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黃月英
酒過中旬,諸葛亮便已率先起了身向劉備施禮道:“亮不勝酒力,恐叨擾主公的酒興。”
諸葛亮的話讓我突然一個激靈,不再與曹桓逞口舌之爭,隨即將目光看向諸葛亮。因離得太遠,也不知他究竟如何,隻是看他臉頰的微醺,想來確是有些醉了。
劉備聞言,放下手中的杯盞,連忙笑道:“先生既是不能飲酒,便先好生歇著便可。”
諸葛亮淡笑著點頭,目光似不經意間落至我們這裏,而後又退至一旁,端端坐下。
見諸葛亮神色無異,我便也就安下了心,取過一旁的水飲了一口,才入喉,便是一陣熟悉的灼熱感……
“咳咳!”我猛地咳嗽幾聲,曹桓端端的坐在一旁看著,輕笑道:“原來你還不會飲酒啊……”說著,將我手中的酒樽取過複又換了一杯清水放在我手上“原本隻是想試試你罷了,沒想到你竟還是不會……”
我顧不得與曹桓置氣,將手中的水一口飲下,看著曹桓,半天也說不話來。
曹桓則是厚著臉皮的訕笑道:“我本意是好的,你不會怪我吧?”
本意是好的?!聽了他的話,我又忍不住咳嗽起來,這次卻是被他給氣的。
我這番正咳的厲害,劉備卻執杯向諸葛亮笑道:“今日確是好日子,多虧了孔明的神機妙算,今日方能夠取得襄陽。”
諸葛亮拿起桌上的茶杯以茶代酒,向劉備回敬道:“主公謬讚。”
兩人飲酒後,劉備又俯身向身旁的侍從說了什麽,隻見侍從恭敬的點可點頭退下,劉備方笑道:“今有一故人,孔明應與她見上一麵。”
諸葛亮淡笑:“不知是哪位故人?”
劉備此時倒買起了關子,隻道:“孔明一看便知。”
不多時,便從殿外走進一名女子。一襲白衣,一麵白紗,手中懷抱著一把古琴向著殿中款款而來。
熟悉的小麥色肌膚,熟悉的溫柔的眉眼,熟悉的身姿……
隨著她走進的步伐,我的臉色愈加蒼白,握著酒樽的手不由得加緊了力道,幾乎有些顫抖。
曹桓喚了我幾聲,我也權當沒有聽見依舊牢牢的看著女子身影,直到她端端站在殿中央,盈盈向劉備欠身施禮。
諸葛亮初見來人時,微微一怔,而後又淡淡一笑。與黃月英的目光相觸時,兩人微微頷首,算作問候。
劉備已喚人準備好了琴案和凳子,一一在黃月英身前放好。黃月英道過謝,便將琴放在案上,自己則盈盈坐在凳上。
四周在黃月英走進的那一刻便安靜下來,除卻曹桓揉著額頭閉目養神之外,其他人的目光皆停留在她的身上,自然也包括諸葛亮。
黃月英微微一笑,纖長手指溫柔緩慢的撫過琴弦,一撥一弄間,渺渺琴音自她指尖躍出,如潺潺流水,又如晚間銀月柔美的光輝,輕柔的撫慰人心,帶來一片難得的安寧。
以往我一直認為,諸葛亮與巽妤的琴聲是我聽過最好的,可黃月英的琴聲雖美卻也帶著一股撫慰人心的作用,此時,仿佛天塌下來,也沒什麽值得驚慌失措的。
一曲罷,眾人還在回味之中,馬文璐已然坐不住直讚黃月英彈奏的妙,向劉備詢問哪裏找來這樣的女子?
劉備笑道:“這是黃姑娘,孔明應該認得。”
諸葛亮起身,緩緩走近黃月英,待走到她身旁,方才將她虛扶了起來,笑道:“亮認得。”頓了頓,又道:“黃姑娘是亮的未婚妻。”
晚風習習,卻沒有多少涼意。
石道旁的燈火煌煌,池塘裏的鯪魚早已安眠,沉沉的潛在塘底動也不動。
我蹲在池塘邊上,呆呆的望著池魚出神。殿中眾人此時會是什麽模樣?我不知道也不願知道,在諸葛亮說出未婚妻三字時我早已忍不住出了殿,我終沒有勇氣去探究諸葛亮見到黃月英後,該是怎樣的神色,我慌忙的逃了出來,離那裏的笙歌遠遠的,直到再也聽不清殿內的歡聲笑語。
“顧姑娘……”馬文璐站在我身後,柔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複又蹲在我身旁講著許多好玩的故事,講的高興了,還要手舞足蹈一番,可一番下來,除卻我偶爾會勉強回她一笑外,便是她自己笑個不停。
“你還不開心嗎?先生他……或許……”
我笑著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放心吧,我沒什麽的。”
馬文璐搖著頭歎了一聲:“那個黃姑娘的琴藝還真是不錯,不過人長得就差強人意了一些。”
我對著天邊的月牙深深發出著一聲謂歎:“黃姑娘其實長得很好看,隻不過肌膚不似平常女子一般白皙罷了。你若能仔細看她的眉眼,也應是看得出她一定是一個溫柔如水的女子。”
馬文璐看著我躊躇了一會兒道:“你還有心思誇她呢?”
馬文璐的語氣聽著著實有些委屈,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向她身旁靠了靠,心裏覺得有些暖暖的。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她也是在襄陽城裏,那時我們在聚福酒樓中偶遇,黃姑娘與黃先生並坐在一起,若非是與我同行之人告知,我還不知道她就是襄陽城裏有名的才女呢。”
馬文璐道:“原來你與她早就見過。”
“嗯!”我重重點了個頭,又感激的看向馬文璐道:“謝謝你逗我開心,其實我沒什麽的,我很早便做好了心裏準備。所以我沒什麽大礙的。”
馬文璐怔怔看了我半晌,最後才悠悠歎道:“其實,我真覺得先生與你更相配一些。黃姑娘看著的確是溫柔的人,先生也是溫柔的人,我以往想過,先生這樣的人定然是需要一個同等優秀之人才能配得的。可是當你出現時,我卻覺得,正是有了你,先生的臉上不再隻是一貫的溫柔神色,你若受傷了,先生會變得不安;你若和曹公子走得近些,先生便會生些悶氣不言不語;偶爾看你時,先生會有些不自然尷尬;教你習字時,先生會帶著淡淡的無奈和一種說不出的寵溺。在遇見你之前我從未見過先生會有那般的神色,有時我在想,兩人在一起不一定是要最適合,但一定要是相互喜愛才行。”
馬文璐拉過我的手,極認真的看著我的眼睛:“若可以,我倒希望和先生在一起的人是你。”
她說的委實衷心,我本該感動的回握住她的手,聊訴一番哀腸。卻不想一個不忍,突然不合時宜的爆出一聲笑來,而後又忙不迭的捂住自己的肚子,停也停不下來。
馬文璐見此,連忙一臉驚慌的拉拽著我的手臂,口裏還喃喃細語著莫不是我因黃月英怒極攻心,擾了心神,變得神誌不清了?更是一個勁的勸我千萬放開些,莫要傷了自己的身子。
我笑了許久,好不容易停下來,強忍著笑,斷斷續續道:“非是……非是我放不開……隻是難得見你這副模樣……實在好笑得緊。”
話音才落,馬文璐的臉色一變,瞬間離我遠了些距離,微眯著眸子,心情看似不大愉快。
“我好心勸你,你竟然笑我!”
聞言,我連忙止住笑,極其認真的向她搖了搖頭道:“不敢不敢。”
……
翌日一早,馬文璐便拖著我說想要去外走走,我心中奇怪,昨夜裏將她氣得不輕,依著她的性子居然能夠冰釋前嫌這樣迅速,實在讓我疑惑得緊。
她這一路連拖帶拽,我稍稍走得慢一些,她便會在我耳邊嘮叨個不停,看起來很是著急。
雷厲風行並不是她的性格,即便是我動作慢了些,她也不至於會像如今這般恨不得有一雙翅膀帶著我飛出去一般急迫。
走到庭院中的一棵杏樹下,我終是忍不住好奇,拽著她問:“何事這般急?”
馬文璐看著我,眼神閃躲:“無事!”
她說無事便多半有事,我挑了挑眉幹脆一個旋身坐在了樹下的石凳上,悠悠然的看著她:“你該不是又與趙將軍鬧了什麽別扭吧?亦是又惹你哥哥不開心了?”
馬文璐拉我不走,孩子氣的跺腳道:“沒有!今日天氣這般好,我是第一次來襄陽,你陪著我一起出去逛逛不好嗎?”
我抬頭看了看天空,陰沉一片,或許不久便會降下雨來,這般天氣也叫好?我心中已打定主意,她若不說實話我便不離開,遂撐著自己的腦袋,口中哼著不明調調的小曲兒,徑直歪著腦袋休息起來。
馬文璐在我身旁打著轉,又實在拗不過我的性子,便氣呼呼的坐在我對麵,支吾道:“先生今日要帶著黃姑娘上街,我想著要拉著你一同去……”
我心頭一緊,可想起黃月英的模樣又生生的將自己的念想打斷,有道是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諸葛亮已然承認黃月英的身份,我又何必自討苦吃。
思及此,我便將頭深深的埋在雙臂之間,雖知道馬文璐是為了我好,可我卻不得不拂了她的好意。
馬文璐似是沒有想到我竟然會拒絕這個機會,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又開始在我耳邊嘮叨,直到趙雲將她帶走,我才明白,原來她的心意有一半的確是為了逃避趙雲。
隨後,便傳來馬文璐將趙雲的寶貝坐騎弄丟的消息。不過好在馬兒也是認得主的,丟了半日,終歸還是自己走回來了。
是以,馬文璐見到回來的馬兒時,就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孩子一般感慨,拉著我一同前後左右的將馬匹仔細打量一番,待確定馬兒無恙,方才長舒了一口氣。
她嘴裏說著不擔心馬,隻是怕自己擔上丟馬的罪名,免不了受趙雲的冷臉,才會對馬如此照顧。
我無謂的笑笑,又不免感歎一番:女人呐,總是口是心非。
我感歎時,曹桓恰巧在我身側。
聽了我的話,他眼神有一瞬變得很是怪異,對我又一番奚落:“你不是女人?”
適時,我拿過他手中當做裝飾的折扇放在身前輕輕搖了搖,學著風月場所裏男子一貫不羈的笑:“喲,你才發現?”
他猛地跳離我幾步遠,而我得意的笑了兩聲後,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冬日裏扇風,果然冷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