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同塌而眠
諸葛亮放在門邊的手一頓，還未轉過身子，我便從身後猛地握住他的手，然後將他推著往屋內走。
“啪！”木門應聲而閉。
屋裏很暗，隻有隱隱月光從窗外灑落進來，映在諸葛亮的身上，流淌著淡淡華彩，本想著“興師問罪”，最後卻隻能望著他恍若謫仙的模樣呆呆出神。
良久，諸葛亮扶額，微闔了眸子略帶些慵懶道：“夜已深了，你不回房歇息來書房做甚？”
他的衣衫很是鬆散，即便是輕微的一個動作，衣襟便已滑過肩頭，露出素白的裏衣。
“先生！”我愰過神，一時竟不知是該花癡還是該難過，微顫著雙手將他不自覺滑落的衣襟小心的拉好。
諸葛亮微微一怔，這才發現自己的衣襟竟滑落下去，臉上微澀，連忙輕拂了我的手，快速為自己整理了一番，方才還淡薄的語氣也有些尷尬起來：“何事？”
我委屈的望了他一眼，想著黃月英今日進出書房的模樣，心裏霎時湧過一陣濃濃的醋意，雙手下意識的撫上眼眶，遮住他的身影：“先生喜歡黃姑娘！”
我因遮著眼，也不知諸葛亮此時是怎樣的神色，隻聽得寂靜中諸葛亮有些迷茫道：“何來此話？”
“先生……先生……”我話也沒說完，心裏的委屈湧的歡騰，一個不忍，竟從眼眶掉下幾滴淚來，驚得我手一顫，連帶著聲音也變得哽咽：“先生不讓我進書房，卻讓黃姑娘進，而且……”我抽了抽鼻子，又道：“而且先生衣衫不整！”
說著說著，竟真忍不住低聲啜泣。不是為了黃月英能夠進他的書房，自己心中在意的是他明明拒了任何人，卻獨獨黃月英不拒，轉念又想著他們之間千絲萬縷的關係，又驚又氣的同時不免還帶著深深的慌亂，而這慌亂是諸葛亮永遠不會懂的。
片刻沉默後，一雙手試圖將我遮住雙眼的手取下，我偏過頭，背過身子將那雙手擋在身後，自己則偷偷的露出一個縫來四處張望了一番，嘴角勾起，嘴裏的嗚咽聲越來越大，感到身後人的慌張失措，心下一喜，便死死不願轉過身去。
身後驀地傳來一聲輕歎：“黃姑娘是客人，我怎好拂了別人的好意？讓她進來也是萬事止乎禮，哪裏來得衣衫不整？”
“衣服剛剛都滑下去了！”我大聲反駁著，身後諸葛亮輕咳了一聲，語氣有些躊躇：“方才靠在軟塌上小憩了一會兒，也是在黃姑娘走後方才落塌，你……”
我突兀的一個轉身，隻手鬆開了一個眼睛：“真的嗎？”
諸葛亮無奈點頭，伸手將我臉上的另一隻手拿下，食指指腹小心翼翼的拭過我的眼，道：“莫要哭了，早知道你這般介意我便不禁你入門了。”話裏七分寵溺三分後悔，我哼哼兩聲，得到滿意的答案後便不由自主的伸去手去環住他的腰，將腦袋在他懷裏蹭了蹭，四周充斥著他身上好聞的清香，我舒服的嘟囔道：“先生，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諸葛亮默了默，手輕輕撫過我的稍顯淩亂的發絲，良久方才輕輕擁過我，低聲道：“嗯……”
我驚訝間，猛地抬起頭直直的望著他滿臉的疑惑：“我哪裏惹先生生氣了？”
這回答忒直接，我原本想著諸葛亮會溫柔的說沒有生氣，心下便放鬆許多。如今他這一句突兀的“嗯”，著實讓我不知該怎麽去回他，一時間又實在想不出自己哪裏做的不對。
諸葛亮的眸子融入了夜色中，漆黑一片，在我凝視間，頃刻化為濃墨消散，萬物皆不是他墨畫下的風景，那卷裏，便隻有我一人。
“子歸，你是何時與羅公子相得這門親？”
我訕笑道：“先生，你知道了？其實在隆中時便相了……”自覺的心虛，不動聲色的將視線移向別處。
諸葛亮不語，我以為他真是生氣了心下一慌，急道：“我隻是去見了他，沒有應允什麽……”
諸葛亮雙手驀地一緊，我與他的距離更加貼近，將頭靠在他胸口，幾乎能聽到他陣陣心跳……
“子歸，顧老走時我沒在你身邊，你一個人孤身在外，陪在你身邊的人亦不是我……”
“先生……”我喃喃喚他，他將頭輕輕靠在我的肩頭，對我的喚恍若未聞，依舊自顧自的說道：“我知曉你對羅公子沒有心意，可琳琅苑數月時光，他都陪在你身邊，你對他……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諸葛亮口中的他……是曹桓？
我對曹桓不愛，卻也是在意的，不願看他傷心，早已習慣他在自己身邊吵吵鬧鬧的日子。在琳琅苑裏，我難過時，他想方設法的逗我開心，遇到危險時，他也是第一個出現在我身邊保護我，即便是被巽妤為難，也是他厚著臉皮硬生生的將我從壓抑的環境中帶走……
他壞笑的模樣，生氣的模樣，甚至落寞的模樣竟讓我忘不了，丟不掉。
喜歡嗎？在琳琅苑時我也多次問過自己，可每每答案都是否定的，即使習慣他陪在自己身邊，心裏卻將他當做一個很要好的朋友，會因他生氣，因他開心，但終究這些感覺，與我喜歡的人無甚特別。
如曲拂她們，終歸不過友誼罷了。若真要說什麽不同，也不過她們是女子，而他則是男子罷了。
有一瞬曾亂過心，是隨趙雲一起去柴桑郡時，簾外他孤寂的眼神？還是那夜他醉酒時，說的那番動聽的話？可心裏卻更多的是害怕，害怕他會喜歡，害怕自己會傷害他。
我沉默著，思慮著，盡管我知道自己對曹桓並非男女之愛，但終究還是不能如同拒絕羅胤一般拒絕他，在琳琅苑那段日子裏，我竟是在不知不覺中對他產生了一種依賴嗎？
這一想法令我徒然一驚，竟不由的鬆開抱著諸葛亮的手，腳步微有些踉蹌的往後退了兩步。
“我……對他沒有那種想法。”既然連聲音也不由的顫了起來，我到底在害怕什麽？試圖逃避什麽？是怕諸葛亮誤會？還是擔心自己對曹桓其實是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諸葛亮的身子一動不動，靜靜的看著我，欲牽過我的手僵硬的停在半空，最終化為一聲無奈的歎息：“回去歇息吧。”
語畢，便轉過身子向書案走去，屋裏沒點燈，不知他是怎樣準確無誤的找到了椅子，更不知他方才說出那樣冷淡的話時是帶著怎樣的表情。
我挪不動腳步，隻能看著他坐下，隨手拿起案上的書簡，就這樣看了起來。
良久，我才打破沉默：“先生，我為你點燈吧……”
“不用了，我想歇一會兒。”雖說想要歇一會兒，可手卻還是拿著書簡自顧自的看著，哪有半分想要歇息的模樣？
我支吾的應了一聲：“那我先回了。”
案上的人沒有回話，我悻悻的轉過身正欲開門的動作突然一滯，眼裏是真的又淚花盈眶了。
咬了咬牙，又狠狠將開了一半的門關上，猛地轉身向身後的諸葛亮跑去，好在這屋裏沒什麽障礙，等我忍著淚端端站在案前時，方才不滿道：“你不留我嗎？”
諸葛亮沒有回話，卻是抬頭看了我一眼。月光透過窗紙灑在我帶淚的臉上，諸葛亮怔了怔，半晌皺了眉頭，道：“怎又哭了？”
我終是忍不住“哇”的一聲，如同孩子般大哭的略過書案，撲進他的懷裏，雙手死死的環抱著他的頸項，哭的很是傷心。
“我不回了，就待著先生身邊，哪裏也不要去！哪裏也不想去！”
什麽羅胤！什麽曹桓！我怎麽可以懷疑自己對諸葛亮的心呢？唯恐諸葛亮不理我，連忙抹了抹眼淚，乖巧道：“先生，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諸葛亮望著我，突然緩緩傾身，麵上突兀一熱，溫暖的唇驀地覆上我的，淺淺觸了觸，而後唇瓣相抵，彼此的呼吸皆近在咫尺。
“好……”
磨蹭著我的唇，他淡淡應了聲好，便伸手將我整個攬入懷裏，頭微微向前靠近一分，下一刻，灼熱的氣息便揮灑在我唇間。舌尖帶著些許試探淺淺描摹著我的唇形，帶著濕漉的微顫不安，在我因驚訝而啟唇時，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貪婪地攫取著屬於我的氣息，用力地探索過每一個角落。
他的吻與以往有些不同，帶著深深柔情也伴著濃濃占有，細細的在我唇上輾轉廝磨，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空氣中他的清香伴隨著他的吻，一同鑽進我心裏再也離不開了。
……
我死盯著眼前闔眼的諸葛亮，目光落到他的眼，他的鼻，還有他的唇……
望著望著，我竟不由的伸手撫上自己的唇，唇上仿佛還帶著他唇上的溫度和觸感，讓人像是在做夢一般，沒有安全感。
方才若不是自己的一聲低吟，諸葛亮還會俊臉泛紅的將我輕輕推開嗎？可若他沒有推開，我們豈不是……
大腦突然一陣空白，我慌亂的扯過棉被遮住自己的臉，才後知後覺的覺得應保持女兒家的矜持和羞澀。
想著自己死皮賴臉的跟著諸葛亮進了他的臥房，然後大言不慚的以一個“怕黑”這樣的一個老套且笨的理由賴在他房裏時，他一臉驚詫的模樣還帶著一種不自然的尷尬。
可耐不住我軟磨硬泡，也就勉強答應我留在他房裏。我睡在床上，他便徑直取了兩床棉被鋪在地上，臥地而眠。
雖說自己臉皮忒厚，倒也知道什麽是男女授受不親，且還是對著自己心心念著的男子，便更讓人覺得需要隔著距離了。
可睡了不到一刻，我便縮著身子，抱了一床被子，偷偷的下了床，再偷偷的臥在他身側，方有了現在這樣偷偷看他的場景。
見他似乎真的是睡著了，我才大著膽子將自己的棉被掀開，再輕輕的將諸葛亮的棉被掀開，然後向他的身旁挪去，與他共蓋了一床被子。
見他依舊沒醒，膽子便更大了些，將手搭在他的腰間，靠近他懷裏尋了個舒適的位置，滿意的歎了聲，方才摟緊他，依偎在他懷裏安睡。
在我閉眼之際，身旁的諸葛亮卻緩緩睜開了眼睛，待我熟睡後，方才無奈的伸手擁著我，含笑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