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戲連場
暢音閣裏,大桌小桌地擺著各式美食,在場的不止有已封名號的妃嬪,就連一些答應、常在都在場。大家吃著點心,喝著茶酒,花花綠綠的絲帕在手中飛舞,時而掩嘴而笑,時而擦手拭臉。臺上畫著大花臉的戲子們,穿著沉甸甸的戲服卻顯輕鬆自如,個個極具功架之風,馬步紮得極穩,一招一式毫不馬虎。這不,壯武生手執九寸大刀揮落——動作俐索精彩,贏得滿場的掌聲。
齊貴人到。
太監傳話,全場立即像吃了啞藥似地安靜下來,聽到的隻有嘀嘀鏘鏘的戲樂奏聲,還有就是齊宣慢步而入的鞋子嗒嗒聲。
妹妹怎麽這個時候才來,這戲都已經開始了呢。快,賜座。宜妃穿著紫紅鳳褂,雍容華貴至極,讓人仰望妒忌。
齊宣福一福身,禮數做足,按她的指示在她身邊坐下,呈上禮物:祝娘娘長壽健康,小小心意請笑納。
言詞簡潔得很,臉上也無半點不敬之處,宜妃不禁心裏打了一個問號--這個齊貴人,到底在打什麽算盤?她本以為會看見一個落魄的齊宣,本以為她一定會討好自己,希望在宮中還能得以一點生存空間。但是現在看來,她像一個謎……
宜妃在腦海中盤算的時候,對齊宣而言,她什麽也沒有想……也許今天晚上在他人眼中看來是一場硬仗,但她卻覺無聊透頂。也罷,既然大家都想玩這個遊戲,那她做個旁觀者也可。
可不是嘛,妹妹可得用心點看,今晚這出真是好戲。德妃在旁插話,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齊宣看,齊宣恬然淡定輕輕一笑,已經是回應。
德妃竟然第一句話就在她麵前遭遇滑鐵盧,她嘴角的皺紋已經在顫抖,成嬪看出這當中的端倪,便馬上補上一句:齊貴人不喜歡這出戲嗎?
沒有,隻是我一向不喜歡看戲。
隻要她一開口便可,德妃哼笑一聲:那妹妹今天可真是要大開眼界了,這可是京城最好的戲班子,聞名戲碼——月下斬貂禪。
齊宣心中已了然明白,她們叁言兩語地,不外乎就是想要告訴她貂禪是怎麽死的——她,齊宣日後在這宮中的日子會相當難過。
她當然沒有自負到認為擁有和貂禪同等傾國傾城的美貌,不過這些人通通都把她當成必除不可的貂禪。也罷,當一回絕世大美人,不枉今生走一回。
嗯,這紅豆糕做得真好吃,難怪皇上喜歡。徳妃手執糕點,同時也將碟子推到齊宣的麵前:齊貴人嚐一嚐?
德妃,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齊貴人蒙受聖寵甚多,皇上喜歡什麽她豈有不知之理? 想必她早已吃過許多次了,對吧?榮妃和德妃互通眼色,顯然又是一對和唱的組合。
齊宣不想與這些人爭執,更重要的是看在胤禛和胤祥二人麵上,她無論如何也要給德妃留點麵子。想來也真諷刺,她為了德妃的兒子進宮,但是在宮內的徳妃卻處處要她難堪,這是否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也許當初她真的不應該進宮。如今弄得個兩邊不是人的狀態,也隻能追究自身的不是。
齊宣一聲不吭地坐著,聽著這些人在自己耳邊嗡嗡作響,還有戲班大鑼大鼓的吵鬧聲,那些戲子在唱什麽她是一句也聽不懂。不過她的思想裏卻在捕捉一個模糊漸清的身影——康熙……不知道他現在做什麽呢?
這些日子,總是經常會想起他,是出於內疚嗎?因為自己欺騙了他?因為自己無視他的感情?因為自己想要對他作出補償?還是因為……
咦?齊貴人,你的珠釵好漂亮啊。惠妃伸手便要取,齊宣卻第一時間護著白玉釵:這隻是一般貨色,免得沾汙了娘娘的慧眼。
妹妹說笑了,一般的貨色又怎能飛上枝頭呢?莫非妹妹覺得本宮沒有這個資格一賞?
果然不愧為當朝大臣明珠的妹妹,說出話來就是比其他人厲害幾分。齊宣參加今晚這個局,就是想要息事寧人,她們眾人要威風也好,要奚落也罷,她統統來者不拒。但是這支白玉釵……惠妃的手已經伸到自己的麵前,咬咬牙根,齊宣如她所願。
還是惠姐姐本事,可以令齊貴人讓愛。身為今晚的主人家--宜妃,言語中透出一絲詭異的味道。
看你說的。惠妃故意顯得和她親近似地握著她的手腕:宜妃宮裏的稀罕物可比這多了去,讓人看都看不過來,本宮還一直都想找個機會好好欣賞一番呢。
宜妃最喜聽別人對她的奉承,這讓她感到驕傲尊貴,典型的自戀性格。她挑一挑眉,附首那惠妃手上的白玉釵,玉珠晶瑩剔透,亮比月光,就如夜明珠一樣耀目吸引,難道一向眼光甚高的惠妃也對它愛不釋手--誰都知道,憑借娘家的勢力,惠妃是無寶不落的。
宜妃娘家勢力不如惠妃,但她卻很懂得在康熙麵前賣弄討好,而且屢有生育,才讓她在後宮得以和惠妃一較高下。如今細看那支白玉釵,越發喜歡,卻無奈讓惠妃捷足先登,頓感晦氣。
宜妃,你看本宮戴著可好?
惠妃說話間已經把白玉釵戴上發稍,齊宣即皺眉:娘娘,這釵……
哎呀,惠姐姐戴著真好看。宜妃一看齊宣的表情便知她不舍,立即便在旁興波作浪:惠姐姐,你何不向齊貴人討了來?
惠妃一聽便笑了,眼睛從宜妃那處移向齊宣:本宮怎麽好奪人所好呢?不過本宮確實很喜歡這白玉釵,妹妹不妨借本宮賞玩個幾天吧?
她這算是婉轉的取物法,說是借,不過其潛意思卻是一借不復返。宜妃明白,齊宣明白,那一眾轉頭相向,翹首以待她如何回答的答應、常在等人都明白,就連一眾奴才都在偷偷窺望,以為日後茶餘飯後增添討論的話題。
也正因如此,這麽多雙眼睛看著,這一場麵實實在在是教人騎虎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