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真相
包廂門在身後慢慢關閉,同時阻隔了外面的陽光。林池由柳源領著徑直走進了包廂裡面的暗室里,依舊昏迷著的柳柳則被柳源留在了包廂里。
「柳大人,柳小姐那裡可能需要人看著,有勞你了。」在路上她又給柳柳打了一針迷藥,確定柳柳不會在短時間內醒來,不過還是找了個借口將柳源支了出去,關上了密室的門。
那幾個已經身居高位的大臣,此刻就被特質刑具拷在牆上,看到林池進來,他們臉上多少露出了詫異的神情,同時湧上一絲喜悅。
「殿下!」
「皇女殿下!」
幾聲迫切的問候傳來,林池勾了勾唇,快速走到了他們身邊:「幾位叔叔,別來無恙啊,難為你們還記得我。」
這間暗室可能就是作為刑室來建造的,裡面不僅有精密的鐐銬,還有各式能給人的身體帶來巨大痛苦的刑具,就連這室里的光線,都是特意採用了昏暗一點的黃色光芒,在某種程度上很能在人的心裡留下滲人的感覺。
她走過去的時候,腳下踩到了一把形狀精巧的刑刀,刀柄在地上刮過,發出一陣彷彿刮骨一般的聲響,顯得詭異又冰冷。
「殿下,難道竟然是您把我們捉來的?殿下,我們犯了什麼罪,您要這樣對我們?」心中存著的那一絲僥倖被打破,明白了林池並不是來救他們的,被拷在中間的中將嚴方大人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不敢相信這是林池所為。
他是今早出門的時候被綁來的,本來以為是圖財或是尋仇,但被押到這間刑室之後,他才發現這裡已經有了幾位同僚,同為皇後門生,他們私下裡常常互有來往,面上關係也還過得去,這時候一同被抓來,看來就不是私仇了。
究竟有誰有這麼大的膽子一次性綁架好幾位高官呢?尤其他們還有這樣的淵源,雖然這都是暗地裡的,外人很難知曉他們和皇后的關係,但真的這麼巧么?
「嚴叔叔不要生氣,我只是有個問題想要問你們。只要你們回答了,我自然會放了你們,這裡刑具雖多,但我一樣也不希望用在你們身上。」
林池輕聲道,她的面龐幾乎是背著光的,在一片昏暗的光線中,顯得晦暗不明,她站在這幾個人面前,高挑清瘦的樣子,卻顯得有幾分可憐。
面前的這幾個叔叔,只是她母后的下屬中的少數幾個人,也是她比較熟悉的幾人,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這些人就在她母後手下,秘密為她母后辦事,而這麼多年過去,這些她以為早已消失在前些年那場政變的人原來還好好的活著,不僅活著,還活得這樣好。
而她母后卻已經死了。
林池看著他們臉上或震驚或懷疑的表情,眼神越發寒冷,彷彿帶著刻骨的恨意。
「殿下,您有什麼事情告訴臣下一聲臣下肯定立刻給您辦好,何必要用這種手段呢?」
一旁一直沉默著的鄭業說道。
林池抬頭望去,見到他一雙老鷹一般的眸子正緊緊地盯著她,像是盯著一個陌生人。林池便輕輕笑了起來,她這個樣子,讓鄭業覺得陌生了吧。
這麼多年,她離開帝國這麼多年,早已變得不像曾經的那個她了,時光彷彿在她身上洗過一遍,讓她褪去了曾經那些天真的東西,從而變得鋒利起來。這鋒利能割傷她自己,也能割傷敵人,十分有用。
「我想見你們,可有人卻不會讓我見到。嚴叔,鄭叔,李叔,我小時候,母后曾經給我講過一個故事,說是前朝哀帝昏庸,最終被我林氏先祖攻破了都城,失了國家。哀帝死時,下臣逃的逃,降的降,只有一位叫做江異的將軍,他在哀帝屍體旁大哭三聲,拿槍里的最後一顆子彈結束了自己的生母。叔叔們,你們覺得這個江異將軍怎麼樣?」
林池在他們面前來回走了幾步,接著開口了,沒給他們說話的機會。
「我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很不理解為什麼這個將軍要這麼傻呢,而我母后告訴我,一個國家破滅的時候,有些人選擇殉國,有些人選擇偷生,世界上沒有一道法律規定臣子就必須為國家而死,所以這位將軍的所作所為雖然令世人敬佩,但其他那些愛惜性命的大臣也並沒有什麼過錯。但是,我母后也說過這樣一句話:雖然不能要求人人都做江異,但也不能效仿那些投敵賣國的大臣,文人有氣節,武將有骨頭,主子死了,就這樣投到敵人懷裡,是不是也太過涼薄?」林池淡淡地說完,眼神在他們身上左右掃著,滿意地看到他們微微變了臉色。
「殿下的意思,臣下不懂。」依舊是鄭業介面,這些人里,也是他最有謀略。
林池語氣變得十分冰冷:「鄭叔不懂,還是不願意懂?我母后平常待你們如何,你們倒是說說!」
「先皇后對我們恩重如山,我們沒有一時一刻敢忘記。」嚴方是典型的武將,性子十分急躁,此時聽到林池懷疑他們的忠心,他便立刻按捺不住了,扯著嗓門大喊道。
林池微微地發抖,一副傷心極了的模樣,她頗有幾分可憐地望著這幾位她剛才還喊做叔叔的幾人,眼中十分失望的樣子:「那為什麼我母后屍骨未寒,你們卻一點也沒有要為她報仇的想法,甚至還對殺害了她的敵人如此忠心!幾位叔叔好手段,這些年,官是越做越大了吧!」
嚴方還想說什麼,鄭業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麼,臉上真正露出了詫異的神情,不可置通道:「殿下,元帥不是殺害了皇后的敵人,皇後娘娘明明是自殺啊!」
「我母后……她不是被周瑾殺死的嗎?在周瑾殺死我父皇之後。」林池這次是真的發起抖來。
母后不是被周瑾殺的嗎?當時周瑾殺紅了眼,不是一路殺進深宮將皇室全部殺盡了嗎?為什麼鄭業會這樣說?
她想起充滿血腥的那一天,她和父皇以及幾位哥哥姐姐一起,正準備著去行宮避暑,而周瑾就駕駛著機甲闖了進去,兇狠地將長.槍□□了父皇的心口,溫熱的血濺在周瑾的機甲上,濺在隔得很近的林池臉上,滿眼是刺目的紅,她立刻便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就聽到了林氏皇族被屠殺殆盡的消息,所有人,包括她的父皇和母后都已經死了,怎麼可能不是周瑾殺的?
林池心裡發冷,難道她一開始就錯了?母后是自殺的,她錯怪了周瑾?可父皇是周瑾殺的沒錯,她親眼看到的!
「沒錯啊殿下,我們怎麼會背叛皇後娘娘!您剛才說的話也太誅心了,我嚴方別的本事沒有,唯獨不會背叛主子。殿下,我們當年雖然跟著元帥發動了宮變,但我們沒有背叛您的意思,我們也是按照皇後娘娘的命令辦事,怎麼會和那些通敵賣國的大臣一樣呢?」嚴方大聲嚷嚷起來,洪鐘一般的聲音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當年逼宮你們也有參與?是我母后的命令?」林池看著理直氣壯的嚴方,再次受到了衝擊。
「當年那件事情,我們雖然有參與但沒人會公開,因為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成了一樁懸案。事後,我們這些人會步步高升也是因為元帥在用她的方式犒賞我們,殿下,我們從來沒有叛變過,我們一直效忠皇后,在娘娘死後,我們也聽從皇後娘娘的命令效忠著元帥。殿下,您竟然不知道這件事嗎?」鄭業已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也才知道原來當年那些事都是瞞著殿下進行的,可嚴方那個莽夫已經把事情都捅出來了,他還能怎麼辦?
鄭業一面同殿下確認著這一點,一面思索為什麼元帥和娘娘竟在這種大事上瞞著殿下。
因為級別不夠的原因,他們這些人並不知道林池甚至因為這件事逃離了曜日,此時雖然不小心把真相捅破了一角,但也沒覺得十分嚴重。
「當年你們逼宮,殺死我父皇,是我母后的命令?」林池朝後退了兩步,眼前一陣陣發黑,她想過無數種可能,卻沒想到是她母后要她父皇死,也沒想到,原來她母后並不是周瑾殺的。
這也難怪,當年她從昏迷中醒來,就已經被囚在深宮裡了,同時,皇族死傷大半的消息傳進了她耳中,她自然理所當然地認為周瑾殺紅了眼,連她母后都殺死了,也沒人仔細跟她說這裡面的關節。
「為了那一天,皇後娘娘謀劃了很久了,殿下,娘娘早想反了先皇了,我們這些人都知道,難道您竟不知道嗎?」他們這批人本就是為了那個目的被培養出來的,誰不是一清二楚呢?
可是這位直接受益人,這位他們的真正的少主,居然一直被蒙在鼓裡,皇後娘娘到底在想什麼他們也不懂了。
林池聽見他們的說辭,心中更是混亂。
可是……既然不是周瑾殺的,為什麼後來她謾罵周瑾、質問周瑾的時候,周瑾要全部承擔了呢?她為什麼不告訴她她沒殺過她母后,又為什麼不告訴她逼宮是她母后的命令呢?
「你們沒有騙我?當年逼宮的事情.……真是我母后策劃的?周瑾,周瑾她是在聽從我母后的命令嗎?」林池閉了閉眼,再三確認道。
「的確是這樣,沒有半點虛假!」
林池徹底退到了牆上,貼著冰冷的牆面,苦澀地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她又流了淚,淚珠一滴一滴滴在刑室光滑的地板上,不知道嘗起來是甜還是咸。
抑或兩者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