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艷姬(五)
「我身為異骨,從小就被凡間最南邊靠海的小島上一家普通的農戶收養,從一開始家人乃至十里八鄉對我的美貌慕名而來的人都深知我這張絕美的臉生的不正常,更有甚者直接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紅顏禍水」他開口,冷冽的聲音中不帶絲毫情緒,沒有悲傷也沒有難過,只是那鼻中輕輕的冷哼一聲,和眸中輕輕的冷意卻久違的透出幾分染有人間七情六慾的暖意來。
「自古妖界花皇出世便身帶異香,身披百花之光輝,凡人孤陋寡聞也實屬正常」白蒼清淡的聲音開口,卻在他回憶的間隙低身插了一句嘴,一雙湛藍色的眸子微微暼了他一眼,卻深知他眼底的無奈,他們在場的三個人誰不是天生異像才受盡旁人的冷眼相待呢?白蒼記得他年幼時在山間奔跑,很容易便受到其他大型種族的攻擊,有豹群有獅群,他們都將天生通體雪白皮毛的他視做怪胎,更有假惺惺的同類正常皮毛的老虎過來苦口婆心的告訴他,他的皮毛異化,在這弱肉強食的叢林中根本無處躲藏,只能成為別的猛獸口中的美味。
「我倒是不在乎他們怎麼看我,從年少時我心中就已經隱隱知道自己也許並不是普通的凡人」那花皇低著頭說了一句,聲音冷淡,卻是輕輕一揚紅色的長袖,一隻白玉暖杯就飛到了白蒼的身前。
「謝了」白蒼輕輕抬手便在空中輕輕端起了那杯酒,那杯中的酒顏色是青草一般的淡淡綠色,聞著卻清新無比,十分沁人心脾。
「我初見她的那天是一個漫天繁星的深夜,我獨自一人來到河邊像往常一樣獨自深思,鄉間的田中有稻蛙鳴叫,有不知名的鳥兒在不遠處深山密林中吟唱,我叼著狗尾巴草一個人坐在青草滿地的河堤上,悠閑的望著天空,這河邊極少有人踏足的地方卻儼然是我一個快樂的秘密基地,我將自己隱身於黑暗中,那樣就沒有人能瞅見我這張絕美到近乎禍水的臉」說到這裡,他似乎想起了以前那些美妙的時光,輕輕的閉上眼睛,鼻尖彷彿還能聞到那田間誘人的稻香,耳邊還能聽到青蛙聒噪的低鳴聲。
「我漫不經心的像往常一樣往那河中一瞥,她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出現了,她坐在一方小小的蓬船上,那船頭亮著一盞透出微微熒光的燈籠,任那船緩緩的漫無邊際的向前飄蕩著,夜色一片漆黑,漫天的繁星倒映在水中,船輕輕的在水中晃蕩,攪碎一池的星光,也許是注意到了我站在暗處的窺探,也許是驚異於這麼晚還有人,她有些錯愕的站了起來,怔怔的看了我一眼」說到這裡,他一像冰冷如水的眼中總算透出了滿滿的暖意,笑容在唇角不停地蕩漾開來,也許是因為想到了那個無比美妙的時刻而覺得開心,也許是想到了心上人鐫刻在他身上揮之不去的美麗倩影而覺得異常幸福。
「她從船上站了進來,身穿著用色繁複的裙裝,卻是我從前所從來沒有見過的淺粉色西洋和服,纏腰的綉著櫻花的布帶,纖細的腰後面是一個方形的藍色枕包,光滑而雪白的腳上踏著一雙淺色的木屐,一頭烏黑而在月色中透出如水般光滑的長發輕輕的搭在肩上,頭上別著一個看起來價值不菲嵌著銀色珠子的古色發簪,我知道她的打扮非一般的尋常女子」那紅衣的花皇又停頓了頓,從那壺中又倒了一杯酒給自己潤了潤喉。
「直到現在我都驚異於我將那天見到她的樣子記得如此清晰,她身穿的和服,手中拿著的圓柄玉扇,還有那張潔白如玉的臉,一雙纖塵不染透出明月般皎潔光輝的眸子,她似乎受驚了,有些害怕的打量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害怕,畢竟她孤身一人沿著那條長長的河流而下」那花皇再次開口,聲音中卻透出幾分恍惚,彷彿對那人的眉眼,那人受驚的樣子都思念到深入骨髓一般。
「半夜出現的河中女子,且又身著西洋和服,只怕不是西洋入侵的倭寇就是河鬼作祟吧」一旁長久都未發聲的白蒼再次清淡開口卻盡情的破壞了這美好的意境,這犀利而直接的一句評價卻叫沉迷於回憶與沉迷於故事中的人都愣了一愣,那花皇更是反應了過來,便是咬著牙狠狠地瞪了那好整以暇的銀髮仙君一眼,眼中翻滾著是把這話多而毒辣的人咬死還是咬死的複雜情緒。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清歡狠狠地白了一眼那不解風情的白虎,卻眼尖的發現他手中白玉杯里還沒有喝完的半杯酒,聞著那芬芳甘甜的清香,讓她情不自禁的吞咽了咽口水,便悄悄的湊上去拿起那杯酒就輕輕的嘬了一小口。
「果然是記憶中百草的味道,太好喝了」清歡閉著眼睛陶醉的感嘆了一句,眼中隱隱染了熏陶之意,這百草酒入口卻不似其他酒那般辣喉割人,這酒性涼而解毒,入口便是一陣纏綿而柔柔的醇香,不過讓她微微訝異的卻是這酒中似乎還加了一味什麼特殊的東西,那香氣特別,卻是她品不出亦從未見過的。
「我知道你在驚異什麼,她這這釀酒的古法本就不是按照我們這邊的習俗釀造,而是用西洋的釀酒之法而造」那男子見了清歡咋了咂舌,眼中卻是一片詫異之色,不由的輕揚起薄唇,眼中卻帶了清淺的得意之色,試問天帝下除了艷姬還有誰能釀的出第二壺這樣的酒來?
「我見了她瞅見了自己,心中自然也有幾分難為情,畢竟這秘密基地除了我還從未有第二人知曉,只是我那時不知為何卻生出了一股強烈的好奇心來,這姑娘怎麼會深更半夜的出現在此地,又是一人划船,年數看著也不過十五歲左右,難道她不害怕嗎?」
「想到這裡,我便大著膽子朝著那水中船上怔愣著的她喊了一句道「小姑娘,別怕,我不是什麼**擄掠的壞人,我只是住在這附近的村民,夏夜睡不著出來乘個涼而已」,她卻似乎不太懂我的語言,有些半知半解的又看了我一會兒,確定了我沒有其他非分的舉動以後,卻是拿起船邊那盞燈籠舉在手裡高高的舉起便往我的方向照了一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