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心事
落雪壓在枝頭，整個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喜鵲不再在枝頭啼唱，白色世界裏，除了偶爾寒風拂過，吹下枝頭落雪時的“簌簌”聲，便隻餘有寂靜。月閣裏似乎格外寒冷，即便是身上裹了雪裘也覺得渾身泛寒，手也凍的不似以往靈活了。
我坐在窗前，向手心哈了口氣，雙手互相搓摩著，想以此讓手溫暖一些。
皚皚山上雪，皎若雲間月。這雪洋洋灑灑下了整整一天，也不知何時是個頭，渾渾噩噩又過了一月，離新春不久了，也不知何時才能才能再見到他，新野是否也下了雪呢？新野的雪又是什麽模樣呢？
想著想著，我竟不自覺的伸出手，雪落至我的掌心，冰冰涼涼的讓我不禁打了個冷顫，嘴角卻微微上揚，不由的想起隆中的雪季。回憶固然美好，可越是美好就越是傷人，如今我所能期盼的隻是他能平安，不要著了涼，也不要受了傷……
“小心著涼！”一聲驚呼剛落，我的手立馬被人拉回了窗內。曲拂的臉有些紅潤，想是被凍的，她搖頭無奈的看著我“這麽冷的天怎麽就將窗戶打開了？”
我無所謂的笑笑“不用擔心，我隻是想透透氣，若是覺得冷了，我自己會關窗的。”說著將手縮進衣袖了，方才沉浸在回憶了倒不覺得有什麽，如今回過神來才覺得整個手掌冷的刺骨。
“琴彈得怎麽樣？最近可有偷懶？”曲拂在我身邊坐下，我替她倒了杯熱茶將一旁的曲譜拿來放在她眼前，她將曲譜拿在手中看了看，點頭道：“嗯，這首曲子譜得不錯，是苑主給你的？”
我搖了搖頭“非也，這首曲子是我自己譜的，不過總有幾處彈的時候感覺不對，所以請你來為我做參謀。”
“嗯，我先好好看看。”曲拂看到一半，突然抬起頭，笑問：“我們的子歸倒越來越用心了，這首曲子是想寄托對誰的思念？”
“自然是對思念之人，你一定要好好為我看看，以後我想親自將這首曲子彈給他聽，所以……”
“所以……不能出任何差錯是吧？”曲拂調笑道，在我漸漸泛紅的臉頰，點了點頭，末了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問：“你喜歡的人可是曹公子？”
曲拂口中的曹公子自然不會是曹建，我搖著頭，為自己倒了一杯茶飲了一口，笑道：“不是曹公子，我心中另有其人。”
曲拂想了一陣，微訝道：“曹公子對你不錯，況且我看你們也挺投緣的，本還以為你們……”
“誒……”我將曲拂的話打斷“我和他哪裏投緣了？你呀別瞎猜了，倒是你，和曹公子才有什麽吧？”我說的曹公子自然是指曹建，其實想想曹建人也不錯，不但一表人才而且文采好，待人又情切和善，總是笑眯眯的，不像是曹桓，無賴小氣又愛計較，還總是有事沒事鬧莫名其妙的小孩子脾氣，也不知道他們兄弟倆的性子都是隨了誰，也相差太多了。
曲拂神色一變，臉上添了些哀慟之色，我正想問，曲拂已然開口道：“子歸，我心裏也早有一人。”
曲拂的心事一定和她口中的意中人有關，這麽久了，這個女子的哀傷一直是我看不懂的。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她，曲拂苦笑一聲，慢慢開口“子歸，若是你愛一個人可否會傷他？”
“哪怕是自己遍體鱗傷，我也舍不得傷他分毫。”
曲拂勉強露出一抹笑，眼裏的傷痛如同潮水一般將她淹沒。
“可我傷了我最愛的人。我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隻有一個養父，養父待我很好，將我視如己出，一直愛護我照顧我，我一直在想有朝一日一定要報答他。或許是上天聽到我的心聲，讓我真的能夠報答他。而我的報答則是用我的身心，去為他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他時，他還身穿一身盔甲，威風凜凜，他的眉目，他的眼神是世上最美的毒藥，從我第一眼見他時，心裏便隻有他一人，養父的目地是讓我引誘他，可是想不到，最終丟了的卻是我的心。”
我將她的手握在手心“曲拂，不要說了。”那雙手竟比我的還要冰冷，微微打顫，可我知道，她的身子並不冷，冷的是她的心，我不知道怎麽去溫暖她的心，隻能讓她的冷停下，不要再繼續蔓延。
曲拂陷入回憶，喃喃著，像是在訴說一個故事，而聽眾卻隻有她一人“養父的目地是讓我破壞他和另一個人的關係，所以，我不僅要引誘他還有他的義父，養父猜得很對，他們中計了……是我將他的生活毀了，甚至不敢麵對他，明明許下了相守一生的承諾，可我依然還是一聲不響離開了他，留他一個人麵對世俗異樣的目光。子歸，我這樣是不是很壞？”
“曲拂……”我輕喚了聲，沒有回答她的話，微張了唇，努力的將自己心中的詫異壓在心底。
曲拂……屈服……她放棄了嗎？選擇屈服於命運嗎？我猜到了開始，卻沒有猜到結局。我知道她一定會有一段故事，卻沒想到竟會是這個？心裏微微泛疼，我伸手，將她眼角滑落的淚拭去“曲拂，人的一生有太多的無可奈何，有太多的原因令我們無法選擇。這不是你的錯，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要經曆的苦。若他知道你的苦衷一定不願讓你歉疚難，若你們真的相愛，就更要為了對方好好活下去。”
曲拂沒有說話，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我握緊她的手，能帶給她的安慰似乎隻有這麽多。她今日向我說這些，是真的將我當做了可信賴依靠的人，既然如此我又怎麽能任由她屈服？曲拂，我一定會帶你離開，讓你尋找你自己所想要的生活。
……
今夜的街市格外熱鬧，人山人海，燈火輝煌，大街小巷處處掛滿了燈籠，紅的，綠的，藍的，紫的……
嬉鬧的孩群在人群中來回穿梭，一對一對的年輕男女猜著燈上的燈謎，還有的人在一旁的小攤上買蓮燈，首飾，吃食……各種各樣的風味小吃，光是看著也讓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可是一旁的玉娘這個不能吃那個也不許吃，一直“限製”著我的一舉一動，我隻能一個個看著美味的食物與我失之交臂卻無能為力。
玉娘讓曲拂和曹建單獨賞燈，其他的姑娘也都跑得差不多了，如今隻剩下我和玉娘，也不知有什麽好玩的，別人不是有喜歡的人陪著就是有好吃的食物吃著，哪裏像我，肚子早已餓得打鼓了卻連一口饅頭也沒吃著。
在我幽怨的目光下，玉娘終於點頭答應讓我先填飽肚子。好不容易看到一大碗餛燉，我也顧不得什麽形象，張口大吃了起來，心裏不滿的誹謗著這個花燈節，害我一整天都沒好好吃過一頓飯！
“子歸，你先吃著，我去其他地方逛一逛。”玉娘說完也沒等我應兩聲，就已經轉身離開了，步伐匆忙，像是在躲什麽似得。
“老板，一碗餛燉。”曹桓坐在我身邊。我口裏的餛燉還沒咽下，隻見他攤開手掌，一個小巧精致的盒子臥在他手心。
“算作賠禮。”他拉過我的手，將我的手心張來也不管我要還是不要就將盒子放在我手心裏。
我仔細看了看手中的盒子，是喜慶的紅色，盒麵上雕著一些花鳥，金漆塗抹的盒沿和盒蓋，盒上的飛鳥的眼睛竟是由碧玉點綴而成的。我懷疑的目光將曹桓上下掃視了一遍“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老實說，你想做什麽？”
“前些日子沒有理你，你不會放在心上吧？”他向我湊近了幾分，鼻頭有些紅，想是被冷風凍的。
我頓了好一會兒，其實那件我雖然覺得奇怪倒也沒放在心上，想不到他居然會向我“賠禮道歉”？
“我本就沒放在心上，不過……”我笑了笑，將盒子放進自己的衣袖裏“禮物既然送給我了就是我的了，我可不會還你的。”
他眼裏笑意融融，看著我將一碗餛燉吃完，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沒等我緩過神，他突然拉起我的手“老板，結賬。”
“喂！你幹嘛啊？”我回頭看了一眼桌上的一錠白花花的銀兩和他還未動過的一碗熱騰騰的餛燉，心疼得緊。
曹桓回過身子將我的頭擺正，正色道：“你怎麽那麽小家子氣，一錠銀子罷了，瞧你跟丟了魂似的。”
我冷哼一聲，大聲道：“你可知道這一錠銀子和一碗餛燉對某些人來說就是救命的錢？我以前去過兗州，見過鬧饑荒的場景，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少爺有餘錢大手大腳的消費還不如將你們的錢分給一些需要幫助的貧困人家來的好。”
人潮洶湧，我被來往的人群撞得腳步踉蹌，曹桓將我身子往他身邊拽了一些，我想甩開他的手，他卻將我的手腕拽的死死的，我瞪了他一眼，他無所謂的笑笑，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單臂虛環著我的身子，替我將人群擋開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