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醋意(2)
人雖沒有追到,我倒是真的病了。
在床上一連睡了幾日。迷迷糊糊間隻記得書棋曾來過房裏幾次,一麵感歎我怎麽又受了寒,一麵疑惑的問我諸葛亮與我可是鬧了什麽別扭?自那日從我這裏出去後,神色便一直不大好。
我說不話又或是根本不願說話,將整個身子縮進被裏,不見任何人。
我不理會,書棋也就沒有再問了。最後一次給我帶來的消息,則是劉備和諸葛亮欲前往油江屯兵,意取南郡。
初聽這個消息,我破天荒的沒有嚷著要與諸葛亮同去,依舊躺在被窩裏,下定決心“不問世事”。
諸葛亮出發的前一日,我雖說好了不少,卻沒有去向他道別。直到馬文璐將我從床上拽起來,我才懶懶的說上幾句抱怨之話。
“顧子歸!你去不去!”馬文璐搖晃著我的手臂,在我耳邊大吼道。
我睡眼惺忪的看著她道:“你要我去哪兒?”
“自然是隨著先生去了!你難道不想看先生是怎樣奪下南郡的嗎?”
我笑道:“先生?你恐是為了趙將軍吧?”
果然,馬文璐臉色一紅,我還未來得及調笑一番,頭上便突然被人狠狠一敲。
“你這丫頭滿口胡說!”馬文璐神色嬌羞,明明顯而易見的事實,她卻怎麽也不肯承認。
我捂著頭唏噓不已:“女人呐……總是言不由心。”
翌日,雞鳴方落,天空還未透白。我剛撐起身子,下一秒,房門便被人粗魯的一把推開,接著,馬文璐火紅的身影便闖進我的眼簾。
“顧姑娘快些!先生他們已經準備就緒了!”馬文璐一進屋,也不給我說話的機會,便拽著我開始鼓搗起來,從穿衣到梳頭,服務的很是周全。
待一切收拾妥當,天空已經漸漸泛起了魚肚白。
出了房門,正見迎麵走來的曹桓,他依然是一幅紈絝的模樣,見到我們,頗感意外的一笑:“今日舍得下床了?”
我點頭道:“嗯,這段日子在屋裏待了許久,出來走走也是不錯的。”
曹桓看著馬文璐手中的包裹,微微皺眉道:“你要隨著他一起去?”
“是陪她一起去。”我指了指身後的馬文璐,自己怎會隨著諸葛亮前去,如今我躲他還來不及,又怎會去見他?可馬文璐又“逼”得緊,說什麽我不去她便不去。這番孩子氣的話,讓我既無奈又無辜,他們之間的事何苦拉上我這個病人?可若她真是因為我的緣故而沒有機會和趙雲培養感情,就真是我的不對了。
曹桓顯然一幅不相信的模樣,將手裏的包裹扔給我,繼而轉身道:“你去便去吧,可別讓自己再著了涼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庭院,我才緩慢的打開包裹,是兩件狐裘,毛色純白似雪煞是好看。
“狐裘?曹公子知道你今日要走?”馬文璐看著我手中的包裹,驚訝道。
我輕輕撫摸著柔軟的毛皮,隻覺得手心暖暖的,心裏卻涼涼的。
曹桓與書棋並沒有隨著同去,而我和馬文璐也是在馬文璐厚著臉皮極力要求下才能隨之同去,為此,趙雲不知多少次皺眉道:“麻煩。”
馬文璐與趙雲鬥嘴鬥得習慣了倒也沒什麽,可這“麻煩”兩字,聽在我耳裏便就讓人尷尬了。
像是個尾巴似得跟在馬文璐身後,想著有她替自己解圍,我倒也還能厚著臉皮撐著到達油江。
一路上,諸葛亮沒有與我說話,甚至連眼神都不曾看往我這裏,如同沒有看見我一般。雖說他與馬文璐道早時,也一並與我打了招呼,可他淡淡的語氣,淡淡的眼神都透著一股生疏。
馬文璐沒有看出我們之間的氣氛,還一股腦的拉著我向諸葛亮問東問西,諸葛亮便也一一笑答了。有時我也會插上幾句話,想著借此與諸葛亮緩解一下我們之間莫名的尷尬,可輪到我問時,諸葛亮便收起了笑,淡淡的回了幾句,還回得極其精簡。
如此一來,馬文璐終是看出我們之間的不對勁,拉著我附在我耳畔道:“你和先生怎麽了?先生看模樣是生氣了。可是這麽久了,我還從未見先生這副冷淡至極的模樣。”
我含笑搖搖頭,沒有再問諸葛亮問題也沒有回答馬文璐的話。幹脆偏過頭看向窗外,車簾早已被我掀開一個小口,窗外的冷風吹進來,我不僅不覺得冷,反而覺得舒適。
“顧姑娘,將車簾放下來吧,你身子還未好,可別再受了涼。”馬文璐說著就要放下簾子。
我製止道:“不用了,我想吹吹風透透氣。”
馬文璐歎了口氣,又突然笑著在身旁的包袱裏翻了幾翻。我正好奇她在包袱裏翻找什麽,馬文璐卻突然拿出一件雪白的狐裘來遞給我,笑道:“還好有曹公子送的狐裘,你先將著狐裘披上,就不怕受涼了。”
我一怔,下意識的看向諸葛亮。
諸葛亮不知何時閉目養神起來,神色依舊淡淡的,沒有絲毫變化,想是沒有在意我們的話。
馬文璐見我久久不回話,便幹脆將狐裘直接披在我身上,更是頗為細心為我係好衣帶:“曹公子選的狐裘不錯,與你挺相配的。”
我幹笑兩聲,道:“這狐裘確是選的不錯。”
好看又暖和,自然不會錯。
油江並不算遠,本以為這路上便一直這麽冷冷清清,可期間馬文璐與趙雲的鬥嘴又實在是“熱鬧”得緊。
有時,馬文璐也會嘟囔著要騎馬,不過都被趙雲低聲喝止,說什麽女人便該有個女人的樣子。
馬文璐對這話自然很是不服,便不管趙雲的拒絕,徑直出了馬車,上了匹馬便直奔著前方而去,將趙雲遠遠拋在身後後十分得意的向趙雲做著好笑的鬼臉。
趙雲的臉色僵了僵,便又立即駕馬追了上去,隨即兩人便展開了一場追逐。
趙雲的馬上功夫自然比馬文璐好,可卻遲遲追不上她,反倒是在她身後提醒她小心,莫要摔倒此類。麵對馬文璐勝利時得瑟的樣子,趙雲雖是一幅極不情願的模樣,可任誰都看得出他眼底的寵溺,也任誰都看得出他是故意“輸”給馬文璐的。
我看著他們相互追逐的身影,突然覺得很羨慕,若我和諸葛亮也能像他們一樣該有多好。
思及此,我悻悻的放下車簾,將外界的事物全都抵擋在外,寂靜的馬車裏,便隻有我和諸葛亮兩人,若是從前我不定會吵著他,像馬文璐那般問他諸多事情,用來打發無聊的時間。可如今他生了氣,我便不好打擾,隻能呆呆的看著他出神。
半晌,我喃喃道:“先生……”雖然不知他為何會生氣,不過我知道此時他並沒睡著,而那雙緊閉著的眼,或許隻是為了不見我罷了。
“嗯。”本以為等不到他回答,諸葛亮卻是輕輕應了聲,算是回答。
其實他若不回話,我便也就自己暗自神傷一番,可他突然回話,倒讓我不安起來。
我沉默了半晌,道:“先生,那日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他覆在眼上的睫毛動了動,依然沒有睜開眼睛,臉色卻放柔了不少。
“先生若是在為那日的事而生氣,那我認錯便是了,以後定然會懂得分寸,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我低垂著頭一幅極為虔誠的模樣,即便他看不見。
一邊說著,我一邊向他的身旁挪近一點,見他依然沒有睜開眼睛,我小心翼翼的拉著他的一處衣角,討好道:“先生莫要生我的氣,若是心中不痛快,大不了我任先生打一頓,為先生消氣?”
聞言,諸葛亮終是淡淡一笑,睜開眼看我道:“我沒有生氣。”
我撇撇嘴,一臉懷疑:“先生說沒生氣便就算是沒有生氣吧。”
諸葛亮笑著搖頭道:“我真不是生氣,隻是在擔心……”他看著我將未說完的話停在嘴邊,慵懶的將頭靠在車壁上淡淡道:“沒什麽。”
我笑笑,沒什麽便沒什麽吧,總好過他生氣的好。
車上的氣氛不似方才一般凝重這實在是件好事,我不過才稍覺安心了半晌,放下心昏昏欲睡間又聽諸葛亮涼涼的喚了我一聲,我立馬打起十二分精神,微抬起頭看著他:“先生有事?”心裏直打著鼓,暗想自己可有哪裏又做的不對。
諸葛亮攏了攏衣袖,淡淡的暼了一眼我身上的狐裘,看了良久,也不言語。
我揣測著或許是他冷了,正打算獻寶的將身上的狐裘獻上去,諸葛亮已然不知從哪裏取出另一個狐裘來,淡灰色,做工雖精細,卻不如白色的唯美一些。
我怔怔的看著那黑色狐裘一時沒有明白他的意思,諸葛亮偏過頭,像是有意看向窗外的景色,誠然,我並沒有開窗。
“雪色易染上汙穢,還是灰色為好。”
我不解他的意思,直白道:“白色很好看啊,先生不是一直都喜愛白色嗎?”
諸葛亮臉色一變,顯得有些尷尬,而後又掩唇輕咳了幾聲,匆匆將手中的狐裘扔給我,淡淡道:“灰色好看。”
我雖不知諸葛亮是幾時認為灰色比較好看,仔細想想覺得他的話甚是有理。去油江又不是遊玩,免不了要與周瑜起一番爭奪,霎時兵荒馬亂,雪色的衣裳的確容易髒些。目光不經意的看向諸葛亮,難怪他會穿著一身絳紫色的衣裳,很是耐髒。
想著,我將雪色狐裘取下整齊的疊好後方才放進包袱裏,再將灰色狐裘牢牢披在身上。
馬文璐進馬車後看到我身上的狐裘先是一愣,而後又飽含深意的在我和諸葛亮之間探尋了一番,最終似笑非笑道:“怪不得先生會準備兩件狐裘,原來還有一件是為顧姑娘準備的呀。”
我沒有理會她的調笑,反而眼神曖昧的看向她,笑道:“小心別摔著!”雖不見趙雲說這話時的神色,不過語氣我倒是學得了六七分。
馬文璐臉色一紅,指著我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最後,隻能咬著牙控訴我與諸葛亮合夥欺負她。
我正想著反駁兩句,諸葛亮依然悠悠開口道:“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