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如言(二)
「溫如言公子,聽說你前些天在在科舉考試中一舉奪得探花之位,這些天府上恭賀的賓客絡繹不絕,傳聞您的父親收禮都收到手軟了,怎麼還有空來我這閑雲客棧?」那老闆娘美艷的一雙眼睛輕輕掃了他一眼,卻是語氣十分親密的說出了這句話,看來他們故交已深。
「這有什麼,不過是小小探花而已,想我身為翰林院學士,卻連榜眼之位都望塵莫及,向來還是我讀書過於弔兒郎當,那些絡繹不絕的賓客也不過是不好拂了我父親身為言官的身份罷了,說到底呀,還是閑雲好,借酒消愁的好地兒」那俊雅的年輕公子臉上卻透出幾分明顯的落寞之意,徑自往裡面的雅間就坐,讓那老闆娘微微的一驚。
蝶玉倒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那身著月白色長衣的男子一眼,心裡恍恍惚惚的總覺得有點印象「溫如言」這個名字總覺得在哪裡聽過,突兀的聽到卻一下子又想不起來了,算了不想了,蝶玉索性移開了目光,又專註在了那桌上一桌的美食,填飽了肚子,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了起來。
那溫如言滿懷心事的走在台階上,一步步慢慢的晃蕩,心裡頭卻是想著父親昨日將他叫進書房所說的話,大體意思不過是說他已經到了娶妻納妾的年紀,也不要再醉心於那些文字考證研究,倒不如好好的娶一門親事在太醫院中謀份差事穩定下來,道理雖說是如此,可是他表面上謙恭其實心中卻倔強無比,讓他隨便去娶一個沒有絲毫共同語言又不真心相愛的官宦女子草草過一生倒比殺了他還難。
「蝶玉小姐,這龍鬚鳳爪真的更好吃,來,我給你夾一個!」突兀的,有年輕女子清脆的聲音傳入耳中,讓溫如言恍惚的心神一震,同樣的聽到「蝶玉」這個名字,更是讓他心神一陣恍惚著便轉頭去看那不遠處同坐一桌的兩個女子。
「好啦,冬兒,我今天已經吃的夠多了,你呀也悠著點吃,不要因為美味就放縱自己,等下撐的連走路都走不動,我們可要怎麼趕路」蝶玉哭笑不得伸碗接過那個鳳爪,卻沒有動筷,只是哭笑不得望著那吃的一嘴一臉的圓臉丫頭。
溫如言聽到這清麗好聽的聲音卻又是一陣恍惚,莫名的覺得心中又翻湧起一陣熟悉的感覺,看那女子的背影又總透出那麼幾分閑雲野鶴的獨特之意,只穿了一身蘭色的素裙,一頭青絲如瀑卻只是鬆鬆垮垮的插了一個木簪子,沒有絲毫大家閨秀的樣子,更是讓他心中越發的好奇了起來,索性走過去一探究竟。
「在下太醫院翰林院學士溫如言,請問這位小姐怎麼稱呼?」溫如言走了過去,手中執著白色的玉扇,低著頭便是風度翩翩的朝著蝶玉做了個禮。
「溫如言?」蝶玉沒想到這位讓自己也隱約覺得有幾分熟悉之感的公子會主動過來和自己打招呼,再次重複了一次這個名字,待到他俊雅的面容抬起時,兩人卻都驚了一跳,幾乎在同時便想起了那日在親善王府時的鬧劇。
「你的袖子……還好嗎?」蝶玉喃喃的出聲,卻是伸出手來指著對方完好無損的月白色長袖有些哭笑不得的說了一句。
「挺好的……沒想到可以在這裡碰上蝶玉小姐……」顯然,溫如言與蝶玉那清亮的眸子接觸時,也已經認出了眼前這位小姐正是那日自己偶然在親善王府見得割傷了腳想要背她卻不成的清麗女子,突兀的,讓他心神一晃,臉上不由得便染上了兩抹緋紅之意。
「溫如言公子,快快請坐吧,說到底那日我還欠你一句賠禮道歉呢,畢竟那日那袖子是我弄壞的」蝶玉趕緊起了身將眼前俊雅的男子給安排坐下,心裡卻痛恨起了那暗中使壞的黑狼來,也不知後面他有有沒有真的兌現承諾,去他府上送上兩套嶄新的衣服。
「蝶玉小姐有禮了,能再次萍水相逢真是太好了」溫如言望著蝶玉那臉上甜甜的笑容,心神又是強烈一恍,卻是完全忘記了上次被「殘忍」當眾撕去衣袖的「凌辱」,十分自來熟的便坐了下來。
「小姐,你認識這位公子嗎?」冬兒卻有些不解的睜著一雙圓圓的眼睛掃了一眼這絲毫不講客氣一屁股便坐下的俊雅公子,臉上帶了疑惑。
「是,有過一面之緣」蝶玉撓了撓頭訕笑了一聲,其實可以說算是無比尷尬的一次相逢了,好在這溫如言公子倒是不計較。
那圓臉的冬兒見了這位公子一落座,一雙眼睛便牢牢的黏在了自家小姐的身上,讓她敏感的察覺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這可不行,蝶玉小姐可是我們家九王爺的,當下眼睛滴溜溜一轉便是朗聲清脆的道「溫如言公子,我們家蝶玉小姐是剛從九王府出來,要回家探親呢…」
「冬兒!不可胡言亂語!」蝶玉卻有些難為情的制止了冬兒脫口而出的話,本來男未婚女未嫁的便住在一起就已經夠招人非議的了,偏偏這傻冬兒嘴上還沒有個把門,更是讓她臉上有些掛不住,緋紅了一張臉。
「是,小姐」冬兒有些害怕自己小姐聲色俱厲的樣子,也知道了自己這樣說不妥,因此便吐了吐舌頭,趕緊住了口便繼續與自己那碗甜糯可口的棗泥山藥羹做起了鬥爭。
卻沒想到一旁的溫如言公子根本就沒有注意這一點,反而是十分神經大條的拿起了桌上新添的碗筷便大口的吃了起來。
看著他那大快朵頤,彷彿幾百年沒有吃過飯的狼吞虎咽樣子,蝶玉心中卻有些隱隱的困惑,按理來說這溫如言公子出身名門又是獨子,家中不會虧待他吧,怎麼弄的跟好幾百年沒有吃過飯似的,這吃相震驚到了她,唯恐這位年輕的公子不夠,又連忙再點了幾個菜上來。
「你慢點吃吧,沒人跟你搶,再說吃飯要細嚼慢咽,這樣狼吞虎咽的對胃不好」出於一種看不下去的心理,蝶玉有些多嘴的朝著那俯首在桌上的男子說了一句,看不出來他長相俊雅,打扮貴氣,吃相卻那麼難看,連一旁吃的正香的冬兒都有些詫異的放筷停了下來,有些不忍心搶他食吃。
她們卻不知道此時溫如言心中幾欲落淚,這幾天來自父親的壓力無孔不入,險些將他壓垮,他連一頓飯都沒有好好吃過,不知為何,在看盡他出糗的蝶玉面前他卻反而沒有了拘束,尤其是在她在自己耳邊有些憐惜的說讓他吃飯細嚼慢咽,更是險些讓他掉下淚來,以前母親在的時候,也常常這樣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