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美人殤
我無力的揉捏著自己酸疼的肩膀，心裏將曹桓罵了個遍。低頭看向手中的玉簪時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在這個玉簪還在我手裏。
伸了個懶腰，抬頭望著天際，看樣子應該已經到了辰時了。以往這個時候曲拂都會要找我一起去舞房的，今日怎麽沒來……
我走到曲拂房門前，怎麽喚也不見曲拂出來，心想她或許是已經先去舞房，轉身正打算離去，正巧看見蘭馨端了盆水來，我連忙上前將她喚住。
“顧姐姐。”蘭馨乖巧得喚了我一聲。我含笑點了點頭問：“蘭馨，你怎麽會來月閣？還端了一盆水來。”
蘭馨看了看我一臉疑惑：“我是來打掃屋子的啊，顧姐姐你該不是來找曲拂姐的吧？”
我道：“嗯。曲拂沒在屋裏嗎？”蘭馨驚呼一聲“顧姐姐，你不知道今日一大早曲拂姐就已經走了嗎？”
“走？曲拂走去哪兒了？”我根本就不知道，曲拂沒提過，玉娘也沒提過，巽妤就更不可能說了，難怪昨日玉娘會同意我和曲拂出去，原來是想讓我和曲拂做最後的告別。
蘭馨搖著頭，想是她也不清楚。我隨著蘭馨進入屋子，空氣裏還殘留著曲拂的味道，屋內的陳設沒什麽變化，東西也原封不動的擺放在原處，隻有衣櫃裏少了她平日愛穿的幾件衣裙。
曲拂就這麽走了，也沒有和我打聲招呼，就這麽突然從我身邊消失掉……我失落得看著滿屋子的東西，原本熟悉的場景突然變得陌生起來。雖然不知道她會去哪裏，不過我想若是巽妤的意思，那麽曲拂應該是隨著曹建去了。想起那個溫柔的男子我隻得在心裏為曲拂默默祝福，隻希望她以後能夠好好的。
正想著，走到那張檀木案前時，回眸處正見案上端正的擺放著一個信簽，上麵是曲拂娟秀的字跡：子歸親啟。
我將信拿起打開，想著為我曲拂寫信的模樣心裏的遺憾就少了些，雖然不能親自與她道別，不過她能留下封書信給我道別已然是不錯了，畢竟真的麵對離別，我們都會不舍。
我將信快速看了一遍，臉色隨著信中的字逐漸變得蒼白。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我一遍喃喃著，一邊拽著身旁的蘭馨急問：“曲拂走了多久了？”蘭馨似乎被我的大吼嚇到了，說起話來有些口齒不清“已經……已經走了半個時辰了……顧姐姐這是……”沒等她說完，我已經跑出了屋子。
寒風在我耳邊呼嘯而過，即使是狐裘的一側因我急速的奔跑而滑落，我也顧不得。眼裏一幕幕閃過的是她巧笑倩兮的模樣，我甚至還記得昨日她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難道那便是我們最後的對話了嗎？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跑得太急，也沒注意前方有什麽人，當頭頂傳來一聲悶哼，我猛得抬頭見曹桓正揉著自己被我撞疼的手臂好笑的看著我：“你就這麽想我？急著投懷送抱？”
神經是繃成一條線，緊緊得勒住我的呼吸，一路跑來心裏像是被人緊緊拽著難受得緊。偏偏卻流不出淚來，滿心難過隻能堵塞在心口。也不知怎麽聽到曹桓的聲音，像是尋到了一個宣泄口，眼淚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我微張著唇，呆呆得看著他，腦裏霎時一片空白。
曹桓見我如此，立馬斂起嘴角的笑意，眸色微變，沉聲道：“怎麽了？”他臉色猶如寒冰，語氣卻輕柔得緊，像是害怕將我嚇到，又或者是在安慰我。我來不及想太多，回過神來一把拽著他的衣袖用沙啞的帶著濃重的哭音低低哀求著“帶我去找她……找曲拂……求求你……”
曹桓沒有多問，拉著我就向苑門急步走出苑門，苑門外，一匹黑色駿馬正昂首嘶鳴著。
“會騎馬嗎？”曹桓拉著我問，我想也沒想的便搖頭，見他眼裏的猶豫之色，我連忙急道：“我沒關係！”他沉默看了我一陣，也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麽，雖然隻是短暫的一會兒，可我卻如同過了數十年之久“我自己去！”等不到他回答，我上前一步正準備跨身上馬，曹桓卻搶先一步拉過韁繩，身子輕盈一躍人已端坐在馬上。
“上來！”他伸出手，我毫不遲疑將手放在他手心，他的手緊緊握著我的，用力一拉，我借著馬鐙一躍而起坐在他身後。
“坐穩了。”曹桓拉過我的手環在他的腰間，我的手臂正微微顫抖，曹桓單手握著我的手臂防止我跌落下去，另一隻手一甩韁繩大喝了一聲“駕！”身下的馬兒突然急駛起來。我這才明白方才曹桓眼裏的猶豫，馬背上的顛簸可不是用言語能形容的，若不是此時我緊緊抱著他，恐怕早就被甩下了馬。
苑門處，玉娘喚我的聲音沒在風裏。
我不知道曹建去了哪裏，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正去向哪裏，隻將希望係在曹桓身上，希望他能帶我盡快找到曲拂。
一路上我好幾次都險些掉下了馬，臀部被馬鞍硌得生疼，緊咬著雙唇試圖將快要垂落的眼淚逼回眼眶，可是眼淚還是不受控製的往下落。我環抱著曹桓的手漸漸縮緊，就像是抓著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隨著馬快速奔跑是的起伏，胃裏一陣翻滾，幾乎忍不住要吐了出來。
曹桓似乎感到身後的我有些不對勁，馬速降了許多。我想喚他快些，可卻說不出話來，我害怕我一開口就會變作一陣嘔吐。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我幾乎快要暈厥的時候馬速突然慢了下來，緩慢得向前行了幾步，停在原地踏著步子。
曹桓翻身下馬，將我撫了下去。腳一觸到地麵，我立馬俯身將肚裏沉積食物的吐了出來，直到漸漸虛脫，手腳冰涼，身子才漸漸好轉了一些。
背後有一雙輕柔得拍著我的，曹桓將他的手臂遞到我麵前，輕聲道：“用這個吧。”我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嚴謹不像是在開玩笑，我搖了搖頭，道：“別鬧了，怎麽停下來了？”
曹桓沒有說話，扭頭看向一邊。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鬆山翠湖下，一群人圍繞在一起，而這些人我大多都認得，是琳琅苑裏的人。
看著他們，我心下不由的鬆了口氣。還好，還好趕上了……我踉蹌著腳步向他們走去，身子虛愰了幾下，曹桓欲要伸手扶我，我卻搖著頭躲開，他也由得我自己走，自己則是將身子靠近了我幾分。
走得近了，我才聽到他們口中細碎的討論聲，可是各種聲音交雜在一起，倒讓我聽不太真切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麽。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抹恐慌，神情慌亂像是受了驚嚇。我環顧了他們四周，卻獨獨不見曲拂的身影，不由的加快腳步，想上前問問。
一個侍從眼尖的看著快步走過來的我和曹桓，立馬驚聲叫道：“顧姑娘！曹公子！”其他人聞言也都轉過身子，見到我們時皆色變震恐，紛紛低下頭不知所措。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曲拂呢？”我本想大聲詢問，怎奈全身的力氣耗盡，說起話來有氣無力。
聽我問起曲拂，他們將頭埋得更低目光四躲，不敢看我。太反常了……沒道理他們會露出這樣的神色。
“她到底在哪兒！”我嘶聲大叫，他們的身子微不可見的顫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個人回話。
曹桓將我險些跌倒的身子扶住，冷冷的看著他們。“說。”極輕的一個字，最讓人不得不去遵從。他們都極有默契的向兩邊散開，在他們身後，一條小溪邊，曲拂一襲紅衣，靜靜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就像是睡著了一般的恬靜。
曹桓想要遮住我的眼睛，我將他推開一步一步走向那靜靜躺著的人兒，怎麽也不肯相信自己所見的是真的，昨日還在自己眼前嬉笑的人，今日怎麽就成了這副模樣？
我蹲在她身旁，她閉目的樣子格外安詳，連嘴角都仿佛是微微上揚著的，一定走的很安心。我拉著她的手，帶著溪水的濕潤和冰冷，而那隻白玉手鐲還牢牢的戴在她的手腕上，和昨日一樣的好看。
“逝者已矣，你不要太難過了。”
“我不難過，她既說過要我祝福她，我便為她感到高興，我不難過……不難過……”我這麽說著，可是眼角的淚還是不受控的流下，一邊哭一邊笑，就像個傻子。曹桓隻腳半蹲在我身邊，“若是覺得難受，便大聲的哭出來，心中的情緒若不宣泄便更難受。”
曲拂，貂蟬……我早該明白，她之所以喜歡聽書，並不是因為惋惜書中人的遭遇，她是在回憶自己的過往，即使她不願回想可她放不下的是書中那個她甘願為他付出一切的男子。曲拂，你想要幸福想要自由，所以你選擇了這個方式離開人世，或許你已沒了牽掛，又或許你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牽掛，若這真的是你想要的，那麽我替你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