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情動
「小姐,來」男子先一步跨上扁舟,又伸手來扶清歡,那船浮在水面,本就不穩,一晃一盪之間,清歡沒站穩,不小心一頭扎進了男子懷中,男子溫熱的體溫包圍著她,身上似乎還帶了些奇異的香味絲絲縈繞著她,害得鮮少與人接觸的她心中小鹿亂撞,一張小臉緋紅,想掙扎著離開,男子卻彷彿依依不捨般,目光深遠而悠長,緊緊的抱住她。
白蒼著迷的聞著懷裡清歡發間散發的幽香,彷彿失而復得般緊緊的抱著她,時光彷彿在這一刻靜止,沒有生老病死,沒有人煙喧囂,只有兩顆心靜靜的相依。
「請公子自重!」翠縷一聲呵斥驚擾了兩人。
「是我失態了,望小姐贖罪」白蒼鬆開手,一雙目光如炬,心中卻責怪自己情不自禁,將對素錦的思念傾注在了清歡身上。
「無事,我們賞月吧」清歡強裝著鎮定,移步至設桌處,身子略微發著抖,一張緋紅的臉刻意不去看男子,目光遊離。
「對了,還未請教小姐芳名呢?」男子大步坐下,只定定的盯著清歡,目光如炬。
「小女子姓陳,名喚清歡。」清歡低著頭回答躲避他過於炙熱的視線,吐字清淺如珠落盤。
「清歡……真是個好名字,享一世清歡無憂。」白蒼蹙著眉深思,心中卻多了幾分哀傷,前一世的你要是也能享清歡一世又多好,轉念又想到這一世的她是如此的平安喜樂,心中又悲又喜,徑自倒了杯酒,舉起酒杯對清歡道。
「幾次三番偶遇小姐已是緣分,在下深感榮幸,願小姐一生清歡。」說完,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承蒙公子吉言,小女子同敬」清歡執了玉壺也斟了滿滿一杯,一飲而盡。
清風徐來,月光撒在湖面直照的波光粼粼,不遠處常有些管樂飄飄入耳。清歡也喚了翠縷坐下同飲,這麼些天瘀塞在心中的不快彷彿隨著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消失無蹤。
「小姐,這酒竟比我們偷釀的米酒還好喝……」翠縷醉語朦朧道,畢竟是小丫鬟,隨著一杯又一杯的美酒下肚,很快將防備忘到了九霄雲外。男子只笑而不語。
也不知喝了多久,清歡貪杯,翠縷早已醉倒在一旁,嘴裡還不斷說著「小姐,不能再喝了,再不回去就夜深了……」
清歡只暈暈乎乎的站起身來,將身上的青竹紋長衣披在她身上。
白蒼只用手撐著下巴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一身白衣勝雪,在月色中更顯得俊逸非凡。
清歡見他也喝了不少,目光卻依舊清醒如常,沒有一點醉意,不禁敬佩。
「公子真是好酒量。」清歡笑著對他說道,一雙藍色的眼睛在酒意的渲染下更顯得目光盈盈,如點秋水。
「素景……」男子出神的望著她,喃喃道,如著了魔般。
「我不是素景,我是清歡,公子醉了」清歡雖然也有些醉意,但是聽到這個名字還是覺得有些耳熟,莫不是那日紅衣女子來庭院里提到的那個名字?
男子卻彷彿沒有聽到般,定定的走近她,不顧她驚訝的眼神,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緋紅的臉。
白蒼輕撫上那張在心中摹畫了數百遍不止的臉,那眉,那目,那眼,那人逝去已近五百年,今日終得相見。
清歡獃獃的望著他的臉,不知為何能感受到他心中濃的化不開的哀傷,也許是因為自己長得像他一位已經逝去的故人?
良久,清歡感覺到一絲柔軟冰涼的觸感輕敷在自己的額頭,心中一驚,心臟猛烈跳動,似乎要跳出胸腔。
白蒼吻了良久才放開,又用指尖在她的掌心寫了幾個字,指尖溫熱的溫度一點點滲進心裡,清歡知道他寫的是三個字,「勿念我」。
白蒼想起那也是一個初秋涼爽的夜,素景一瘸一拐的給他采來了很多草藥,又給他做了一身雪白的新衣,卻只在他半夢半醒間用指尖在他掌心寫了三個字「勿念我」,待他醒來時聽到的卻是她的死訊。那日,肝腸寸斷的感覺似乎猶在眼前。
「公子何故如此憂傷?」清歡一雙藍色的眼睛無邪的望向他。
「夜深了,我叫人送你們兩個回去吧」白蒼沒有回答清歡的問題,只下了船去找馬車。
清歡望向他獨行的背影,心中思緒萬千,卻不知從何說起。
很快,馬車停在湖邊,白蒼幫著清歡把醉酒不醒的翠縷扶上了馬車,清歡被夜晚涼風一吹,酒醒了很多,對白蒼道。
「今日一同飲酒,與公子相談甚歡,願來日還有機會再聚。」
「當然。」白蒼只笑著在馬車下沖她招了招手,白衣墨發,聲音悠遠,仿如夢中。
「你叫什麼名字?」馬車漸行漸遠,清歡卻突然拉起轎簾問,待抬頭往外面看卻哪裡還有白衣男子的影子,只有一片漆黑的夜,一陣晚風吹過,所有一切如在夢中,隨風消逝。
白蒼在夜色中疾行著,不一會兒就變做一隻身形矯健的白虎,他知道這些天的消失讓清歡心中十分擔心,但是自己出於圓月變身之際身型不穩,極易變幻,不好驚嚇到眾人,因此自己偷偷的離開,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等待這十五日過去。
白蒼心中沉吟,要不是那日自己在山上度這五百年的劫,心劫淤塞,未能仙渡,因此被天雷劈的法力盡失,奄奄一息變成幼型,又恰遭惡劫,竟被上山的獵戶所擄當做奇珍異獸下山來販賣,怎會有機會遇著她?那時它意識混沌,卻隱約見到有著一雙藍色眼睛的女子,親手從獵戶手中抱過他替他包紮傷口,那一刻他幾乎以為她就是素景,以為她又回來了,半響才想起素景已經死了,他曾去向太乙仙人借過太虛幻境,找尋過她的轉世,卻不得而知,踏破鐵鞋無覓處,今日再見卻是因禍得福,素景,這一世,我一定陪在你身邊,護你一世周全。
白蒼心中百感交集,失而復得的喜悅曾經一度將它衝垮,可是心中又不免有些憤恨,自己心思鬱結了五百年,終日借酒消愁,又因了她,這天劫竟又沒度過,而她卻早已幻做官宦女兒,每日無憂無慮,天真無邪,也再認不得他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