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醉酒
時光一天天過去,晝夜交替,轉眼春日已過,夏日悄然將至。
清歡穿了石榴合歡裙,腳踏一雙青色絲履,上綉淺粉色荷花,一頭青絲用一支雕花木簪挽起,並無其他裝飾,略顯柔美,散發出淡淡的幽香味。
「這天兒真是越來越熱了」她手中執著白玉柄園扇用力扇著,庭院里四方通透,不時有涼風襲來,依舊不抵炎熱,不知樹上哪來的一兩隻不識相的夏蟬不知疲倦的叫著,惹得她心中更加焦躁。
「小姐,老爺和大夫人今日探府,還攜了大小姐來!」翠縷急急忙忙的趕過來報信。
「什麼?」清歡心裡一驚,手中的園扇掉在地上發出清脆一聲響。
她開始滿園的找虎,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白虎被發現,父親一向不喜怪力亂神之物,若是白虎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在哪裡!」她滿園的找著,找了小別間又找遍了庭院均沒有尋到半分。
「白蒼!」她焦急的呼喚了好幾聲,都無回應,心裡不禁生氣。
「臭白虎臭白虎,遲早有一天扔掉你」
「小姐,天氣愈加炎熱,它應該是自己去找納涼的好處去了吧」
也是,她也沒有時間找了,先快速的回房換了一身淺粉色的素錦百褶裙,又讓翠縷幫著將一頭烏髮綰成一個朝雲近香髻,斜插兩支淡粉水晶蓮花簪、戴著四朵點珠貓眼黛宮娟。
剛剛收拾好,門外就有人來傳老爺和大夫人到了。
她低聲吩咐人在正廳擺了茶,才蓮花輕步於門前雙手手指相扣,放至左腰側,彎腿屈身恭敬的行禮。
「小女請父親,母親,大姐安」
「快起來吧,受苦了」上官將軍忙扶起她,看著她明眸皓齒,滿臉疼愛憐惜。
「韻寒,讓母親看看,受苦了」大夫人也摸著她的手,一臉疼惜。丞相大夫人是劉氏名門望族嫡女,做事,是出了名的滴水不漏,為人聰敏能幹,很是受丞相喜歡,她雖然與清歡見的面不多,但是也還和善,在清歡生母去世以後也盡了些做母親的責任。
「小妹,姐姐好想你,苦於學業繁忙,一直不能來探望你」清歡的大姐是大夫人所生之女,比清歡年長兩歲,名為上官錦榮,取一世錦繡榮華之意,與清歡不愛學業功名相反,她一直潛心學習,心有鴻志,望有朝一日能成為人中之鳳,從她的打扮也可略知一二,她身著一襲水藍色宮服,裙裾邊用粉色絲線綉著細碎的櫻花瓣,在陽光底下,璀璨耀眼,一張粉白的小臉,妝容華麗,美麗的眼睛透著伶俐聰慧。
「姐姐,妹妹也思念你,父親母親一路舟車勞頓,你快隨他們與我進房休息。」
說罷清歡挽了她的手,引著丞相夫婦進了正廳。
「韻寒,我剛剛進府發現院宅有些破敗,從你三歲開始住到這裡已有十三年之久,年久失修,不如父親找人重新仔細給你修繕一番吧」丞相眉頭緊鎖,明顯對這裡的環境十分不滿。
「父親不必擔心,小女居住已久,已經習慣了,庭院雖破,但是別有一番風味,可以賞春景聽夏荷品冬雪,天然美景比人工雕刻不知好太多」
說著,她又嬌憨的轉到丞相跟前,趴在他肩上,撒著嬌說
「何況父親常教導我要學習劉禹錫的《陋室銘》艱苦樸素的精神,小女謹記在心呢!」
「你呀,就是個小淘氣!」丞相大人無可奈何的颳了刮她的鼻子,眼中疼愛之意卻更顯。
「小妹,我可要考考你」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是出自那首詩?」
「劉禹錫的《烏衣巷》」
「那不飛則已,一飛衝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是出自哪本書呢?」
「是出自喂你一口桂花糕,哈哈!」
清歡拿了桌上一塊桂花糕塞到了錦榮口裡,引得錦榮連連驚叫。
「爹!你看她耍賴!」錦榮氣呼呼的說。
「好啦,你們兩個,沒大沒小的,錦榮你要有個大姐的樣子」劉氏柔聲勸阻,又轉頭看向清歡道
「你大姐打算今年入宮選秀,所以這些天都忙著學習宮中禮儀,又要讀書,連出來看你的時間都是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呢」
「原來大姐這麼忙,以大姐的儀容學識肯定能成為人中龍鳳!」清歡一雙純凈如藍天的雙瞳天真的可愛,讓劉氏聽的心中喜悅,又言
「清歡,轉眼你也已經十五歲了,終日待在這庭院也不是辦法,如若有看得上的人家,可以告訴母親,母親幫你牽橋搭線,讓你一輩子過得平安喜樂」
「母親,清歡暫時沒有這樣的打算……」清歡低著頭羞紅了臉,同時心裡又想著自己的志趣在於雲遊四方,如果說出來還不知道父親會不會責怪。
「你瞧你真是的,清歡年歲還小,又有異瞳,怕惹人非議,在膝下再養幾年又何妨,錦榮聰明,清歡這孩子卻靈秀,志向不同,豈能同做比較。」丞相聽出劉氏話裡有話,害怕清歡回府搶了錦榮風頭,心中有幾分不悅。
「老爺,的確是我多慮了,孩子長大了自有她的想法」劉氏忙笑著掩飾過去,頭上的金簪玉釵隨著動作碰撞著發出清脆的響聲。
下午又共進了晚餐,逛了會兒園子自然不在話下,晚上因怕住不慣竹床,丞相夫人便帶著錦榮先離開了,丞相走到門口,又思來想去囑咐了清歡幾句。
「韻寒,一個人住在這裡雖然無人看管但還是要聽夫子的話,注意自己的安全,切記要安分守己,做事不要逾越禮數。」
「放心吧,父親」清歡低著頭恭敬的應答,所謂天下父母心不過如此,丞相對她的關愛,她都銘記於心。
丞相又看了眼她在月色中散發著藍綠色的異瞳,嘆了口氣,拂了拂袖也乘轎離開了。
總算走了,清歡心裡舒了口氣,自幼不曾被管教的她總覺得與他們見面會有一種束縛感,讓她渾然不舒服。
突然,一雙同樣藍綠色的瞳孔出現在牆頭,清歡夜裡的視線極佳,遠遠的見白虎站在上面便喚了一聲白蒼。
白虎好像聽到了她的呼喚,搖了搖尾巴,又邁著輕巧敏捷的步子離開了。
「小姐,今天晚上的月亮好圓啊」翠縷老遠的拿了柄竹扇過來,邊獃獃的看著天上圓滿皎潔的月亮。
「不如我們趁著夏夜好乘涼,你去拿些劉嬸自釀的米酒過來,我們賞著圓月喝個痛快豈不盡興?」
「好主意!」翠縷一想到夏天特製的冰鎮米酒劃過喉嚨香甜解渴的味道不禁吞咽口水,忙不迭的跑進廚房,問劉大娘要了一大壺米酒,也不管不顧大娘喝多了一定會醉的叮囑。
「好喝!」兩人坐在椿樹下石凳上,趁著夜景開懷痛飲,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只看見清歡臉色酡紅,醉眼朦朧,青絲凌亂散開,香腮紅唇,不勝嬌艷。
「依我看女子永遠不必婚嫁,好好的玉人盡被些混濁不堪的男子玷污……可惜我……生錯了時代……」
「小姐,你說什麼呀……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胡話……」翠縷朦朦朧朧的搭著話。
也不知喝了多久,清歡意識逐漸迷亂,渾身沒了力氣,只斜靠著石桌,手中還攥著一隻酒杯不願鬆開。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漫步而來,挺拔的身材,一頭雪白的銀髮,未完全退化成人行的兩隻虎耳,只看他眉目俊朗如神仙,又有一種異常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他只皺著眉頭看了清歡一眼,思量了半天才附身將她小心的攔腰抱起,走進房內。就在這月圓他必將妖化的夜晚,她卻偏生喝酒,還喝成這副不醒人事的模樣,果然她是他三生三世必渡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