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凶神惡煞
成家棟心知上當,閻老頭是故意跑開引他現身,殺個回馬槍。成家棟感覺閻老頭正盯著自己的臉看,他下意識地摸了下臉,感覺到臉上有面具才放心下來。他暗暗大口喘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思考脫身之計。
就在這時,閻老頭居然收了刀,彎腰撿起地上的酒瓶,坐在門旁的竹藤椅上,說:「走吧,念你尚小,此次我不追究,下不為例。」
成家棟緊張地看著他,感覺他不像是在說謊,轉身撞破窗戶跳了出去,飛快地竄進荒草里,回頭看時,閻老頭果然還在自己的房間里,沒有追出來。成家棟順著剛剛閻老頭的視線摸了下額頭,手摸到了面具上的尖角。
成家棟在半山腰四處亂轉了一大圈,等霧越來越濃了才敢回家,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濕透了。躺在床上,腦海里不停的總有問題冒出來,閻老頭到底吃的是什麼東西,他是怎麼從面具上的角得出年級尚小的結論?閻老頭為什麼放了自己?為什麼閻老頭管他叫夜叉,而不是跟之前的人一樣大叫妖怪、怪物?
謎團如濃霧一般籠罩著成家棟,讓他久久不能入眠。他似乎從來沒有認真想過身上的黑血管是什麼,而閻老頭身上有解開謎底的鑰匙,閻老頭必定和他稱之為夜叉的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就在同一時間,不到一公裡外的白髮女被翅膀扑打窗紙的聲音驚醒了,她立刻起身打開窗戶。烏鴉一下子衝進屋裡,拍打著翅膀在屋裡亂撞,黑羽毛飛的到處都是。烏鴉鬧騰了一會兒便安靜下來,白髮女這才點燈。
地面、牆壁以及烏鴉沾過的所有地方都濺了血。烏鴉受傷了。
這時,房門被一下子撞開,六指和尚沖了進來,他在隔壁聽到聲響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白髮女急忙給烏鴉包紮,她仔細檢查了傷口。
「傷它的是鋒利的刀刃,玉兒一定是察覺到夜叉的蛛絲馬跡了,只要夜叉出現,多遠它都能找得出來。」
「刀傷?」
白髮女看了一眼白茫茫的窗外,說:「外面霧這麼大,不知道玉兒是在哪裡碰到夜叉的,想必是被發現了。」
「還能活著回來真是福大命大。」
「和尚念段經文祈禱一下。」
六指和尚愣了一下,隨即嘟囔道:「你不也當過修女……」
白髮女嘴角微微一揚,手停了下來,烏鴉的傷口包紮好了。白髮女把烏鴉放到床頭的衣架子上,烏鴉站在上面,白髮女拿出了些肉條喂它。
白髮女說:「現在有一點可以確定,這隻夜叉很活躍,非常膽大,任性,很有可能是新生代,是個孤子,對自己的力量充滿自信,像惡作劇一樣對待事情。」
六指和尚長大嘴巴,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發生了這麼多事,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的情況下還敢出來,不是膽大任性是什麼?夜叉一般是群體行動,個體與個體之間會相互制約,相互保護,就在人群中卻不為人所知,如果不是孤子,會把事情鬧得這麼大?任性,膽大妄為,說明它還不成熟,新生代的可能性比較大,而新生代往往盲目自信,做事不周密卻還頻頻出現在人們的視野里。最重要的是,只要見過夜叉的人都得死,只有新生代只是惡作劇的嚇人,壓根不會意識到自己面目的醜惡。」
六指和尚低頭想了一下,似乎是這麼個道理,但總有地方感覺不大對,他問:「為什麼做這些事的是同一隻夜叉?」
「我說了,新生代才會惡作劇的只是嚇嚇人。夜叉繁衍非常緩慢,往往只有一個後代,數量極少,為了生存選擇暗中活動,因此才會培育大量賣命的夜守。所以我斷定目前的事情都是同一新生代夜叉所為。」
六指和尚一拍反光的腦門,恍然大悟,他興奮地說:「那我們還在等什麼,趁它還嫩趕緊抓了呀。」
白髮女忽然嚴肅地說:「不行。」
「咋不行了?」
「我們此行的目的你忘記了嗎?」
六指和尚頓時被鎮住了,閉嘴不說話。
白髮女繼續說:「這隻夜叉鬧出這麼大動靜,幾乎要暴露了。夜叉盟不可能按兵不動,他們必定會出現在沒釀成更大的事前收拾殘局。說不準……」白髮女說到這裡忽然眉頭緊鎖低頭沉思起來。
和尚急忙問:「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白髮女在房間里踱步,說:「……他們可能已經動了。」
——
大雪時令,霧見濃,過中午方才消散,瓦屋上蓋了層晶亮的冰霜,反而不見到再下雪。
成家棟裹著父親的舊外套蜷縮在磚牆角落裡,衣領高高地豎起遮住了大半個臉,看上去像個流落街頭的乞丐。在他視線前方,是一家小酒館。日暮時分,街上店裡炊煙繚繞,人頭攢動,人群中,閻老頭正獨自一人坐在酒館的小角落裡喝酒。
幾日來,成家棟一直暗中跟蹤閻老頭。自從那晚見到了閻老頭的古怪行徑后,成家棟無時無刻不想弄清楚所有的疑問。他發現,幾乎每天快天黑的時候,閻老頭都會在這個臨近城郊的小酒館里喝酒,不讓兩個手下跟著。每次喝完酒後他都會在酒館里坐一會兒,然後回家。據說這是閻老頭多年來的習慣,成家棟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只是順道跟著。
今天和平常不同的是,閻老頭來喝酒的時候,帶了那個成家棟在他家裡見到的小酒瓶。那個小酒瓶早就空了,閻老頭每天都要喝酒卻從來不帶來打酒,成家棟早就覺得奇怪了,今天突然帶來了,成家棟覺得異乎尋常,所以格外仔細盯著。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閻老頭喝完酒,隨便掏出了幾塊銅板拍在桌上,拍拍屁股離開酒館,朝家裡方向過去,酒館老闆出來點頭哈腰的送走了。成家棟注意到閻老頭始終沒有打酒,從酒瓶晃蕩的樣子來看,裡面還是空的。見閻老頭走遠得差不多了,成家棟便起身要跟上去,不想蹲太久了,雙腳發麻,在原地費了好一會兒勁才站起來,誰知道這耽擱的一會兒,讓成家棟有新的發現。
一個凶神惡煞的長鬍子大漢在閻老頭出酒館不久后也跟著出了酒館,朝閻老頭相同的方向大步追過去,腰上還掛著個包袱,包袱鼓囊囊的。趁這個時候,成家棟也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閻老頭走到三岔路口,拐進了一條他平常極少走的岔路。不出成家棟所料,漢子跟著走了同一條岔路。走了大約兩里路的樣子,閻老頭進了山腳的矮樹林子里。林子深處是亂葬崗,即使大白天那裡也陰風陣陣,鬼火亂竄,天黑后只有刨食的野物才會在那裡遊盪,吃人屍的野物渾身邪氣,聽說會躲在草叢裡襲擊過往的路人。
成家棟見大鬍子也進了矮樹林,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路越到後面越狹窄,兩邊的野草向中間橫擋,進了矮樹林后,甚至連路都沒有了。樹林里光線昏暗,雜蟲野鳥躲在暗處里鳴叫,頭頂上的樹叢里不時會有東西飛快的竄過,樹葉蛛網飄落下來。成家棟一邊不讓大漢從視野里消失,一邊小心別讓蟲子從領子爬進衣服里去。
忽然,大漢不見了。成家棟心裡一驚,前一刻還看到他站到了塊凸出草叢的石頭上,轉眼怎麼就不見了。成家棟加快腳步靠近過去,剛到石頭下面便聽到前面有人聲。
「生面孔?」閻老頭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
「少廢話!」有人粗里粗氣的罵了句。
原來石頭後面是個斜坡,斜坡底下是塊平地,再遠一點就是條小溪,對岸便是鬼火撲朔的亂葬崗。
大鬍子已經解開腰上的包袱放在地上,閻老頭蹲在包袱的另一頭,手裡按著那個酒壺。在大鬍子面前,閻老頭像個身板瘦小的老小孩。
成家棟趴在石頭上往前挪了挪,以便看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