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她的味道
她的味道，是盛開的罌粟的迷香，是夢幻的海妖的歌聲。
很多年後，幸運的在這場亂戰中生還的海盜們，經常窩在監獄狹小陰暗的牢房裡，一邊注視著四四方方的鐵柵欄，一邊回想那股彷彿將他們靈魂都勾走的、彷彿魔鬼的誘惑的信息素的味道。
一邊在牢里等著老死。
那天的那場戰鬥，沒人能回憶起細節，林池的腺素，那是一向以嚴謹冷清著稱的周瑾也無法抗拒的東西，更何況是他們這些生活放縱的海盜們？隨著湧入船長室的海盜越來越多，擋在林池身前的海盜頭子也不可避免的受了傷，當然，比起在她那把冒著寒光的匕首之下斃命的海盜們，海盜頭子所受的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林池謹慎的縮在牆角等他們打完，如果不是確定海盜中只有一隻s級alpha，並且離她最近，她也不敢用這種危險之極的方法。如果海盜中有任何一隻alpha有與海盜頭子抗衡的能力，那麼當她們纏鬥在一起，獨眼女人必定無法分心驅趕其他企圖接近林池的人。
而林池的站位也很巧妙，她位於角落，前方只有一小片扇形區域，這就意味著無論是誰想要接近她，都得先繞過海盜頭子。
所以……他們都被打飛打殘打死了。
而在大廳之中，被反銬著雙手蹲在地上的alpha們也受到這股信息素的影響而發情，只是那合金製造的手銬太牢固，此時他們雖然嘶吼著想要加入對omega的爭奪，卻也無法真正做出什麼實質性的舉動。而隨著一股股來自alpha的戰鬥素湧現在空氣中，控制力比較薄弱的omega也開始發情，一時間，大廳中呻.吟不斷，如果不是所有乘客都被拷住，恐怕某種更為混亂的情景就會出現。
混亂的戰鬥中，一直沒有被近身的林池已經艱難的坐了起來，被反銬在背後的雙手被她從臀部移到了胸前，凌亂的髮絲遮住了半張精緻的臉。她此時狀態也不好，腺體完全打開，是真的進入了發情期，如果不是一直用牙齒咬住最嫩的舌尖以疼痛讓自己清醒、如果不是經歷過真正令人無法抗拒的雙s級alpha，恐怕她現在已經失去理智的朝著最猛烈的一股alpha信息素挪去了。
因為持刀的關係，此時傷在海盜頭子手下的alpha們無一例外都掛了彩，傷勢較輕的只是破了口子，重的則是胳膊、大腿都被削了下來，只是一旦進入發情狀態，即使是這樣嚴重的傷勢也無法令這些alpha清醒，反而依舊不屈不撓的想要佔有林池。
而一下子面對這麼多alpha的圍攻，即使身為s級alpha也不可避免的受了傷，漫長的混戰過後，憑著s級alpha的優勢，唯一能站起來的海盜頭子搖搖晃晃的朝著林池走來，戰鬥已經分出結果，她要享用戰利品了。
聞著那股令人陶醉的信息素，即使已經身受重傷，海盜頭子依舊堅持朝林池走來，她身上的信息素，因為經歷過一場惡戰的原因而隱約有突破s級濃度的架勢，熏的林池緊緊蹙起了眉，不由又在已經流血的舌尖上狠狠咬了一口，確保那鑽心的疼能夠讓自己保持清醒。
她此時不由慶幸周瑾的信息素屬於最強大的那一類，如果不是經歷過周瑾，此時處於發情期的林池一定不可能抵抗住海盜頭子信息素的誘惑。
會像那些alpha一樣失去理智。
陌生的信息素夾雜著血腥味衝進鼻間，在海盜頭子靠近她時，林池始終保持著一開始的姿勢安靜的縮在角落裡，她心裡清楚，即使受了傷，s級alpha的能力依舊不可小覷，她如果表現出半絲反抗，一定會被沉浸在本能的alpha壓下去。
但.……那不代表沒有辦法。
無論s級alpha比起a級alpha厲害多少，首先經過一場亂戰，海盜頭子就消耗了不少體力，更何況還兼有受傷呢？最重要的一點，這名看起來十分兇悍的海盜頭子此時已經喪失了全部的理智，只剩下alpha的本能而已，面對一個理智的、會堤防小手段的alpha和面對一個只知道橫衝直撞的野獸，期間區別不是不大。
低垂著眼任由海盜頭子湊到她眼前，當那有著一頭火焰般髮絲的腦袋想要湊到她後頸的腺體標記她時，林池終於動了，戴著手銬的雙手反手一剪將那腦袋抱在了懷裡，用合金手銬中央那連接兩隻拷環的粗短鏈條死死勒住了alpha的脖子。
同時，她的雙腿閃電般纏上了獨眼女人的腰，死死將人扣在了懷裡，女人腰間冷硬的刀鞘石頭一樣咯著林池大腿內側嬌嫩的肌膚，很快磨出血來，而她咬著牙忍受了那疼痛，雙腿鐵鏈一般纏著不肯有半點放鬆。
冰冷的合金鏈緊鎖在獨眼女人的脖子上，並且不斷被林池捏著拳頭往後拉，細嫩的脖頸之下，女性不外露的喉結深切感受到了那涼意，聲帶、氣管彷彿被攔腰斷為兩截，阻止了空氣的流通。如果不是s級alpha的身體強度太過驚人，憑林池這全無保留的力道，那喉結連同氣管都會被擠碎，而即使無法讓海盜頭子以這種乾脆的方式死去，當她身體里的氧氣耗盡時，她也逃不過一個「死」字。
剎那間，感受到窒息的痛苦，海盜頭子劇烈的掙紮起來，求生的本能戰勝了*，握在手中的染血的匕首隨著她的扭動深深刺進了林池的小腹。
悶哼一聲，林池咬緊了牙關不去管那把刀，而是一直死死扼住海盜頭子的脆弱脖頸，緊緊壓迫著她的氣管，等著對方窒息的一刻來臨。
她很清楚，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
小腹的傷口被拉開，鮮血越流越多，像小溪一樣蜿蜒開來，林池深深吸著氣，自嘲想到至少這樣絕不會有發情失去理智的危險了，緊緊扼住海盜的手倔強的不肯鬆開。
長達三分鐘的對峙，即使是s級alpha也不可能突破人類的極限，隨著胸腔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海盜頭子抽搐了幾下，徹底失去了意識。
咬住滑落在地上的匕首，對準手腕中間的鐵鏈用力一挫，割開了手腕上的合金手銬，因為疼痛而顫抖著的手湊上去摸著海盜頭子脖頸的脈搏，幾分鐘后，確認她已經死亡的林池死死捂住腹部的傷口，小心繞過被海盜頭子打殘打死如死魚般擠在地上、絕沒有辦法對她造成威脅的海盜們，出了船長室。
後頸的腺體頭一次因為身體上的創傷而閉合，免去了打抑製劑的收尾工作，林池捂著小腹有些艱難的在海盜們的裝備中找出一個醫藥箱，坐到了一個座位上。
她現在不是很敢靠近那些被拷住雙手的乘客們，因為其中有許多人也發情了，雖然因為被制住的原因無法對她造成威脅，但如果靠的太近，以她現在受傷的狀態很可能傷上加傷。
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林池將一撮如冰的髮絲抓起來咬在嘴裡，打開醫藥箱取出魚鉤形狀的縫合針和長長的白線，顫抖著手指打算自己縫合傷口，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傷口，林池卻遲遲下不了手。
說到底，她只是個被嬌養了十幾年的帝國皇女啊，無論表現的有多麼冷靜、狠歷，卻總是有脆弱的時候。
「那個，大姐姐，我幫你縫好不好？我是醫學生，有過這方面的訓練。」
她虛弱的看了一眼說話的那人，發現她是之前被自己提醒掩藏過信息素的女孩子，心裡不由安定了一些，輕聲道：「你挪過來一點，離他們遠一點，我去給你割開手銬。」
心裡明白，乘客們都是無辜的人，但還有人發情狀態沒消減，她不敢冒險。
等到女孩遠遠的離開了人群，她艱難的走過去憑著最後一點力氣幫她打開了手銬，就地靠在了牆邊：「就在這邊手術吧，只是要麻煩你過去拿醫藥箱了。」因為失血過多的原因，她此時面色蒼白、嘴唇更是蒼白，眼睛十分黯淡，黑沉沉的，像蒙上了一層霧氣般朦朧。
想到了什麼，她對拿著醫藥箱的女孩補充道：「不要打麻藥。」
雖然傷口在腹部，按理來說注射麻藥不會對神經造成多大的損傷，但對於追求上戰場、並且是操縱機甲作戰的林池來說，任何會破壞神經靈敏度的危險她都會極力規避。
她要留著這顆還算靈活的腦袋去和那個人戰鬥。
「可是如果不打麻藥，你會很疼，到時掙紮起來我按不住你，很容易對你的傷口造成二次傷害。」女孩擔憂道。
林池左右掃視了一會，目光在一旁的立柱上落定：「把我綁在那根柱子上，壓著我的腿進行縫合。」她本是盛極的容顏，此時卻褪去了所有顏色，又自有一番洗盡鉛華的柔美。
簡單的止血、清理工作后，女孩穩穩的捏著縫合針開始在林池傷口上穿線，林池緊緊咬著柔韌的髮絲，細小的汗珠不斷從額頭滲出，滑落到白皙的脖頸里。
一半是因為情緒的緊張，一半是因為縫合時劇烈的疼痛，女孩每次下針，林池的小腹都是一陣劇烈的抖動，滑膩的肌膚如潮水般擴散開來，有種難以言喻的殘酷美感。
女人吸氣的聲音，讓見慣了傷患的醫學生都覺得痛了，但除了那深深的吸氣聲，從第一針到最後一針，女人都沒哼過一聲。
只是那雙黑漆漆的眸子已經漸漸有了渙散的意味。
「不會有人笑話你的，這麼嚴重的傷，就算叫出來也沒什麼。」期間，因為不忍，女孩這樣提醒道。
然後她看到這個救了所有人的omega大姐姐露出了一抹極清淡、極苦澀的笑。
「我小時候遇上過一個人，那時我喜歡到處跑，遇上她時正巧摔在了地上。她把我拉起來，跟我說……」林池的黑眸逐漸變得空洞，彷彿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
「痛就哭出來，你一個小孩子，從哪裡學來這麼倔強的表情？」大概是當時她含淚忍痛的表情太過明顯，那人直接遞給了她一張青色方巾。
「你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多少，憑什麼說我是小孩子！」氣鼓鼓的揮開那方巾，小林池有些不服氣。
而那人好脾氣的撿起了方巾，拿乾淨的那一面給她細細包紮了柔嫩膝蓋上還在流血的傷口，再一次強調道：「痛就哭出來。」
彼時她半蹲在小林池的身前，林池一低頭就能看到那人用紅繩扎著一頭整齊小辮的腦袋，大概是被她展露出來的溫柔迷了眼睛，眼淚就真的不再是只在眼眶裡打轉了，可她一邊哭，一邊還不忘威脅她：「嗚，這事你不準跟任何人說，父皇，父皇他說皇族不能輕易掉眼淚的，嗚嗚。」
而那人用手給她擦掉了眼淚，再次微笑說道：「好，我不說。以後你嫁給我吧，在我家裡，不用忍的這麼辛苦。」
她明明也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說話卻老成的很，帶著絲大人般的篤定自信，彷彿她說的話就一定會實現。
她叫周瑾，是林池在那年被定下來的駙馬，一個剛剛開蒙的、令得舉國歡慶的雙s級alpha。
而從周瑾背叛皇室那一天起，無論是父皇的屍體旁還是生產時的劇痛里，林池都再沒流過淚，年少時那個承諾她可以盡情像個小女孩兒一樣哭泣的人已經變了，她又有什麼資格固守著以前的自己？
那個被現在的林池痛恨著的、軟弱天真的第五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