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玄燁(二)
玄燁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夜涼風長,他卻渾然沒有知覺一般,想起來小時候他淘氣總愛到處跑,去了影月家裡發現並沒家裡那麼多規矩講究,加上靠近鄉野便更喜歡四處蹦噠了,雖然身份高貴遇上別人都尊稱他一聲小王爺,可男孩子本就性子野喜歡上樹掏鳥,下河捕魚。
那時候他哪兒蹭破了皮受了傷或架在哪個樹上下不來,小小的影月總是跟在他身後甜甜的笑著給他帶了紅花油偷偷的擦,也怕他被父親責罵,總叫鄰居的大伯過來幫忙將他弄下來。
「你喜歡樹上的野果嗎?香甜解渴的很,如果你喜歡我便摘一籮筐給你「小時候的他內斂害羞,見了她喜歡的緊,卻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越是喜歡她越是裝作皮的很的樣子。
「我不要野果,你快下來吧,這麼高的樹摔了會很疼「年幼的小影月蹲在樹下仰著頭看他,十分擔心,兩個可愛的小角,一咧嘴便露出兩個小虎牙,是兒時斑駁記憶中最甜蜜的回憶。
如今卻都變了樣,他逐漸的心高氣傲了起來,隨著家中權勢與財富的急劇增加,他越來越目中無人,越來越習慣了耳邊的奉承之話,如今竟然連辯出她的真假來都做不到,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故意給他的一個磨難讓他醒悟。
想到這裡玄燁苦笑了一聲,手上執著的價值不菲的白玉錦扇和身上早已習慣的昂貴衣料卻讓他莫名的覺得不舒服的緊,彷彿一個無形的束縛,所有的一切都蒙蔽了他的心。
終究他還是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清風閣」門口,這樣大半的路程,他只是一路低著頭恍惚著前行,全然不顧露水將衣襟盡數打濕。
眼瞅著那小閣在這偌大輝煌的庭院中破舊的可怕,從外面看,門前一大片竹林更是讓這宅院顯得偏僻清冷的很,玄燁獃獃的站在門口,看到屋裡面透過紙糊的薄窗映出昏黃的一盞燭光,燭光搖晃不定,更是照的屋內忽明忽暗,裡面似乎全然沒有住人的聲響,讓他略微心驚。
「叩叩叩」他站立了片刻終於還是強裝著鎮定伸出手輕叩了叩房門。
門內卻並沒有人馬上出來開門,甚至沒有任何反應,難道她不在?想到這裡他便更加心驚,只想走進去一探究竟,好在這房子本就年久失修,門口掛著的鎖也形同虛設,他輕輕一碰便開了。
玄燁輕步踏進了房內,又關合了門,將桌上忽明忽暗的燭光扶穩了才看向床上,這屋內陳設簡單,幾乎是一目了然。床上睡著的女子輕側著身子躺著,薄被只蓋在腰部,雙目緊闔,睫毛微微顫抖著,蜷縮著身體睡得很沉,雙手緊握成拳,即使是在夢中臉上也寫滿了強烈的不安與緊張。
玄燁輕輕的坐到床沿邊上,湊近一看,她的右臉頰由於自己那一巴掌依舊紅腫的很高,嘴角也留下了撕裂的痕迹,隱隱有著血跡,臉上更是淚痕斑駁,讓人看了十分不忍。
「你如果能不那麼倔強就好了」玄燁無限憐惜著輕語撫上她紅腫的臉頰,明明她心裡這麼在意自己,為什麼卻老是口是心非差點害得他三番幾次的覺得她就是假的影月,明明那麼喜歡為什麼卻什麼都不願意說?如果不是這次他撞到了那送衣的小廝,只會真的以為她生性孤僻薄涼。
「嘶」也許是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動作,也許是他觸到了臉上紅腫的傷口,夢中的人吃痛輕囈了聲,玄燁趕緊放下了手。
「明明證據確鑿知道了你是錯的那方,可為什麼我卻還在偏袒你,甚至不願意對你說重話?」玄燁自顧自的發言,明知道床上的人聽不到,臉上卻頭一次出現了痛苦糾結的表情。
「你是真正的影月嗎?」現在玄燁一閉上眼睛腦海中都是她那雙明亮執拗的眼睛,那樣的鮮明活力似乎與童年那個在樹下仰著頭看他的小小身影重疊,可是他卻不敢斷認。
「月兒」玄燁再次伸出手輕撫上她的臉頰,眼神里透出痴痴的光來,隱約有几絲銀光閃動,天知道他多想找出真正的影月來,這麼些年的混跡早已將他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迷茫間只知道也許她才是他唯一也是最終的救贖。
「你是?」影月正睡得迷糊間卻隱約感覺到一絲微涼的觸感不斷撫過臉頰,心中覺得非常詫異的同時睜開眼卻看到一個黑影坐在眼前,不禁被嚇了一跳,連忙坐了起來,驚慌的開口。
「不用擔心,我是玄燁」玄燁見到她突然醒來,自己也驚了一跳,臉頰有些不自然的微紅,但還是強裝著鎮定出語。
「小王爺?」迷茫了半天,影月緩了緩神才反應過來,呆愣的問了一句。
「對,是我」見了她那樣,不知為何玄燁只覺得可愛的很,語氣中便帶了幾分寵溺,誰知下一秒床上的人語氣便陡然一轉。
「王爺大駕光臨是為何事?民女這裡寒舍簡陋,怕是招待不了您,還請你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吧」影月回過神來再見到輕笑的那人眼中卻只有憎恨,想到他狠狠甩自己的那一巴掌,到如今臉上都是紅腫一片,拜他不分青紅皂白所致,語氣中更是結了幾分冰霜。
「你臉上的傷還疼嗎?」玄燁卻是避開了她語氣中咄咄逼人的鋒芒,主動的詢問,一雙眼睛依舊有些不自然的瞥過她的臉,卻透出幾分心虛與擔憂,自己的力道下的實在太重了,也是被她一激過於憤怒,現在想想真覺得自己太衝動。
「王爺明辨是非,何必再假模假樣的來關心我?不如多去關心一下那落水的文弱美人兒,我可消受不起你的關心」又是幾句犀利毒舌的話語拋來,讓玄燁一陣腦仁疼,她永遠是這樣防備心過重,對別人也極具攻擊性,像只刺蝟一般。
「我確實做錯了,不應該對你動手」玄燁深吸了一口氣,終於說出了憋悶在心中已久的一句話,要知道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是第一次給人認錯。
「王爺不必勉強自己假心假意的來道歉,我可消受不起」依舊是尖酸的一句,彷彿油鹽不進一般,那雙明亮的眸子依舊執拗異常,讓他不禁有些生氣。
「唔」幾乎是行動快過腦袋,他一把將那執拗的人按倒在了床上,他甚至想撕開她執拗刺人的假象,看看真正的她是怎樣的,為何一再的撩撥他以後又那樣的輕易退縮?
「我真的只是想好好和你交流」玄燁語氣有些衝動,不知為何只覺得心中異常焦急,見了床上的人側過頭去故意不願看他,察覺到了不對勁,瞧過去才發現那人早已是淚流滿面,溫熱的淚水不斷地溢出眼眶,害他一陣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