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宮
大家深知康熙之脾氣,他話已至此,再說下去隻會徒生麻煩。
大臣們退下之後,李德全按照康熙平日的習慣,為他奉上溫熱的羊奶。奈何才剛走近,連皇上二字都未來得及說完,便見康熙袖子一甩--啪!地一聲,李德全手中的托盤被他揮倒在地,他也淋得一身的羊奶。
所有奴才都不知發生什麽事,即便服侍康熙多年的李德全此時也是毫無頭緒,隻得趕緊跪下來,一口一個奴才該死、皇上恕罪,那頭把地板叩得咚咚作響。
滾!都給朕滾出去!他獨自一人進入內廂,誰也不讓跟,其餘各人跟著李德全站起來,彎著腰低著頭徐徐退出乾清宮。
康熙一連幾天沒出現在啟祥宮,也沒召幸其她妃嬪,正當大家都在竊竊私語他會如何處理這次的傳言事件時,始作俑者卻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把事情進一步鬧大。
東宮太子乘著夜晚秋風,躺在搖椅上聽婢女哼著小曲,好不逍遙自在。怎料此時卻被人打斷--何玉柱知胤礽不喜此時被人煩擾,小心翼翼地提著袍邊溜到太子身邊附耳說:太子爺,良妃來了。
什麽?胤礽雙腳著地,身子雖然仍緊貼在椅上,但臉色的變化已足以道出他的心思:她來做什麽?
良妃隻說有要緊事和太子商量。何玉柱再次壓低音量,捏著嗓子說:良妃打扮得非常遮掩,似是有不可告人之事,還說事情關乎到太子名聲。
有這等事?眼睛瞇著想了一下,最後拍板:瞧瞧去。
良妃穿著下等婢女服飾,頭頂蓬風,見胤礽走出來,方才去掉:太子爺還真是難請啊。
喲,還真是良妃娘娘呢,我剛才還以為這奴才和我開玩笑呢。他稍稍輯了一下,請她坐下,命人奉茶:娘娘今日的裝扮,是因何事而來?
既然太子已開口,本宮也不拐彎抹角。良妃一向和胤礽沒有來往,反正今晚適合速戰速決,場麵話就省了吧:最近宮裏的傳言,想必太子應該已經曉得了吧?
傳言?撫著茶杯蓋子,心裏揣測著這個女人的用意:宮裏每天都有事非,傳言多的數也數不過來。
哼。她冷笑一聲,冷艷的目光射過來:太子爺,本宮既來找你,也不打算瞞你。最近宮裏盛傳齊貴人與別的男子有茍且之事,你可知那名男子指的就是太子你啊?
胡說!大力拍下雲石桌,胤礽睜大眼睛看著良妃,她繼續說道:早些天可有人看見太子和她在禦花園裏調情,太子還收下了她的絲帕,可有此事啊?
我……這件事情沒有可能她會知道,胤礽雖然衝動,還未至於衝壞了腦,他及時改了口風:娘娘這是打哪兒聽來的閑話?雖說深宮寂寞,可是娘娘也應該知道皇上最不喜別人在背後說叁道四的。
知道他的意思,但是良妃自有對策:太子,你不用說話帶刺。本宮知命,我早已是失寵之人,也顧不得皇上高興不高興了。可是太子你不一樣,你現在的情形你自個兒很清楚,難道你想要落得像本宮一樣的下場嗎?
你到底想說什麽?胤礽終忍不住厲色問道。
本宮想和你合作。說到此時,良妃方才喝了一口茶:太子爺,這流言越傳越甚,遲早會傳到你的頭上,到時候隻怕太子得好好費心一番去圓場。
哼,我清者自清,我怕什麽!
太子,在這宮中'清者自清'的人多著呢,可下場是怎樣,你我心裏很明白。與其等別人來揭發,還不如自己送上門,你先向皇上告她一狀,既可表明清白之身,又可奏她一本,本宮這可是為了太子您著想啊。
為我著想?眼睛來回一溜,大概猜到她的意思:良妃娘娘,我看這件事情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劃的吧。
太子言重了,難道太子就不怕它日齊貴人生了個小阿哥,把你給騎上麵?人家都說母憑子貴,可這話不適合用在齊貴人身上。
什麽意思?
這意思別人不明白,太子應該明白,當初皇上為什麽會封太子?
任誰都知道,當初康熙和皇後赫舍裏氏感情非常好,兩人何謂青梅竹馬,皇後因護駕有功,生子之時又因難產而死,康熙愛屋及烏,把剛出生的胤礽封為太子。
太子,本宮跟在皇上身邊時日也不短了,皇上對這齊貴人用情可不一般啊。她一連串言語,胤礽心中明白她的目的,但胤礽更明白良妃說的是事實。
齊貴人--不能要。
胤礽每天早晨都要向康熙請安,這是宮中的規矩,也是孝道的體現。
今天和平時沒有什麽不同,隻是胤礽在請安之時,不小心地掉下了一條絲帕,任誰人也不難看出——那適合女子所用。
更何況康熙還清楚地認得上麵的繡瓶圖案,那乃是出自齊宣之手——那是他們南巡期間在古玩店相中的一隻唐朝寶瓶。可惜早已有買主訂下,因不想奪人所好,所以齊宣隻是繡了一條寶瓶絲帕以作留念。
胤礽察看康熙的眼色,知他盯著地上的絲帕看,然後再裝出一副匆匆想要拾起的樣子:兒臣真是糊塗了,掉了都不曉得。
你這絲帕的圖案挺精致,拿來給朕看看。他伸出手要,胤礽已沒退路,但他仍扭怩著,一副似有難言之隱的意思:皇阿瑪,這……
怎麽了?朕不能看嗎?他想要確認,齊宣的針線功夫他早已牢記在心。
皇阿瑪。他吞吞吐吐地說:兒臣不敢瞞皇阿瑪,這條絲帕乃是別人贈予兒臣,可是兒臣不敢要,正在想辦法送還。
誰送你的?看你一臉苦惱的樣子,隻不過一條絲帕而已。
胤礽擦了擦汗,這個動作倒不假,因為他倒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卟地一聲跪下,低著頭認錯:皇阿瑪,兒臣錯了,兒臣那天真的應該把這絲帕立即還給齊貴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