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意料之外
微風和煦,冬陽正暖。
麵對著青山綠水,聽著林間鳥雀的輕啼,心情也不由的舒緩許多,再加上陽光難得明媚,照得人格外舒暢。若此時我不是被綁在樹上,而是自由自在的選一個自己喜愛的姿勢靠著樹上,不定,會覺得更加舒適。
那個人沒有殺我,卻也沒有放我。隻讓他身邊的那個拿箭弩的男子將我綁在柴桑郡城外的一處山坡上,不打不罵,也沒有派人盯著我,便帶著身後的眾人瀟灑離去了。
我可不會覺得他這是好心,他將我綁在這荒郊野外,且不說我是否會因為沒有食物和水而渴死、餓死。此時若是隨便來個野獸,我也隻得落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雖不知他將我綁在這裏到底想要做什麽,不過我也沒心思去猜。
身後的麻繩隨著我的掙紮,摩擦著我的手腕,腕上傳來一陣陣火辣的刺痛,麻繩狠狠勒進我的血肉,劃下幾條血痕。
被活活綁了三個時辰,體力早已消耗殆盡,雖是冬日,可畢竟無水無糧的在太陽下曝曬了這麽久,身子也實在吃不消。
掙紮得累了,也懶得掙紮了,迷迷糊糊的隻覺得又想入睡,我才剛閉了眼,卻又怎麽也睡不著,饑餓和困意肆意得將我席卷,我吃不了東西,也睡不著,身子因長時間的捆綁也變得酸痛起來。
有時候,折磨一個人真的比殺了一個人更讓人難受。
我似乎有點明白那人臨走嘴角那所有似無的笑意了。心裏雖然不住的罵著他混蛋,可到底也隻能在心底遐想幾番他落魄的場景,可現實依舊是殘酷的。
“子歸!”
不遠處傳來一陣的呼喊,是我熟悉的聲音。
做夢吧?我無力的想著,他現在又怎麽可能在這裏呢……
“子歸!”聲音又大了幾分,還帶著一些慌忙和焦慮。
我皺眉,聲音正逐漸向我靠近,不是我在做夢!
雖是如此想著,我還來不及思考便已經脫口喚了一聲“先生”。
半晌,諸葛亮一身素白的身影出現在我眼前,額上還透著些許密汗,衣衫也不知是被什麽枝丫給劃出了一道道細長的口子,發絲也微微淩亂,雖無傷大雅,可此時看著著實有些許狼狽。
在此時見到想見之人,心裏霎時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找來不一定意味我脫離了危險,反倒有可能是我連累他惹上了危險。那人將我綁在這裏,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前去驛站通知,他又怎麽會找到這來?此時,活脫脫便是那人設下了一個陷阱,便隻等著獵物入網了。
在我愰神間,諸葛亮已幾步走到我麵前,我正想著是否因說幾句“久別重逢”的體己話,或是委屈得訴苦一番。
還未等我想好了,他已繞到我身後將捆綁住我的麻繩解開。
手上輕鬆了不少,我舒了口氣,正打算轉身道謝,他卻一把拉過我的手,目光灼灼的看著我的手腕,那上麵的傷痕很是清晰。
“可還有哪處不舒服?”諸葛亮皺著好看的眉,兀自從衣衫上撕下一塊碎布來為我纏在腕上,因著衣衫早已劃破,撕起來倒顯得格外容易。
我偷偷睨了一眼他的神色,看著很是深沉。
我知道他是擔心我身上是否還有其他的傷痕,心裏幾番思量,到底要不要告訴他,這傷其實是自己掙紮出來的,與那人委實沒有關係。
“沒有……”我輕聲道。
見他眉頭舒展,我想了想,還是不說得好。
“先生怎麽會找來這裏?馬姑娘可還好?”
諸葛亮頷首笑道:“有人托信,她受了凍,大夫看過了,正在驛站休息。”
“托信?若是圈套呢?先生這樣做著實有些魯莽。”我一急,連忙拽過他的手腕正要向前跑,此時卻自前方傳來一陣輕笑。
“臥龍先生,久仰大名。”
話音剛落,前方便緩緩走來一個戴著青銅麵具的男子,而他身旁一如既往的跟著那個拿著箭弩的男子,此時看他,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居然跟了這麽一個主人,我心裏暗自惋惜了一番。
“蒙奕。”男子開口喚了聲,蒙奕便抬起握弩的手直對著我們。
我不會武,諸葛亮也不會,此時的局麵明顯是對手占上風,兩個不會武功的人和兩個武功看似很高的人對打,答案可想而知。
諸葛亮淡淡一笑,不動痕跡得將我掩在身後:“你的目標不過是我,放了她。”
“先生如今還是顧好自己吧……”男子淺笑一聲,抬起的手還未放下,身後便突然疾馳而來一把羽箭,男子悶哼一聲,箭已狠狠的刺入他的胸口:“誰!”
這箭出來的著實太過突然,蒙奕見男子受了傷急忙轉過身,卻是迎來了一陣白煙,煙霧很大瞬間便將這裏包圍,並且帶著股刺鼻的味道,聞入鼻,讓人覺得幾分暈眩。
“笨,還傻站著做什麽?”身旁突然伸出一隻手拉過我的手臂,直直得將我往前拽,白霧繚繞中,有一個朦朧的身影倒很是熟悉。我一驚,正想將那手甩開,諸葛亮卻拉過我另一隻手,低聲道:“走吧。”
……
直到回到了驛站,我還處於渾渾噩噩中。
看著眼前悠哉遊哉吃茶的曹桓,我實在有些回不過神。
曹桓怎麽會在這裏?又怎麽會和諸葛亮在一起?還救了我們?
似是被我盯得不甚耐煩,曹桓無奈得放下杯子,含笑的看著我:“你好像特別喜歡盯著我?怎麽?當真喜歡我了?”
多日不見,他的性子倒是一點沒變。
我認真的看著他,問:“你怎麽會和先生一起來的?方才迷迷糊糊的,我也來不及問個清楚。”
曹桓微一挑眉,舒服的歎了一聲,望著我淺笑:“我來找你,正好與諸葛先生撞個正著,他知道我來找你,便告知你被綁了,我自然隨著他一起去救你了。”說著,他傾身向我靠近幾分,我順勢往後挪了挪直到再也挪不了,作勢揚起拳頭要揍他時,他卻突然停了下來,目光揶揄。
“每次有危險,我都能及時救你。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分?”
這個緣分的確是有,無論是在琳琅苑還是現在,幾乎每次出現狀況他都會突然出現幫忙,反倒讓我措手不及。麵對他所說的這番話,我竟無法反駁。
沉默了半晌,我才們的姿勢卻還未發生變化,而對於某人的不自覺,我隻能悶聲道:“你最好先移開,否則……”我一邊說著,還揮舞著自己的拳頭。
曹桓摸了摸鼻子,悻悻的坐回了位置,嘴裏還低聲喃著什麽,末了,暼了我一眼道:“你和諸葛先生是怎麽認識的?”
我笑笑,執起手邊的糕點咬了一口,道:“早就認識了。”
曹桓突然斂下眸子沉思了片刻,盯著桌上的杯盞一言不發。
適時,諸葛亮已換好衣物出來,先是向曹桓道了謝,便欣然入座。而讓我怎麽也想不明白的是,他們兩人竟然相談甚歡。
在我眼裏,一個無賴和文人雅士是怎麽也不會走到一塊的,可是見他們舉杯共飲,又相約對弈,著實讓我開了一次眼界。
諸葛亮的棋藝我不知如何,可曹桓的棋藝我卻是知道的。在琳琅苑裏,每每隻要下棋,無論對手是誰,他總能取勝,並且還贏得很是得意。
幾番下來,他們竟幾次打作了平局。
正所謂“棋逢知己千局少”,他們這一下便是幾個時辰,而後我實在耐不住困意,便趴在桌上睡著了,臨睡時,似是還聽見曹桓的一聲輕笑:“再來!”
……
馬文璐斜躺在塌上,看見我來連忙招呼我過去,上下將我打量了一番,鬆了口氣,眉宇間盡是笑意:“你沒事就好,我還在擔心呢。”
我亦含笑坐在她身旁,伸手將她的被子掖了掖,道:“你身子怎麽樣?聽說你受了涼,可好了一些?還有……”我看向她肩上包裹的白布:“傷口深嗎?可還疼?”
見我突然變作一幅嚴肅的模樣,她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顧姑娘,我又不是小孩子,況且我還會武,身子自然較平常女子強健許多,你莫要擔心,無大礙的。”
“無事便好。” 我盯著一旁的香爐出神,嫋嫋白霧,便如同此刻的心境一般模模糊糊。
神秘人是誰?他為何要綁馬文璐?又為何要毒死書月?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為了讓孫劉兩人產生間隙,阻止兩人結盟,若真是周瑜指使的,又怎會將小喬牽扯進來?周瑜與小喬在曆史上那麽相愛,周瑜沒理由要讓小喬要陷害我們。
“顧姑娘,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這次想要害我們的究竟是誰。”我喃喃道,心裏努力想要理清,卻終究越理越亂,徒增煩惱。
與馬文璐告了別,我一人走在院子裏漫步。離早春不遠了,家家戶戶都忙著張燈結彩,招呼著過年,驛站也是如此。
走廊裏,院裏,包括各個門前都掛滿了紅燈籠和紅綢,看起來很是喜慶。
“見過趙夫人了?”諸葛亮不知何時走到我身旁,為我拂去不知何時沾在身上的落葉。
“嗯。”我將狐裘拉攏了幾分,側目笑道:“先生和曹公子下完棋了?結果如何?”
諸葛亮淡淡道:“平局。”
又是平局,我撇了撇嘴,甚不以為意。心裏還是期盼諸葛亮贏了好,倒不是護短,隻是曹桓的性子實在該讓人磨磨。
一陣寒風過後,天空竟洋洋灑灑的飄下白雪,覆在我們身上,臉上……每落在一個地方,便是一陣沁涼。我欣喜伸手想要將它們接住,手心方才觸到雪花,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小心受涼。”
諸葛亮的手掌放在我的手心上,為我擋去刺骨的冰冷,為我接下點點純白。
我怔怔的望著他,他的手在上,與我的手並未相觸,可是我卻能感覺他手裏的溫度,那麽暖,那麽舒適。
我曾想,他便如同這雪一般,美卻不真實,永遠我都無法握住。可現在……我做不到的,他在替我做。
這樣,是否代表,我離他的距離並不遙遠?是否如同現在一般,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