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
這夜,大片大片的雪花,從昏暗的天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在空中舞動著各種姿勢,或飛翔,或盤旋,或直直地快速墜落,鋪落在地上。
桐花小築到了夜裡格外寂靜,只聽見雪花簌簌不斷往下落,偶爾咯吱一聲響,樹木的枯枝被積雪壓斷了。
江仇妤就站在檐下微微出神,天氣寒冷,她就穿著一件略嫌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深棕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綉出了奇巧遒勁的枝幹,桃紅色的絲線綉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也倒是應景。
一雙潔白無瑕的手上帶著一個乳白色的玉鐲子,一頭長的出奇的頭髮用雪青色和白色相間的絲帶綰了靈蛇髻,一頭烏髮上只插著一跟翡翠製成的玉簪子,別開生面的做成了帶葉青竹的模樣。
青雲拿著斗篷披在了那個瘦弱的身子上,衣上精細構圖綉了綻放的紅梅,繁雙層疊,開得熱鬧,看得讓人心裡也覺得熱乎;這披風和仇妤身上的錦衣都是出自青雲的手。
想到與江映雪姐妹一場,如今她已年滿十七,年後可能就要出嫁,就回了房間翻了翻她的進賬打算隨一份厚禮。畢竟古代女子婚後上有婆婆下有叔子妯娌,新婚後的生活肯定處處需要銀錢打理關係。
「天上無雲不下雨,地上無媒不成親」
在古代單身男女雙方都很少有親近的機會,尤其是女子,更是深居閨門之中,埠唐民風開放,女子可以上學讀書也可以出門遊玩。
這天剛剛落了雪,幾個丫頭家嘰嘰喳喳湊在一起,原來是那荊州刺使帶著二兒子上門相親,在經媒人說合之後,刺使提出相親,所謂相親,是在說媒的人的帶領下到女方家裡作初次訪問的活動,俗稱看親。
相親的日子由男方提出,由媒人決定時間並通知男女雙方,雙方都應做好準備。男方要帶一些禮物,禮不在多,表表心意而已,若能因此打動對方父母的心當然就更好了。
當然啦,作為主角的男女二人都應儘力收拾打扮得得體漂亮,以獲取對方好感。
仇妤知道在相親之後就可履行一定的結婚程序,這個過程稱為「過禮」。過禮之際媒人要將男方的生辰八字送到女方,把女方的生辰八字送到男方。
誰知這刺史大人倒是個爽快的人,才上了門拜訪第二日就將生辰八字送到江家,大房的陳氏樂的眉開眼笑連忙把江映雪的生辰八字合了送到荊州。
換帖之後媒人會選個好日子帶男方去「過禮」訂婚。
在等等流程過了之後,這婚是定了下來,兩家人都派出了媒人商議婚期,柳家著急,二月二那天,將三十六抬聘禮盡數抬入了江府,按照埠唐的嫁娶定例,正式下聘的禮數是提親時的兩倍,陳氏當然不會委屈了這個唯一的女子,當即就把江映雪的嫁妝弄的風風光光。
柳晗元和江映雪的好日子就定在五月初六,端午過後一天。
陳氏得了一門好親事,這幾日走路腳下都是帶風的,逢人就笑,好心情是止也止不住,連仇妤看了都覺得有些礙眼。
?到了正月初六的樣子。家裡的親戚也差不多來完了,江映雪也帶著丫鬟在屋子裡開始做綉活了,陳氏都說了,江映雪從現在就開始綉自己的嫁妝差不多了,萬一到時候來不及的。
陳氏說了,柳家是大戶人家,這綉嫁妝不單是要綉嫁衣。荷包,絲巾之類的,還要江映雪沒事的時候綉些別的。說是像屏風一些大件的物品,這些到了柳家都是要用的,如果江映雪自己綉,到時候做嫁妝送到柳家也好看,也讓人家知道自己的女兒這些本事還是有的。
這天晚上,江彧清帶著一眾姐妹來到江映雪居住的德慶館看江映雪。
江彧清一進門就見江映雪帶著丫鬟背對著她們綉東西,就有些不解,「屋裡剩下的不還可以用很久么,幹嘛又要綉?晚上綉這個傷眼睛。」
江映雪的丫鬟蓮兒聽了,忙舉起手裡的綉棚子笑道:「這是給姑娘綉嫁妝呢,這料子是上回大夫人送來給大姑娘綉帕子的,用在柳府里也不差,我們晚上閑著也是閑著,都給姑娘綉帕子,我跟萍兒兩個每天晚上綉一條,還有荷包,過兩日奴婢再去找總管要些料子來,也綉幾百個放哪兒備著…
「你們怎麼這麼晚了還過來?」江映雪從一堆綉品中抬頭,目光灼灼的。
「還不是大姐要出嫁了,我們這些做姐妹的來瞧瞧姐姐這兒還缺啥」江彧清上前在江映雪對面的榻上坐下,丫鬟們搬了椅子給幾個姑娘,端茶的端茶,添水的添水,一時有些手忙腳亂。
「還說呢,這幾日都忙著綉這些東西,你們要是真想幫忙啊就把你們屋子裡上好的料子都送到我這來!」
「喲,姐姐這還沒嫁過去呢就惦記上姐妹們的好料子了,等嫁過去了還得了,呵呵。」三姑娘江晚翠打趣道。
「好你個壞丫頭,等到家來你自己綉嫁妝別說我沒給你送好料子來,到時候哭都來不及。」江映雪抓了一把小瓜子丟到江晚翠身上。
幾個姑娘在屋裡打鬧,亂成一片,忘卻了以前那些不開心的日子,剩下的只有對江映雪的祝福,倒是溫馨一片。
埠唐的婚嫁風俗里除了姑娘出嫁時家裡的姐妹們要添妝,姐妹們連姑娘出嫁前綉嫁妝的布料也要添。
時光飛逝,幾個月前剛定親之時,江映雪還在心裡想,時間尚早,還有幾個月,沒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五月初六。
????從前兒個晚上開始江映雪就一直沒能睡覺,半夜開了臉之後,丫鬟伺候她換上了喜服,然後就一直坐著,五六個負責梳妝的媽媽就圍著她打轉,施粉的施粉,盤發的盤發,打扇子的打扇子。
????一直到天明時分,江映雪才被打扮的像個福氣娃娃般坐在那裡,偏偏所有人都說:
????「哎呀,咱們大姑娘定是這世上最好看的新娘子了。瞧著眼睛,瞧這眉毛,就跟畫兒上的仙女似的,新郎官兒見了必定喜歡。」
????「姑娘,大喜的日子,可不興嘆氣的。笑一個,笑一個爺們兒才喜歡呢。」
???江映雪看著鏡子里被濃妝艷抹的那張臉,雙眼含光,面若桃李。
陳氏給江映雪找了四個能幹的媽媽,再加上德慶館的四個丫鬟蓮兒,萍兒,喜兒,菊兒一共八個人作為陪房隨江映雪一同嫁去荊州,陳氏將眾人的身契也一併交給了江映雪。
????這頭,柳晗元帶著迎親隊伍前來,在門口一番鬧騰之後,吉時到了,江連偁背著江映雪將她送上了花轎,眾穿著紅衣的丫鬟們端出了蓮子紅棗茶,給迎親隊伍送上,喝過了糖水,然後迎親隊伍便帶著新娘子往荊州趕去,眾侯府賓客方可隨行,一同下荊州參加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