕上了車。
不會吧!她一下驚醒跳起來,空間狹小,一下子撞到了車頂。啊呀!先不管了,趕緊看自己衣衫整齊沒有光著,這才鬆了口氣,想起來剛撞到車頂,這才覺得從頭頂傳來的一陣陣疼痛。
這是一輛吉普。可她為什麼在吉普里,一個人待著?她開始慢慢恢復起喝醉前的記憶了,哦,她記起來她是跟那個小實習警在一起喝酒來著。然後那小警察就把她給搬上車了,她問了自己什麼問題,米希不記得了,之後就完全沒有知覺了。
可是現在小實習警在哪兒?米希環顧四周,一陣寒意漸漸升上來。四周沒有一絲光,窗外倒是有些聲音,卻是風的呼嘯。看來這裡不是市區,恐怕連郊區都不是,這裡是,荒山野嶺?!
為什麼?為什麼小實習警要把她帶到這種嚇人的地方來,小實習警又到哪兒去了!米希有些慌了,大半夜的,難不成自己已經死了?被謀殺了?
米希越想越慌,試著爬到駕駛室去,伸出發抖的手去摸鑰匙,果然!車裡沒有啟動用的鑰匙!她哆哆嗦嗦,小心翼翼的去拉車門,果然!車門被鎖上了,她拉不開!
難道?難道自己被誰綁架了,作為人質被鎖在這輛車裡了?可是,可是她不是跟一個警察在一塊兒么?難道那個警察就是綁匪?
車門毫無預兆的被打開,一個黑影站在門邊。米希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被嚇倒,止不住大聲尖叫!
這尖叫讓車門邊的黑影也倒退了幾步。
「嚇死人了。」那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接著手電筒的亮光亮起來,照著那張瘦削的臉。
原來就是那個小實習警,一如既往地易如!米希這才看清,撫摸著依然狂跳的心,她狠狠地捶了易如一拳。
「你才嚇死我了!」她居然有點因為過度驚嚇想哭的感覺,「這是什麼鬼地方?」
易如一臉無辜的看著她:
「我問你地址你又不回答,我又要工作,只好把你帶過來了。誰叫你喝的爛醉,現在又莫名其妙的醒了。」
米希沒說話,易如示意她去副駕坐,她裹緊了衣服,下車,外面一陣冬天的山風吹來,把剛剛酒醒的米希凍得一哆嗦。
易如看到,脫下自己的羽絨衣,披上。米希回頭看她,她卻推著米希進了副駕。
「你不冷么?」米希問她。
「車開起來就好。」易如跑到主駕,坐上,發動了車。
雖然是在夜晚,什麼都看不見的山路上開車,米希還是依稀能夠判斷這就是第四案的案發現場,她來過這裡報道過。所以剛才山風一吹,她就異常清醒地知道易如是來查案的。
「你一個女孩子剛才在山路上跑不怕么?」她問那個開車的人。
「怕什麼?」易如反倒看看她,好像她這個問題很奇怪似的。
「你不怕有些牛鬼蛇神什麼的跑出來?這地方死過人,死相還那麼慘,你也不怕?」米希說完自己想了想,又覺得怕了,趕緊將剩有易如體溫的羽絨服包裹的進了些。
易如輕輕笑。
「這有什麼,我們做警察的,只有別人怕我們,哪有我們怕別人的道理。」
米希借著車燈依稀的燈光看到易如專註開車的神態。她的臉頰瘦削,鼻樑高挺,嘴唇薄薄的,眉毛淺淡,米希看的有些入神了。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家地址了吧?」易如開口問。
易如是真的去勘探現場了。她把車子盡量停遠了些,見大記者還神志不清,就將車門鎖了,然後走到公路上,順著路走了一會兒。這條路一到晚上真的什麼都沒有,因為不是交通要道,這個時間段也沒有過往的車輛。易如低頭看了看錶,凌晨1:00左右。
然後她到了案發現場。如果根據他們之前的推斷,報案人發現屍體是由於兇手故意吸引他們,那麼兇手一定是隱藏在現場周圍,能夠看見人過而又讓自己不被發現的地方。這樣他才能選擇由誰來報案。
那麼,一定有一個比較好的隱藏點。易如站在屍體被發現處,拿手電筒朝四周觀察,案發現場一到晚上漆黑一片,如果兇手是趁夜色將屍體轉移到這裡,那麼勢必他自己必須看清地形才行。如果是這樣,兇手一定事先尋找過地方,踩過點。
一個下檐,山腳下,有棵光禿禿的樹在不遠處。不對,這附近沒有地方可以隱藏。易如原地旋轉一圈,忽然想到了什麼。
不需要在現場,或者說只要兇手能夠觀察到現場的情況就行了!可是,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口哨聲又是怎麼回事呢?至少那口哨聲應該是現場發出來的吧?
易如有些迷糊了,她朝前走了幾步,看到那棵樹,想了想,還是爬了上去。
蹲在樹上的確是一個很好的觀察點,可是,這棵樹光禿禿的,只要山路上有人經過,就能迅速被發現。她坐在樹杈上,拿手電筒朝四周照了照,忽然想到了什麼。
她伸手朝前方樹枝摸過去,樹皮粗糙的摩擦著她的手,她漸漸將身軀前傾,就在她前傾才一會兒,手上忽然有些粘粘的感覺。那是很細微的粘感,如果粗心大意的人,可能就會漏過了。
易如在那個位置上停了一會兒,再往前探了點,粘感消失了。她拿手電筒照了照,樹枝上卻什麼都看不見。但她微微笑了笑:「比我高不了多少。」說完,她就從樹上下去,回車裡去了。
送走了大記者米希,易如還真有些困了,她開車回局裡。剛將車還了,正想往樓上走,就看到一道耀眼的車燈光閃過大門口。
就是那輛瑪莎拉蒂。易如停住腳步,就看到封青蔓從車裡出來,拎了大包小包,躬身和車裡的人說了會話。接著瑪莎拉蒂就風馳電掣般的開走了。
易如趕緊上前去提封青蔓的東西。
封青蔓正拽著東西走呢,一抬頭看見小姑娘站在她面前,二話不說將她的包接了過去。
「你怎麼在這兒?」她奇怪。
封青蔓的衣服跟她走時的那套不一樣了,明顯她回過家了。手上這些大包小包估計也是從家裡順帶過來的衣服之類的。
她的臉上有著明顯的疲憊感,這都連著一禮拜了吧,不回家就在局裡過著。
「我剛去現場看了下,正好還車回來。」易如將她另外一包也順過來,實話實說。
「晚上?一個人?」封青蔓很驚訝,驚訝到沒注意手上的包都被易如接過去了。
易如點頭:「只是心裡覺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就自己過去看了看。畢竟只是自己的小猜想,叫同事們過去沒發現就不大好了。」
「這可不行。」封青蔓停住腳步,緊縮了眉頭。
易如心裡「咯噔」一下,犯了規矩了?不該對同事藏著掖著?
「你一個人行動不行,」封青蔓略顯嚴肅,「萬一出了事可不得了,不管你是實習警還是正式警員,都不能一個人去辦案。下次你要再覺得有奇怪的地方但怕打擾同事,就來騷擾我,我有責任保證你們的安全自然也有責任被你們騷擾,明白不?」
嚴肅的命令性口吻,可易如卻覺得心裡暖暖的,封青蔓擔心她,當然不單單是她,還有其他同事,可她擔心她,把她當自己人,易如就覺得很開心了。
她想笑,但不想被封青蔓發現,於是走快了幾步,然後慢慢展開微笑。
身後傳來封青蔓悠悠的聲音:
「然後呢?」
易如還在笑,沒明白封青蔓的意思。
「然後?然後我就去騷擾你。」她開玩笑,笑嘻嘻的回頭看封青蔓。
卻見封青蔓一副驚訝的樣子,烏黑的雙眼睜得大大的看著她:
「我是說,我是說然後你的猜測被證實了么?」
易如頓時覺得窘到極點,她收起笑容,趕緊回頭,恩恩啊啊了幾下:
「算是,算是有些眉目了吧。」
偷偷回頭瞥一眼封青蔓,卻見她憋著笑回望易如。易如觸電般的回頭,落跑似的加快了腳步。
「哎,小易,你別走,跟你隊長彙報情況啊。」封青蔓明顯在取笑她,太明顯了以至於易如真想前面有個地洞可以讓她好好鑽進去。
兩人類似於追逐的穿過一樓黑暗的大廳,其間夾雜著封青蔓爽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