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百悠(四)
「這一串項鏈是有一次艷姬執行任務之時被擒住關押在牢中三年所親手製作出來的,她一點點的將身邊觸手可及稀少的小石頭撿起來再打磨到平整光滑,這中間暗紅色的一顆石頭卻是染了她手指上的血,一點點浸染而成,曾經她說在那三年形容枯槁渾渾噩噩的牢獄生活中,這串項鏈是她最寶貝的財富,支撐著她活了下來,她一直隨身都攜帶著」那紅衣的花皇再次哽咽著開口,卻是緊緊的執住那一串光滑的項鏈在手掌中不停地婆娑撫摸著。
「這一串項鏈是有靈之物,浸染了艷姬姑娘一生的心血,沾染了她身上的人氣,因此總會殘存一些主人最後彌留之際的影像,你要看嗎?」白蒼淡然的開口,語氣中卻又帶了幾分微微的哀傷之意提醒著那消頹的紅衣花皇。
「我要看」沉默了片刻,那紅衣的花皇最終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對她的思念深入骨髓,縱使那一幕再殘忍,他亦只想見到她的面容。
「你可確定?人類的命數有限,她死的時候定已是老態龍鐘的模樣,也許不是你印象中所期待的花容月貌的年輕美態」近乎於殘忍的說出這句話來,白蒼一雙湛藍色的眼中卻帶了幾分自哀之意,無論是人妖相戀還是人仙相戀,他們所要面對的最為殘酷現實那就是愛人會先一步老去逝去,而自己卻會永存。
「我愛她,便可以接受她一切的模樣,再老再丑我也不會有絲毫的嫌棄」那花皇卻是執意要看,只是他心中不停的說服著自己不要傷心,不要痛哭流涕,不要讓別人看盡自己的醜態。
「好吧」再次低低的輕嘆了一聲,白蒼再揚手卻是輕輕的在那暗紅色的心形靈石上一抹,隨著一陣冰冷的香味傳來,卻彷彿有什麼封塵已久的東西在慢慢的一點點顯現出來。
清歡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那紅衣的花皇無聲的坐在地上卻是一臉痴迷的緊緊盯著手中的石頭,暗紅色的石頭中倒映出來的是一張皺紋密布的臉,一頭銀髮,氣質卻依舊姣好。
「百悠,如果見到我現在這老態龍鐘的模樣,你會不會嫌棄我呢?」那白髮的老嫗抬起干皺如同樹皮的手輕輕的執起那背面雕花的銅鏡靜靜的打量自己半響,卻是緩緩的說出這句話來,這聲音蒼老無比,早已不復年輕時的靈動清脆。
「我當然不會」彷彿能與之隔著時空對話一般,紅衣的花皇輕輕的伸出手去,指尖輕輕的觸碰著那光滑的石頭,雙眸通紅卻有無盡的眷念與溫柔一般,似乎想要親手撫撫她那一頭銀絲,可惜觸及之處卻是幻想,沒有絲毫的溫度。
那銀髮的老嫗訕笑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銅鏡,卻是執起一把梳子輕輕的梳著自己那一頭近乎完全雪白的銀髮緩緩自言自語道「說起來,百悠你為什麼要覺得自己那過於絕色傾城的外表是一種負擔呢?在我看來,沒有一個人在這三界之中能比你更值當的起花皇二字,你的美麗在我看來就是這世間我見過最美的風景」
「呵呵」那紅衣的絕色花皇手中持著那項鏈卻是輕笑了出聲,一向刻薄而無絲毫感情的臉上卻是頭一次蕩漾出淡淡的淺笑,那笑容美極了,縱使是眼角還帶著通紅的淚水,可是在他笑的那一剎那,卻讓清歡與白蒼呼吸都是微微一滯,那笑容實在是過於傾城而明媚,彷彿讓這陰暗的整個塔內都在一瞬間變得花香四溢,陽光燦爛起來。
「百悠,我只要心中想到你就覺得溫暖萬分,因此便不再懼怕死亡,如果有緣能再相遇的話希望下一世的我是自由如風一般,如此你就不必再為我受苦了」那人蒼老的聲音傳入百悠耳中,卻讓他心中再次覺得強烈的酸楚。
靜靜的看著她躺下,一頭銀髮徜徉在地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嘴角卻有淺淺的微笑,毫無痛苦的蒼老而死,百悠眼中淚水不停地滴下,卻是輕笑出聲了,曾經他害怕她是在思念自己的憂傷中惶惶度日,最終鬱結於心含恨而終,好在這一切都不是他所設想的那樣,她孤獨的逝去,卻是開心而幸福的逝去,沒有痛苦沒有怨恨,什麼都沒有,這樣倒讓他心中在一瞬間覺得好受了許多。
「沓」隨著那暗紅色的石頭輕輕的發出一聲響聲,一切的景象便不復存在,與此同時那石頭的中央卻裂出淡淡的一條痕來,讓他心中一驚,想要修復,用了好幾次法術卻都是徒勞無功,潔白的光芒一觸到那石頭就彷彿自動熄滅了一般,再怎麼努力,那破裂的紋痕卻無法修補半分。
「這石頭耗盡了靈力,將主人最想要傳達的信息完完整整的傳達出來,便不再具有靈力的同時還會整個破裂,是用盡法力也無法修復的」白蒼見了他那慌忙又傷心的樣子,卻是再次清冷的開口,一雙湛藍色的眼眸中帶著十分清醒的光芒提醒著他。
「原來如此」那紅衣的花皇輕輕的感嘆了一句,卻是有些恍然的留在了原地,手中緊緊的握著那串石頭的項鏈,再開口,眼中那消頹而痛苦的情緒卻消失了很多,只是淺淺的沖著那一旁銀髮的仙君道「多謝了,讓我能夠再見到她最後一面,我心裡已經覺得好受了很多」
「何必謝我,我只是讓它發揮出它本應發揮的作用而已,你真正應該感謝的卻是艷姬姑娘的執念,那種不顧一切想讓你知道她並無痛苦的心情」銀髮的仙君一向冰冷的湛藍的眼眸中隱隱透出幾分鬆動來,他想可能是因為久違的感動吧,拼盡全力也想讓愛人沒有負擔好好活下去的那種心情。
「斯人已逝,也算是了解了你心中那長久的一件憾事了,還希望你能振作起來,如她所願好好的活下去罷」清歡靜靜的走到那怔愣著的花皇面前,碧藍色的眼中帶了些安慰之意蹲了下來,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紅衣的花皇默默無言的靜坐了片刻,也沒有回應她,再抬眸,眼中的情緒卻已經恢復如常,彷彿剛剛那些傷心痛苦的感情已經一晃而過,再開口,一雙絕美的眼睛卻是燦若星辰輕笑著說了一句道「你們還想往上走吧,讓我來協助你們,就像她所說,我身上唯一的優點恐怕就只有知恩圖報這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