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湧
"蘇麻姑姑過獎了。"
蘇麻喇坐下來,注視那欲離開的齊宣:"齊貴人這就要走了嗎?"
"齊兒不請自來,擾了蘇麻姑姑,我……"
"皇上駕到。"
此時門外侍衛來報,打斷了齊宣的話,屋內眾人一起跪下迎接康熙的到來。
"額娘請起。"
額娘?齊宣聞此稱呼覺得奇怪,蘇麻喇是個宮女,為什麼康煕要稱呼她為額娘?難道是她生了康煕?那現今的皇太後又是誰呢?難道是養母?這宮裏各人的關係真是複雜,也真難為了那些曆史學家。
"皇上,老奴瞧著您的精神好像比昨天憔悴了,皇上可要注意龍體啊。"蘇麻喇被康煕扶起來,她眼中盡顯母性慈愛。對於這個從小便是由她養育而大的一代君王,她從來都不會倚老賣老,仍以老奴自稱,這也是康煕更為尊重她的原因。
"額娘,朕的身體無大礙。"康煕扶著蘇麻喇坐下,望了一眼那仍然跪著的齊宣:"你還跪在那裏幹嗎?"
"哦?"她方才回過神來,看著她那一臉奇怪的神色,康煕嘴角上揚,這一小動作被蘇麻喇盡收眼底。康煕走到齊宣麵前說:"你在想什麼?"
"我……臣妾沒想什麼。"
眉宇間略顯不悅,他繼續問:"你怎麼會來這裏?"
"臣妾剛才追蝶之際不小心闖進來的,臣妾先退下了。"
他一來,她就要走,康煕臉色再也藏不住,他低沉著臉色:"站著。"他轉頭對蘇麻喇說:"額娘,朕很久沒有聽過你彈琴了,今日可否為朕彈奏一曲?"
"喳,老奴遵旨。"
康煕此時以手點座,示意齊宣坐到身旁,她猶豫起步,最終還是乖乖地走到他身邊坐下。聽著幽幽的琴音伴隨蘇麻喇的手指跳動而婉婉傳出,樂韻本是含有淒涼的味道,但是細聽之下,卻又不會讓人陷入悲憫的心情裏,反而醉在其中,心情閑鬆。
"喜歡嗎?"康煕在樂曲快要結束之時,突然垂問齊宣。
"很好聽,蘇麻姑姑彈得很好。"這是她的真心話。
"那你就多學著點。"
齊宣一聽,頗感意外地看著康熙。他卻沒有多言,隻是繼續沉醉在蘇麻喇的琴音當中。齊宣思慮康煕是要她向蘇麻喇學習琴藝,所以才留下來她伴聽?她真的越來越不明白……康熙後宮不缺妃嬪,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什麽女人都有。如果說一開始,因為她新鮮,且樣貌尚算美麗所以要寵幸,可以理解。後來她惹怒了康煕,康煕沒有再翻她的牌子,以為他會因此怪罪於蒙古王爺,但是卻從最近胤禛的信件裏得知,康煕早已派兵前往蒙古相助各部落擊退準噶爾的襲擊。不過康煕並沒在她的麵前提及半句,從未耀功一番。
如今卻專注於叫她學彈琴?康煕,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第二天,齊宣又收到一封胤禛的信函。
看完信後馬上燒掉,這是齊宣處理的方式。不過今天晚上,卻險些露了餡。
"你在燒什麼?"康煕深夜突然到訪,齊宣的心蹬地慌了,不過她仍強作鎮定,不讓別人看出她此時正費盡思量該如何解釋。手中燒紙的動作仍在繼續,齊宣決定以不變應萬變,輕輕甩了兩下,讓紙焰燒得更旺,丟在銅盤裏,再向康熙福一福:"臣妾參見皇上。"
"這是什麽?"康熙對那燒掉大半的紙條很感興趣,他用毛筆杆把它挑了挑,上麵的字斷斷續續的,而且都沒有一個完整的字可以讓他看清楚。
"回皇上,這是臣妾前兩天臨摹的一段文章,因為越看越覺得醜不入眼,自己看著都不舒服,所以就燒掉了。"看見康熙濃眉稍糾,齊宣不慌不慢地回應,更顯她無遮掩之心。
她的回答果真沒有引起康熙的懷疑,雖然他仍是開口問下去:"你臨的是誰人的作品?"紙張已經逐漸成灰,但是康熙還記得那字裏行間帶有幾分熟悉,不過一時間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王獻之的中秋貼。"齊宣對答如流,因剛好昨天她翻到了這貼子,派上用場了。
"哦,那你的確寫得不怎麽樣。"依稀記得那些字體,與草書可謂是徑相庭遠。
"是。"
康熙本隻是低頭略過她的書桌,然後坐下準備品嚐她泡上的茶,沒有打算深究,卻突然聽到她如此乖巧的回應,反而教他感到疑惑:"你今天有點奇怪。"
心想難道康熙知道她在說謊?還在想著剛才燒紙的事情?齊宣不明康熙此言的意思,所以不敢貿然回應,隻是一雙大眼珠看著他。卻見康熙嘴角呈現一絲恍過的笑意:"一向朕說什麽,你就反駁什麽,今天可是頭一回乖乖聽話。"
沒有想到他所指竟是這件事情,齊宣隻能淺笑釋意。
氣氛好像突然得尷尬起來,康熙看出她的不自然,便轉了話題:"琴練得怎麼樣了?"
搖搖頭:"沒練。"
她倒是老實,康煕雙眼瞟向她:"為何?"仿佛剛才那一刹那的柔和隻是虛幻之象,此時她又恢愎了平日那我行我素的傲骨。
"臣妾對彈琴沒興趣,所以不想練。"齊宣倒不是故意和康煕賭氣,隻是她自小就五音不全,對音律難以掌控,望之卻步。進宮這麽長時間,她便每天都練這練那的,針線、字畫都有相當大的進步,偏偏就是這古箏,毫無起色可言。
眯起雙眼,卻仍然掩不住那微微透出的冷光:"朕喜歡什麼,你就討厭什麼。朕討厭什麼,你就喜歡什麼!朕看你最有興趣的事情就是和朕對著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