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前往樊口
床榻旁的火爐，炭火被燒地“劈啪”作響，棉被裏不知何時放置的湯婆子已然漸漸變涼。屋外榕樹的枝丫映照在窗榭的白紙上，葉子在夜風裏搖搖晃晃，偶爾也會落下幾片，在風中飄飄楊揚。
我扯過床上的一襲棉被，小心翼翼的披在諸葛亮的身上。收手時，手不經意間觸到他的手背，肌膚相觸時，他手上的冰涼讓我微微一怔，心裏也泛著疼。
我趴在塌上，直直的看著一旁的諸葛亮，目光緩緩落至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還有他的唇……
“可惜……”半晌，我兀自發出一聲低低的輕歎“如果我從未遇見你就好了。”
……
翌日，當我睜開眼睛時，天已經蒙蒙大亮。
我下意識的看向床榻的另一側，那裏卻早已不見諸葛亮的身影，隻餘有塌上的淺淺溫度，代表他確實來過這裏。
“叩叩——”敲門聲一落，書棋的聲音便在門外響起“姑娘？”
“嗯。”我應了聲，將頭發隨意挽在身後，又對著銅鏡左右看了看，確定自己都收拾妥當後，才起了身，將門打開。
“姑娘，你怎麽樣？身子可好了？”書棋一見到我便連忙繞著我的身子左右仔細看了一番，開口道。
我點頭道：“你快別轉了，你這轉得我頭都快暈了。”我隻手扶著額頭，說起話來也沒多大的力氣。
書棋不自然的笑笑，聽話的端端立於一旁，手裏還托著熱粥和兩碟小菜，冒著縷縷熱氣，應是才自鍋裏盛上來。
“我其實沒什麽大礙的，昨日多虧你了。”
屋外冷，我領著書棋進了屋子，卻沒有關上房門，好在屋裏有火爐，否則冷風從門外呼嘯著灌進來，實在是凍人的緊。
書棋本就不是個講究的人，平日裏也自在慣了，也不等我招呼，便就已經自己為自己找了個舒適的位置，欣欣然坐了下來。
“先生說，姑娘今日醒來怕是胃裏難受，便特意囑咐我送來一碗熱粥和清淡的小菜。”書棋一一將碗筷擺好後，又連忙招呼我坐下“姑娘快來嚐嚐可還入口？廚房裏還熬著藥呢，待姑娘吃過飯我便為姑娘送來。”
我依言坐下，拿起竹筷夾了一塊白嫩的豆腐，好奇道：“這豆腐……”或許我該與他說說，豆腐並非是我最愛，否則，這幾日我恐怕是日日都要吃這白花花的豆腐了。盡管豆腐的滋味的確不錯，可吃多了就難免讓人反胃了。譬如此時桌上的兩盤豆腐，光是看著，我都覺得難受。
書棋顯然不知道我心中的想法，反而很高興的為我一一了解道：“這一碟是豆腐花，而這一碟是杏仁豆腐。我知道姑娘喜歡吃豆腐，便特意叫廚娘為姑娘做了這兩道菜，姑娘若是喜歡，以後我就讓廚娘多做一些。”
“不用了！”我訕笑著擺了擺手“其實人難受的時候不太愛吃菜，隻要喝粥就已經足夠了！”說著，我將粥碗向自己這邊挪了挪，將兩碟豆腐往另一邊挪了挪。
一碗粥很快便下了肚，胃裏暖暖的肚子頓時舒服了不少。
“姑娘，你昨日可嚇壞了不少人，特別是先生，整整守了你一夜呢！”書棋接過我手中的托盤，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歎了一聲“若先生待我也如同姑娘一般好，我也就知足了！”
聽了他的話我不禁莞爾道：“先生待你不好嗎？你莫要羨慕我，該是我羨慕你才是，以往在隆中時我多次想拜他為師他都不肯呢。”
“姑娘若是想讓先生教什麽，先生必定會教姑娘，姑娘又何必拜先生為師。”
我微微一笑，覺得這話也有道理，若我想學，他自然會教。
書棋拿了托盤便要往外走，我卻突然想起什麽，連忙將他喚住：“先生他此時在哪裏？我還未向他道謝。”
書棋腳步一頓，回頭道：“先生此時正與劉將軍在一起。對了，劉公子已經前往武昌了，關將軍也與今日前往華容道去了，先生與劉將軍商量著去樊口，一觀周都督如何大勝曹軍呢！”
“他們何時啟程？”
書棋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巳時便要啟程。”
巳時……我看向窗外，心裏一沉，辰時即過，他們豈不是很快便要走了？
……
“先生！”
一路跑我一路喚著，可隨處都見不到諸葛亮的人影，問過士兵，也不知他去了哪裏，不過好在，至少知道劉備和諸葛亮並沒有走。
良久，我將整個軍營繞了一圈，悻悻的回到閣樓下，卻見一抹白色的身影立在閣樓下的榕樹下，陽光將他的身影拉的細長，斑駁樹影與他的身姿交疊在一起，像是印在地上的一幅畫。
看到諸葛亮樹下的身影，我不禁鬆了口氣，大老遠的，就向著他使勁的喚了一聲，還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的存在。
見諸葛亮向我頷首，我連忙提起裙擺小跑過去，待跑到他身邊，我才撫著自己因快速奔跑而起伏不定的胸口，斷斷續續的喘息道：“先生……先生可是要走了？”
諸葛亮笑道：“嗯，我與主公商量好了，即刻便要出發。”
“可是……”我頓了頓，剛剛到口的話又生生的咽進了肚裏，埋下頭將自己的情緒整理一番，方才抬起頭看著他：“昨日多謝先生，也願先生和劉將軍……一路順風……”我極不情願的道出那句祝福，心裏雖然想要隨著他一同前去，可是有了劉備在他身邊，我也不好厚著臉皮一直跟在他身後。
諸葛亮含笑點了點我的額頭：“自然是一路順風，不過你這丫頭可別想著偷懶，我已向主公說明，這次你與我們一道去。”
“我……與先生一同去？”我不確定的問了一遍，心裏卻暗暗高興，隻覺得這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
諸葛亮不語，含著笑點了點頭，拂過衣袖，微俯下身子替我擦了擦額上的汗水，皺著好看的眉頭，語氣帶到淡淡的責備：“什麽事這麽著急？你的身子還未全好，凡事小心一些，切莫再要急躁。”
我臉色一紅，微微向後退了一步。
“我……我以為先生已經隨著劉將軍走了，擔心來不及向先生道謝，所以就急了些……”
說著，我突然想起一件很是重要的事來，臉色一變，急道：“先生！昨日與我看病的……”
我話還未盡，諸葛亮已然不自然的偏過頭，淡淡道：“昨日事發突然，軍中的醫師皆被喚去救治受傷了的將士，來不及趕來，我便親自為你把了脈。”
我尷尬道：“如此，便多謝先生了。”
女兒家的這些事其實很正常，可被諸葛亮知曉了，我難免有些難為情。可轉念仔細的一想，也好過被其他人知道的好。
半晌，諸葛亮溫和道：“這段日子切記食用生冷的食物，更要注意保暖，一會兒我讓書棋為你準備個手爐，放在腹部能減輕些許疼痛。”
我聽罷，直直的看著諸葛亮，直到他臉上出現一抹不自然的紅暈，我才怔怔的收回了目光。
“嗯，多謝先生提醒，我知道了。”我故意降低了聲，埋頭看著地麵。
身下，他的身影與我的身影相偎在一起……
巳時剛至，劉備便讓人來喚我們前去樊口，留了孫乾和簡雍兩人守城。
盡管不是第一次乘坐馬車，我依然忍受不了一路的顛簸，為了不阻礙劉備他們的進程，我咬著牙，忍了許久。時不時的將頭探出窗外，呼吸著外麵新鮮空氣。
“你不舒服？”曹桓騎著馬，走在馬車一側，見我三番四次的掀開車簾，再看我略微蒼白臉色，便出口問道。
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慢道：“不行，我還是不習慣坐馬車，胃裏翻騰的難受。”末了，我又顫顫巍巍的伸出自己的手拽住他的衣袖，好在，他離我的距離很近，稍微一拽，便能拉住。
“你與我換好不好？你坐馬車，便將馬匹讓與我騎吧。”
曹桓才聽完就皺眉道：“先且不說你不會騎馬，更何況，在馬上也不一定比在車上舒適，你還是趁早斷了這個念想，安心的坐在馬車裏，忍忍也就過去了。”
我有些急了：“我即便再能忍，也不能忍一路吧？你就讓讓我，我保證不會摔下馬的！”
誠然，這話說得連我自己也不信。
“罷了。”曹桓放緩了語氣：“你若真想出來，便隻能與我同乘一匹馬，有我看著你，自然安全。”
我輕哼一聲，和他同騎還不如讓我下去步行呢！趁著收回手的一瞬間，我將他腰際的玉簫奪了過來，得意的拿在手中晃了晃“不換便不換，隻是要借你的簫給我吹吹，打發無聊的時間。”
“你會吹嗎？”他看了我一眼，隨即輕笑道：“若你能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我就將這簫送你了。”
我盯著手中的玉簫，稍微想了想。若是讓我吹一曲好曲子，我是斷然不會的，可若是隻讓我吹一首曲子，那就太容易了，和曹桓相處久了，若是連怎麽吹簫都不會，那也太蠢了。
我向著前方的馬車望去，那裏，諸葛亮和劉備或許正在討論軍事，若是我吹簫會不會打擾到他們？
我看著曹桓道：“你的簫我不要，不過曲子我倒想吹首試試。一會兒我將簾子放下，盡量吹得小聲一些，你一定要仔細聽著，我還想讓你指出我的不足呢。”
曹桓唇角微微上揚，閉上雙眼，微張了張口道：“好。”
我隻見過曹桓吹簫，自己雖然記得他的指法，卻並不知道能否吹出曲來，就算吹出來了，也不知吹得好不好。
見曹桓已然愜意的閉上了眼，像是在靜靜等著我吹曲子。我將車簾放下，唇微微貼上玉簫，努力回憶著曹桓吹簫時的模樣，指尖在玉簫上輕輕點了點，學著曹桓閉上雙眼，唇輕輕吹著，指尖輕輕跳著。
嫋嫋簫音落在耳裏，不比曹桓的曲子動聽，也不比曹桓的曲子準確，可即便如此，我卻很是滿足，第一次吹簫，便能夠吹上玉做的簫，著實讓人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