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變故
“三哥此次可願隨為弟回家？父親可思念得緊，時時念叨著三哥呢。”
曹建與曹桓並肩而立，夜晚的風帶著深深的寒意，曹桓將衣袍裹緊了些，手指若無其事的扯著青蘿架上的蘿葉，不一會兒，他手指所到之處便隻剩下光禿禿的藤蔓，架下，葉子散了一地。
“是麽？”曹桓輕笑一聲，又突然若有所思的歎氣“怕是父親念叨著我是個不肖子孫，不能為他老人家分憂，反倒為他添麻煩吧。”
“三哥真就如此討厭戰事？可這亂世裏，又有誰能真正逍遙得了的？三哥不如將這亂世平了，以後天大地大還不是任三哥逍遙。”
“平亂世？罷了，我可沒有那麽高遠的誌向，這些還是留給你們思慮好了。”
曹建眸裏含著些許失望，嘴角卻微微上揚“我們兄弟許久未見不說這些了，三哥何時來的穎川？”
“有些日子了。”曹桓笑道，聲音漸漸消散在風裏。一時無話，曹建看向被曹桓蹂躪的不成模樣的青蘿，搖搖頭無奈歎道：“這青蘿長得極好，可惜了。”
曹桓道： “葉子雖沒有了，隻要藤還在遲早會再長出來。”
曹建輕點了下頭“是啊……根不滅，它遲早會再長出來，為弟惋惜得太早了。”
院裏，方才還在飲酒高歌的眾人此時橫七豎八得躺在地上，熱鬧的院子一轉眼就變作了一片死寂。曹建與曹桓相視望了一眼，兩人同時神色一變。曹建快步上前，在一個懷抱酒壇的將士身邊俯下身子，伸手探向他的鼻端“還好，還有氣息，看樣子應該是被下了迷藥。”
“迷藥？莫不是還有人想要劫這滿園子的男色不成？”曹桓低聲笑道，若無其事的靠到一旁的樹幹上。
正在此時，黑幕中突然銀光一閃，曹桓微一閃身，耳邊一陣厲風駛過，疾馳的箭矢險險與曹桓擦身而過，狠狠的刺入他身後的樹幹。
曹建臉色一變，也不管對方是躲在何處，衝著空氣大吼道：“到底是誰？有本事出來！”
“唰——”突然不知從何處吹出一陣狂風，院裏的樹葉簌簌落下，在風中旋轉不落。四周安靜的出奇，隻剩下曹桓兩人微微的呼吸聲。曹建皺緊了眉頭，一刻也不敢鬆懈，突然，傳來曹桓的一聲輕喝“小心！”
曹建來不急回頭，右臂驀的傳來一陣刺痛，衣袖被劃開一個大口，袖擺迅速染成了暗紅色。
“哼，倒是小看你們了。”四周的院牆下，縱身躍下幾個身影，一身黑衣，臉上都戴著一幅怪異的麵具，或笑或哭，呲牙咧嘴。一個黑衣人緩步走上前，右手握著一條長鞭，左手卻高高抬起，手心裏匕首上的血液隨著匕鋒流淌，他伸出舌頭將匕上的血舔舐幹淨“原本還以為你們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少爺，想不到竟然都躲過了致命的一擊，身手不錯。”
曹桓緩緩走到曹建身邊，側目看了一眼曹建手臂上的傷勢，忽而笑道：“看來今夜的好戲才剛剛開始。”
“的確是場好戲。”黑衣人長鞭用力一甩，鞭子“啪”的一聲重重的打在地上，若是仔細看，就可以看到地上頃刻之間留下的細長的鞭痕。
……
我蹲在草叢裏，透過叢中的縫隙能夠看到黑衣人的腳在草叢外來回走動著。額上早就布滿了冷汗，我卻不能拂袖拭去，渾身僵硬著不敢有絲毫動作，哪怕是一個呼吸也顯得緩慢而小心翼翼。
這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麽會躲在曲拂的房裏？曲拂又去了哪裏？我心裏一遍遍的問著自己，任憑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剛才在閣內險些丟了命，好在身旁的花盆救了我一命，否則現在肯定就已經橫屍慘死了。
在我深思間，那個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那人踩著極其緩慢的步子緩緩向我這裏靠近，在他小腿處，銀白的劍身泛著寒光。我心猛地一緊，連呼吸都不由的停了下來，他……發現我了？
我自認為自己藏得不大隱秘，被發現也很正常。不過那人似乎並沒有發現草叢中的我，隻是在我前麵立定停頓了一會兒，便轉身離開消失在黑夜裏。
如果現在出去，指不定會步入那人設下的圈套，所以我選擇靜靜的繼續蹲在草叢裏，雙眼直直盯著前方，即使是裙裾沾上了泥土，身上爬上了不知名的草蟲，雙腿因為蹲得太久而打顫也絕不亂動。
果然，沒有一會兒，黑衣人又折了回來，不過這次的腳步顯得慌亂了許多，在草叢邊來回踱著步子，或許是認為我不在這出乎他的意料，他心裏不甘，隻聽得一聲輕咒“該死”，他又轉身離去，隻是這次的步子快了許多。
我站起身，還未邁步，身後一隻手突然拉住我的衣袖，另一隻手將我的驚呼沒在手心。
“顧姑娘，是我……”
李越帶著我一路回到院裏，走得近了隱隱傳來刀劍相觸的聲音，我正想問個明白，李越卻突然伸手將我拉到一旁的樹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姑娘快看！”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地的人橫七豎八的躺著，而正中，幾名黑衣人正和曹桓曹建周旋著，看他們臉上帶著的麵具不難想到他們一定和那名藏在曲拂房裏的黑衣人是一夥的。
按此時的情況來講，曹桓他們顯然處於下風。對方人多勢眾，曹建的右手袖擺裂開了一個大口，想是負了傷。曹桓雖然能打，可是就這樣硬撐也不知能撐到幾時，電光火石之間，一個黑衣人趁曹桓不注意突然向曹桓扔出一根銀針，曹桓眸色一沉，揮劍將銀針擋開，一側的曹建卻突然悶哼一聲，捂著胸口半蹲在地上，臉色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冷汗一滴一滴的順著他的額頭滴落下來。
方才曹桓使劍擋開銀針時，根本沒有注意到旁邊的曹建，沒料想銀針竟然陰差陽錯的刺入了曹建的體內！
李越脫口一陣驚呼“糟了！”
我連忙捂住他的嘴，如果被人發現我們躲在這裏，肯定死得很慘！看著曹建忍痛的模樣，我也自心上徒然升起一抹冷意，蔓延全身。若隻是一根銀針那麽簡單，曹建的臉色不會如此可怕，想是那針上淬了毒，黑衣人出手狠辣，一定是要將他們兩人置於死地。
如果上次遊湖時是意外，那麽這次呢？他們到底得罪了誰，讓人追殺至此？
曹桓剛動了動身，卻被一個黑衣人揮鞭攔住“現在你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吧。”
曹桓的眼裏沉了怒意，第一次，我覺得他變得有些陌生，那雙本就讓人猜不透的眸子，此時更像是一個深深的漩渦將人死死的禁錮，就僅僅是這樣看著他，也不由得心底生出一抹恐懼感，那是一種天生帶來的氣勢。
沒等曹桓動手，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後，黑暗中又突然多了幾抹身影。
“公子！”為首的男子一聲驚呼，看到地上的曹建時，眼裏霎時迸發出滔天怒氣，拔出身側的長劍大吼一聲，與身後的眾人一齊衝了上來，一時間，黑衣與白衣交匯在一起，刀劍的“劈啪”聲響徹了整個院子。
“李越！”突然冒出來的人讓黑衣人的計劃落空，看著黑衣人下手越來越狠，我連忙一聲低吼，將還在發愣的李越叫回神來。曹桓方才經過一番車輪戰體力已經降了許多，再這樣纏鬥下去恐怕會對他不利。
“姑……姑娘……”李越的聲音有些打顫想是被嚇得不清。
我忙問道：“上次你們玩的煙火還有嗎？”
“有，姑娘這是……”他邊說著，邊往衣袖了摸索了一陣掏出幾個紅色的小物件，我也沒多說，一把拿過他手裏的炮火。小時候貪玩，每逢過年，父母帶著我回鄉下省親時，我總會買些炮火來玩。將炮火用力的執到雞圈裏，看著它們雞飛蛋打的模樣就樂得不行。時間久了，反倒練成一種百扔百中的本事。
我要過李越身上的火折子，點燃引線，在李越疑惑的目光中，我脫離了大樹的遮蔽，狠狠將手中的炮火扔向正揮鞭襲向曹桓的黑衣人。
炮火落在地上，火星四處散開，剛好落至他腳下時“劈啪”的響了起來，黑衣人神色一慌，在他怔愣的那一瞬間，曹桓劍鋒一轉，猛得刺進黑衣人的胸口，鮮血順著劍身滑落在地上像是黑夜裏綻放得極其妖嬈的血色玫瑰。
黑衣人悶聲痛呼，曹桓已經將劍自他體內拔出。其他黑衣人逐漸向受傷的黑衣人靠攏，黑衣人突然咧嘴一笑，向著他們大喝道：“走！”說完幾個身影縱身消失在黑暗中。
黑衣人一走，與黑衣人搏鬥的幾人立馬上前查看曹建的傷勢，為首的男子目光落至曹桓時，眼裏的不滿一閃而過。
他大步流星的向前幾步，對著曹桓抱拳俯身道：“屬下拜見三公子！”他語氣鏗鏘，一聽便知道是一個血性男兒，可是本該是尊敬的語氣，我聽在耳裏卻變了味。
曹桓臉色沒有絲毫變化，目光淡淡的看向一旁暈倒的曹建，半晌，突然自唇邊發出一聲淺笑“你來得倒很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