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夏侯長生
季懷暖的傷不重,只是扭到了腳,外加一點擦傷,虞姬去最後一個院落那裡買了點葯,給季懷暖送了過去,恰好遇見沈驚鴻在給她揉腳腕。
於是,小夥伴里又多了一位志同道合的。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唐日明把他們幾個人的關係都打聽了個七七八八,她自然也沒閑著。
唐日明,藍三品金靈根,一早便被某位長老看好,借力借勢,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就成為外門弟子中一個小團體的老大,為人張狂,但眼光毒辣,從來不招惹那些他招惹不起的人,只佔便宜不吃虧。
三天,練熟入門劍法。半月,三才劍法練至六層。一月,三才劍法大成,四象劍法也已至四層。而某薛姓長老也對他另有指點,疑似曾預測,唐日明或可在外門大比進入前三甲后,入他門下。
當然,虞姬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在心中嗤笑不已。看來這薛姓長老也是個不長眼的,練劍練得再快又有什麼用,也不過是練出了一個人渣罷了。
可她一想到前幾天唐日明答應賭約答應得痛快,她就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按理說,根據她的調查,唐日明應該是個沒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不會輕舉妄動的人,更不像是個她拿話激一激就能衝動答應的人,可事實卻是,唐日明以為自己的靈根品質比他高,距離外門大比還有三個月,他根本就不是有必勝的把握,怎麼會這麼痛快地就答應了這件事呢?
虞姬大概猜得到,如果唐日明贏了,他或許會跟自己做另外一個交易,比方說,他不要自己的這條胳膊,但是要自己答應他一些別的什麼要求,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但是這件事的癥結在於,唐日明獲勝的概率並不是百分之一百,但他答應的又很痛快,這實在是讓虞姬百思而不得其解。
她想過可能他手上有底牌,或是獲勝的殺手鐧,可外門大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在無法作弊的情況下,獲勝的概率永遠都不可能是百分之百,這才是讓虞姬想破了腦袋都想不明白的地方。
她不知道,唐日明想在什麼地方做手腳。
於是,一連幾天,虞姬都沒日沒夜地修鍊。整日里泡澡,針灸,冥想,喝茶,簡直就是老幹部生活的典範。
沒有對比,她不知道自己的進境究竟算快的還是慢的,照進度,差不多過了今天晚上,她應該就可以達到書上說的標準了。
一周天,兩周天……血脈之下越來越熱,可經絡里像水波一樣的月光卻發出了陣陣清涼。
當這一涼一熱彙集在了一起的時候,再次自下而上流過任脈,腹部關元穴,咽喉天突穴,繞過唇口,與督脈相交,周天環返至天靈穴時,「撲」地一下,好像一層紙被捅破了一般,外界的動靜好像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閉著眼睛,但她卻能清楚地聽見風吹過竹葉的聲音,什麼小動物在屋檐上調皮地跳來跳去,好像凍到了爪子。
緩緩歸位后,虞姬睜開了眼睛。
已經不消去試什麼跳躍和石墩,她知道,她來到了鍊氣一層,正式踏上了修仙之路。
每月月中和月末,她都要去雞腿老師那裡和鍊氣的其他同窗一起上大課,而選擇習武和養神的人,則是會在第二堂大課的時候分成小班,因為習武學的是招式,而且是小班上課,所以上課會比他們勤一點。
唐日明在乙字班,論資質,不比在甲字班的人差。
而到了月中上第一堂大課的時候,虞姬發現,她以為選擇鍊氣的人不會很多,但恰恰相反,粗略數一數,就有將近七十人,實在是讓她感到驚訝。
後來一打聽才知道,選擇鍊氣的有五種人。
第一種,就是像她這樣的,體內有暗傷,並且靈根太過狂暴的,而這一種,只有她一個人。
第二種,是一些資質很差的,自知修仙無望,想要學些延年益壽的法子的。
第三種,是一些資質不差,但覺得內功比招式厲害的,所以先修靈力,后修招式,這樣的人是最多的。
第四種,她也不知道原因,但是一問起來,他們就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但起碼也算是一種。
而第五種,也只有一個人,他叫夏侯長生。
夏侯長生來自一個神秘的家族,他們家族最大的特點是傳承靈根,靈根品質極高,據說從來沒有低於紫靈根的可能,而且悟性極高,修行幾乎沒有阻礙。但上天在某種程度上是公平的。在修行過程中,消耗的是自己的精氣神,境界越高,消耗越快,往往到後面,會消耗到一個極為恐怖的數量,也因此,這個家族的每一個人都像是在與天爭壽。
「如果停止修鍊的話,他們不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樣了嗎?」虞姬趁著提問輪到自己的時候,找到了雞腿老師,悄悄地問道。
雞腿老師搖搖頭,眼中有著不忍,「如果中途散功,就相當於沒有了靈力的支撐,從前消耗的生命無法靠修鍊的長壽來彌補,結果只能是速死。」
虞姬看了一眼夏侯長生,和一般人不一樣的灰色長發,平直的眉毛,絲毫不起波瀾的雙眼,抿在一起的薄唇,都透露出他內心似乎無喜無悲,這是虞姬第三次覺得命運的殘忍。
第一次是因為張生和紅姑。
第二次是因為季懷暖的半面青胎。
這是第三次。
「老師,如果從一開始就不修鍊的話,他們是不是就和普通人一樣了?」
雞腿老師點點頭,「是,可他不能。」
「為什麼?」
「因為他是夏侯家家主的兒子,唯一的兒子,這是他的使命,他沒有選擇。夏侯家族的男人,一生都在為了族人延長壽命而努力,哪怕這會讓他們的生命變得更加短暫,但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選擇逃避。」
虞姬沉默了。
生而背負的責任,實在太過沉重。夏侯長生和他們不一樣,他們大多都是成年人,有的甚至已經走過了大半輩子,可夏侯長生今年真的只有十四歲,眼中便已經無喜無悲,這實在太過殘忍,堵得胸口一陣陣地難受。
夏侯長生不是從千呂城來的,甚至不是從聚窟洲來的,所以他並沒有住在臨近的院子。
是夜,虞姬一個人踩著月光,提著壇酒,翻上了夏侯的屋頂,直接砸了一壇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