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心動
我與馬文璐相視一眼,雙雙歎了口氣 。
趙雲在我們之間來回打量,半晌才朗聲問:“你們兩個小姑娘有什麽可歎?從樓上下來就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樣,讓人好奇。”
馬文璐哼聲道:“你除了打戰還會什麽?”
“嗬……”趙雲雙手抱在胸前,不怒反笑“你除了和我鬥嘴,還會什麽?”
“子歸,你在想什麽?”諸葛亮淡淡一笑,將趙雲與馬文璐即將燃起的戰火吹熄。
我靜靜的沒有說話,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拿著杯蓋輕輕拂去漂浮在水麵的茶葉,直到茶葉被我全部拂去一邊才開口道:“我有些擔心秦雪她們,她們還留在孫權手裏,也不知道孫權會不會難為她們。”
昨夜諸葛亮之所以要帶著我,也是擔心我會被孫權帶走。書月的死,無疑是給孫權一個難堪,此事,他自然動不了諸葛亮與劉備,可他心裏終是有道坎,需要一些人來讓他跨過這條坎,隻有如此,他才舒心吧。
諸葛亮聞言,笑意斂去幾分,接過話道:“你毋須擔心,將軍不會太過為難她們,不過是需要走一道過場。”
諸葛亮既然這麽說,我自然也是點頭笑笑,希望正如他所說,她們沒事才好。
在琳琅苑半載歲月裏,日日有她們的陪伴,關係雖不算得太好,不過也是從一個地方走出來的姐妹,與她們相處時的點點滴滴也還記得,若是真出了什麽事,心裏自然免不了要難過一番。
掌櫃瑟瑟縮縮的走近我們,手裏還拿著一個文書簡牘“姑娘,這是一個公子托我交給你的。”
我取過他手中的信,向他道了謝,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歎著氣離開了。
“突有急事,過幾日尋你。”我輕聲呢喃著,目光落至絲帛下方的署名時,才知道是誰的手筆。
我正打算將絲帛收起,馬文璐卻突然傾身過來,看到信下的署名一個驚呼,深深的看著我,含笑道:“曹桓?可是隨著我們一起來的那位公子?”
“嗯。”我笑笑,順手端過桌上的茶杯自顧自的喝口茶道:“這茶真好喝。”
“的確是好茶,這是烤茶,與煮茶不同。烤時,將陶罐置於火塘上,放入茶葉並不斷翻動,待茶葉焦黃,茶的香味溢出時,再加以沸水,便可立即飲用。如此烤出的茶,香味足,茶味濃,也不似煮茶一般麻煩,倒也方便。”諸葛亮端起茶杯,淡淡道。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透過杯沿,他的目光牢牢的鎖在我身上,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安,故意別過頭看著窗外的風景,臉頰不自然的紅了紅,手指在杯沿處打著轉眼神四瞄,輕咳一聲“雖然這事有些蹊蹺,不過好在合盟的事情進展順利……”
現在說這些,著實有些沒話找話,可隻有如此才能緩解我心中的尷尬。
馬文璐很是讚同的道:“嗯,也不知是誰做出這樣的事來,為了阻止我們和吳國結盟,居然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
趙雲笑歎,喚來掌櫃上了一壺酒,待酒上了桌,便迫不及待的打開酒壺,霎時間,香醇的酒香四溢。
我使勁嗅了嗅,雖不懂得喝酒,可單憑這酒香,也知道這酒一定是好酒。暗自吞了口口水,很想嚐嚐古時候的酒是怎樣的滋味。
我這廂正想可否要喝一杯嚐嚐鮮,那廂,馬文璐卻早已一把奪過趙雲手中的酒壺,得意在他眼前晃了晃,不顧他眼底的驚訝,拿起酒壺就往嘴裏灌酒,末了,還滿足似的一聲輕歎:“果然是好酒,平日裏看你不甚靠譜,倒挺會選酒的。”
趙雲沒說話,淡淡的看著她一口一口的將酒喝進肚裏,嘴角上揚,像是在等待著一場好戲,食指敲擊著桌麵,心情很是愉快,絲毫沒有酒被搶後應有的不快。
見她喝酒的模樣煞是痛快,我還以為她酒量一定不錯。
須臾,事實證明有時候事情不能隻看開頭和過程,重要的還是結尾。
譬如此時,馬文璐醉眼迷離和臉上不自然的紅暈,都表示她喝醉了,還醉的不清。
馬文璐揮舞著手,笑著有些呆傻,食指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諸葛亮,而後又落在趙雲身上,突然咧嘴一笑:“子龍~你怎麽變作兩個了?”說著,打了個酒嗝,站起身子搖搖晃晃的走到趙雲眼前,晃著腦袋,歪著頭笑道:“你!長得還挺帥……”
這番話,恐是隻有在她喝醉時才說得出吧?我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我想,若是日後講與她聽,她會是怎樣的神情?想是與我此時差不太多。
趙雲端端的看著她,也沒有回話,見她一會兒大笑著說他笨,一會兒沮喪著臉說他不解溫柔,老愛與她鬥嘴,也不知讓著她。
馬文璐正想借著酒勁將心中的苦水全都吐出來,站直了身子大聲叫了聲“你!”
趙雲挑眉,等著她的下文。
誰想,下文沒等到,等來的是她忽然倒下的身子,而正好,又倒在他懷裏。
諸葛亮像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幕,神色倒一直沒有變化,淡淡一笑道:“你也該攔攔她,喝酒傷身,女子更是不沾為好。”
“攔?”趙雲無奈道:“先生也知她的脾氣,恐怕我越來攔她便喝得越高興。”他低下頭,看著懷裏睡倒的馬文璐,嘴角勾起,神色難得浮現一抹寵溺之色“醉了也好,這樣討喜多了。”
趙雲抱著醉酒的馬文璐離開,先行回了驛站。思及方才馬文璐乖巧依偎在趙雲懷裏的模樣,我也覺得醉了好,如此一來,兩人的關係看著的確較平日而言親密許多。
我指尖若有似無的劃過酒壺,愈發好奇酒裏的滋味,正想淺嚐一口。諸葛亮卻先行將酒壺拿到一旁,酒壺與我的距離瞬間隔得很遠。
“不可。”
我看著他,眼裏有些祈求意味。
諸葛亮不顧我眼裏的“哀求”,兀自為我斟了杯茶:“若是渴了,喝茶便可。”
我哪裏是渴了,隻是單純的想喝酒罷了。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渴,目光偷偷的移向一旁的酒壺,心裏越發癢癢起來,甚至有些好奇,自己喝醉後會是個什麽模樣?大吵大鬧?哭哭啼啼?還是幹脆一頭栽下去,就地而眠?
顯然諸葛亮沒有給我試驗的機會,緩緩起身道:“聽聞今日有廟會,不妨去看看,湊湊熱鬧。”
說著,便喚來掌櫃結賬。
即使已經邁出了店門,我還是忍不住回頭深深凝望著桌上的酒壺,心裏很是不舍。直到諸葛亮一把拿過我的手,將我往他身邊帶了去,我才回過頭,回眸,正見自己身側的一根大木樁,若是諸葛亮沒有拉我,我如今恐是一頭撞了上去。
後怕的舒了口氣,偏頭看著他笑道:“多謝先生救命之恩!”語氣半帶著調笑,謝意倒很是真誠。
諸葛亮抬手將我臉頰邊偶然垂落的一縷發絲別在我的耳後,輕聲說道:“以身相許?”
……
無論是什麽時代,廟會都是人潮洶湧的。特別是在古代的封建思想裏,對於廟宇神佛便更加新峰,是以,即使不是在特定的節日,廟裏每日進出的人也不在少數。
若是以往,我一定會高興的四處遊蕩,看看新奇好看的玩意。
而如今,即便周遭好玩、好看的東西再多,也都提不起我的興趣。
悻悻的跟在諸葛亮的身後,低垂著頭看著他的腳步,心裏起伏不定,心情也莫名得緊。
方才在店門外,他所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呢?在我印象中,諸葛亮是一個將自己心思藏得很深的一個人,甚至有一段時間,我還以為他是沒有心思的一個人,太過飄渺,讓人琢磨不透。
方才那番話,若是由他人說出我倒不覺得奇怪,可自他的嘴裏說出,著實讓我驚訝了。
本來心裏夾雜著的高興,卻被他突然不溫不火的一句“不要放在心上”給打得粉碎。
是玩笑?還是試探?
我自認為猜不出他的心思,幹脆也就不猜了,在他身後牢牢得跟著他,哪怕隻是看著他的背影,對我而言,已然足夠。
進了廟裏,我先是跪在蒲團上,正想俯身拜殿上不知名的神仙,卻見諸葛亮徑直走向一旁的測字攤,認真的聽起一身道袍打扮的攤主說著什麽,而後拿過他攤上的一條紅絲帕,執筆在上麵寫著什麽。
心裏雖然好奇,但我又不能走過去問他寫了什麽。隻得回過頭,向著金身拜了三拜,又向香爐裏點上三根線香,方才走向諸葛亮。
可方才的攤位上,並有見到他的身影。
他是何時走的?我心裏一慌,踮起腳尖四處張望,可就是尋不到他的身影。人很多,將我欲出門的步子又生生擠了回來,我試著掙紮幾番,可又怎敵得過一句“人多力量大”?是以,當我額上布滿一層細密的薄汗,我不僅沒有出了廟門,反而被人群“趕”得愈發靠裏,最終在廟裏的一處牆角下才得以好過些。
“先生!”我大聲喊著,可無論我喊得有多大聲,聲音總會淹沒在人群裏,根本就聽不到我的喊聲。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逝去,人群絲毫沒有減少,而我的心也在一點一點下沉。
靠在牆壁,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寸步難行不說,最為重要的是,我把諸葛亮弄丟了……
“先生……”低低喚了一聲,語氣顯得有氣無力。
他會去哪兒呢?頭一次,我會覺得這樣無助,就像是稚童與生母走丟時的悲傷一樣,慌亂,害怕,不安交織在一起,最終化為深深哀愁,揮散不去。
“子歸!”熟悉的聲音方才落下,身子已被人輕輕擁在懷裏。
淡淡墨香傳來,我吸吸鼻子,心裏徒然升起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來。
“先生……我還以為找不到你了……”
諸葛亮伸手勾了勾我的鼻子,眼裏盛滿了溫柔,或許是此時兩人心中都有了牽掛,便沒發覺,此時他帶著淡淡寵溺的動作,是帶著莫名曖昧。
“傻瓜,我怎會將你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