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謀划(一)
到了第二日,天才微微亮芳兒便起了床,翻箱倒櫃的開始收拾出行的包裹,在這裡住了十餘年,此處雖然地處偏僻,家境又微寒不已,可卻也曾經留給她美好的回憶,那時她與禮之兩人跋山涉水逃亡到此地,雖然內心又害怕又愧疚,可那一個月卻是相依為命,直到逐漸穩定了下來,發現這裡並沒有人認識他們兩人,禮之越來越受到良心的煎熬才會終日沉迷與酒精,直至染上了五石散,最終每日都會大吵大鬧甚至對她大打出手。
「此行一去,我就沒有再回來的打算了,禮之,我們兩個也活夠了,這一輩子我都不願意再終日輾轉難眠度日了」芳兒朝著那床上虛弱睜開一雙眼睛的男子說了一句,看他蒼白如紙的臉上卻浮現出一抹釋懷的久違笑意,兩人相視一笑,心中皆是坦然。
「這塊帕子曾經是表妹送給我的,我一直都帶在身邊,我那時恰逢家道中落又科舉落地,表妹便在這帕子上紋了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以示激勵,奈何那時的我不僅不能明白她這一番苦心孤詣,反而還恩將仇報,辜負了她一切的期望」那陳禮之顫抖著從手中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來,那上面綉有兩隻直衝雲海的白鶴,旁邊一行詩句皆是用黑線所綉,字跡靈秀而雋逸,看得出來極其用心。
「那時我收到帕子以後心中十分感激,便提筆做了一幅她的畫像想要贈與她,只是卻再也沒有機會親自交給她了,咳咳」說到這裡,那佝僂著身子,一身是病的陳禮之卻是如同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躬下了腰,神色悲痛的重重咳嗽了幾聲。
「那副畫像竟是你想給小姐的回禮嗎?」那芳兒聽了這句話卻是面露了幾分驚詫之意,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見到他深藏了小姐的一副畫像,無論是搬家也好,這鎮子中受那些感染的村民襲擊也好,他始終都將那副畫像緊緊的卷好保護在懷中,如同保護什麼稀世珍寶一般,從她在丞相府上見到他落筆作畫到現在風風雨雨十幾年,他都不曾遺忘過這畫半分,她怎麼會不誤會他是將陳雁秋放在心上十餘年呢?
「自然,也許是我心中自始至終都覺得愧疚於她,所以才會不離不棄始終將這幅畫帶在身邊,只因為這畫似乎是她留給我最後一點念想了,作為她的表哥我沒有好好保護她,反而害了她」說到這裡,那陳禮之再次低下了頭,聲音透出幾分哽咽,眼中有淚水不停的湧出。
「那為何之前我那樣憤怒的質問你對小姐有無半分仰慕之意,你卻執意不肯回答呢?」芳兒聽了這一番話,卻只覺得心中某個角落塌陷了,這麼些年來,她一直堅信禮之對小姐抱有幾分仰慕之情,所以才會那樣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大夫人的要求,如今看來這都是她誤會了嗎?最狼心狗肺的人便是她自己嗎?她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了她。
「你那些問題問的實在是太難堪了,我該怎麼回答你?我心中猶覺得愧疚無比,難道還要聽你對她的詆毀嗎?,在我心目中我至始至終都只愛過一個女人」說到這裡,那陳禮之卻是一臉不可理喻的掃了她一眼,那眼神卻讓芳兒突然間只覺得茅塞頓開,這麼多年來是她一直在誤會身邊的這男人,誤會小姐了嗎?
「這幅畫像我們也一併帶上走吧」說到這裡,那芳兒卻是主動起了身便將牆上那副已經泛黃的畫像給小心翼翼的揭了下來,卷得整整齊齊的收好。
「好」那陳禮之恍恍惚惚的看著自己所畫的那副陳雁秋的畫像,心中一陣悲傷之意涌了上來,他陳禮之這一輩子也沒有什麼別的才能,只這表妹的一副畫像卻畫的栩栩如生,將當年她那溫柔而沉靜的氣韻都躍然畫於紙上,猛然間想到這裡,他眸中有光芒一閃而過,心中卻有了打算。
「這幅畫我想我終於有機會能送出手了」陳禮之示意芳兒將那副畫遞給自己,卻是小心翼翼的捆好,心中卻隱約多了幾分釋懷之意。
「你是打算將這幅畫送給寒兒嗎?」那芳兒卻是猜出了他的心意,寒兒確實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從幾歲時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母親,恐怕關於母親的回憶,她只有腦海中零星半點吧,這幅畫交給她思念母親也是極好的。
「對,這麼多年來終究是我們虧欠了她,只希望這一幅畫能稍稍緩解一些她自幼便無母親養育的遺憾」那陳禮之小心翼翼的伸出蒼白如柴的手指來一點點的撫過那副畫像,眼中有隱隱的淚光在閃動。
芳兒聽了這話,卻是滿心苦澀的同樣點了點頭,若說十惡不赦的壞人,他們也遠遠稱不上,只是一時被逼無奈才起了惡念。
突兀的,門外響起了「叩叩叩」的敲門聲,打斷了屋內兩人的思緒,卻是那雲龍的聲音在門外輕聲說了一句道「芳兒姑娘,白蒼與清歡已經備好了轎,馬車已經到了門口,你們快快收拾好便出來吧」
「好,我們就出來」那芳兒慌忙抹了抹眼淚,卻是忙不迭的禮貌應了一句,便加快了速度收拾行囊。
「白蒼,你說此去張府,我們真的能夠成功為我母親翻案嗎?如今父親也已經不在,能夠替我母親主持公道的就只有我一個側福晉的庶女了」清歡緩緩的坐在桌前長嘆了一口氣,卻是執起那桌上一杯茶輕輕的抿了一口,眼中有幾分擔憂的問了一句那站在身後銀髮藍眸的仙君。
「依我看來如今丞相大人已經不在了,而那劉氏由於你的長姐在宮中風頭正盛而手握權利,非一般人可以扳倒她」那銀髮藍眸的仙君一雙眼睛看了看遠方,湛藍色的虎眸中透出深思的光芒來卻是踱著步子語氣十分嚴肅的說了一句。
「如今父親不在,府中也沒有一個可以為我母親一案主持公道的人,若是光憑那張墨霖大人的判案說辭確實也不足以扳倒那劉氏,且風險極大又摻雜陳年久案,當年那些所謂物證也應該悉數被毀了,只怕過早暴露出去反而會替芳兒與陳禮之兩人招來殺生之禍」清歡定定的摩挲著那茶杯的杯沿,一雙碧藍色的眼睛定定的盯著當中浮浮沉沉的綠色茶葉出神,想到這裡卻再也沒有了之前能夠替母親翻案一事的欣喜若狂了,有的只是深深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