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朱常漵摸著《幾何原本》的書皮,眼神有些眷戀和懷念。他沉默了一會兒,抬頭問道:「先生,你是想將此書上呈於父皇嗎?」
徐光啟的臉有些紅,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羞,「這個……自然有此意,不過陛下好像對算術之類的書籍並不很感興趣。也許呈了上去,也不過是在藏書閣里積灰罷了。」
他有些感慨。大明朝重文而輕算術,在徐光啟看來並不對。日常之中算術的作用也不小,從尋常人家每日購買米糧、綢緞、水粉,再到商賈經商,都是要用到算術的。再有工部、歷學、乃至音律,等等,無一不同算術有干係。
徐光啟心裡也清楚,即便此書得以於大明朝的書肆中刊行,也無法改變重文的現狀。只是,也許會有某人買了此書,或偶得,然後就此有了小小的改變呢?以後建造水利時,也許會更便捷,算曆學也會更為容易。
「既然先生想,不妨就去做吧。」朱常漵翻了翻書,指了幾個地方出來,「是要給父皇看的,紙質需得換更好些的,再有書皮,這等尋常的貨色,宮裡怕是看不上。」
朱常治方解了題,正高興呢,聽了這話就不滿起來。「做什麼非要到處刊行,只給我一個不成嗎?」他不甚樂意地哼唧,「與其叫那些不懂的人拿去胡亂翻閱,還不如讓我這等有心人好好學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知道不?」朱常洵笑話他,「成日就知道往屋裡搬東西,同個貔貅似的。你難道不會覺得,只有自己懂,而旁人都不知道,很難和大家說得上話么?」
朱常洵見他不信,便打了個比方,「我喜歡武藝,你看,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第一第二怎麼比較出來的?還不是人同人之間才能比較得來。莫非還要去同那不知情緒的草木,亦或只知吃睡的牲畜比?」
他戳了戳弟弟的額頭,也就只能戳朱常治的,旁人都自己大,做不得這般沒大小的事。「你這性子,可真得改改了。也不知道二皇姐怎麼將你教成這模樣。真是奇了怪了。」
「你管我!」朱常治不滿地戳回去,「母妃都沒說我這樣不好呢。父皇也沒說!可見我這就是對的。」
「你!」受到了反抗的朱常洵雙眼瞪得銅鈴般大,起身就追著滿屋子逃竄的弟弟,「你給我站住!反了天了,還敢對哥哥動手。」
朱常治拿徐光啟做人盾,從背後探出頭來朝兄長做了個鬼臉,「我就敢,怎樣?」
徐光啟唯有徐驥一個孩子,還是個略顯迂腐並不活潑的兒子,心裡倒是一直期望小妻子可以給自己生一個活潑些的孩子,兒子也罷,女兒也好。只可惜朱軒媖提過徐驥除籍前先不生,還是有幾分遺憾。現在見兩個皇子玩鬧,自然樂見,並不阻止。
倒是朱常漵的臉黑了。他帶著弟弟們過來徐家是為了學歷學,怎得還沒說幾句就又打鬧耍起來了。他們可是來做客了,又不是在翊坤宮,母妃由得他們折騰。
門外立著的朱軒媖原想進來問問三位皇弟日常的習慣,聽了半晌后,默不作聲地先離開了,準備等會兒再來。
身邊的嬤嬤問道:「殿下不進去?」
「不了。」朱軒媖搖頭,「等會兒再過來問也是一樣的。」她在心中長嘆,翊坤宮的弟弟們知道父皇如今全心全意地撲在改歷上,能想到來問一問駙馬,怎得自己的弟弟就想不到呢?
便是覺著駙馬年紀大,麵皮薄有些不好意思求教,也可以招了禮部、傳教士入宮問一問。他是皇太子,什麼人見不得?什麼人問不了?
不過是沒這份心罷了。
朱軒媖來之前正好撞見了落荒而逃的徐驥,將人攔下問了問才知道原來弟弟們是過來討教歷學的。
婚後,朱軒媖為了儘力找到和徐光啟之間的話題,不受冷落,想盡了法子去討好。她本就溫順,又有意殷勤服侍,徐光啟自然不會冷落了她。在夫妻之間的言談中,徐光啟難免會帶出些自己的看法,比如好西學,比如現今大明朝的諸多頹勢。
朱軒媖從一開始的勉力逢迎,到後來聽得入迷。這些事她在宮裡從來沒聽人提起過,母后保持著不幹政的心態,一直不管外朝的事,朱常汐自己都不甚了解,也不會對母親和姐姐說。倒是朱軒姝偶爾會說幾句,不過女孩兒學的東西到底和男孩兒不一樣,也不過說得上一兩句就不知道了。
從駙馬的口中,朱軒媖知道了佔據了馬六甲的佛郎機人對大明朝海境的危害,也明白了現在百姓想要吃上一口白米粥都是極其不易的,更有鄉紳、高官相護為害鄉里。
徐光啟喜歡西學,因為他認為現在的大明朝已經不能夠再繼續閉門造車下去了。只有結合了本不是自己國朝學問的外來知識,才能擊退北境的滿蒙,威懾海境周遭的海寇。
朱軒媖雖然嫁了人,可身上還是留著天家的血,身為大明朝的公主,聽著徐光啟的慷慨成詞,從未有過的危機感深植入她的腦海之中。原來在現今的歌舞昇平之中,大明朝還有諸多的危機。
改朝換代,從來都是常態。太|祖不也是滅了元朝,才有的大明嗎?
從不解到了解,朱軒媖心裡打定了主意要支持徐光啟。
徐驥不喜西學,朱軒媖也由得他,反正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同自己親,用不著太費心思。何況大明朝本身對這些就輕視,徐驥是要走科舉之路的,重經史子集才是正道。
可朱常汐對此不感興趣,朱軒媖就急了。宮裡五個弟弟,朱常洛不提,朱常漵一向都是有什麼學什麼,哪個都不落下,朱常洵雖不好文,但獨愛火器,朱常治年紀小還貪玩,可現在看來與經濟算術上頗有天賦。
唯獨朱常汐,唯有這個太明朝的國本,母后唯一的兒子,父皇的繼承人。不愛這個,不好那個。
朱軒媖打定了主意,等下回入宮,一定要讓母後去說服太子。就是逼,也必須把他給逼著去學一點西學。
在朱常漵的威壓之下,兩個弟弟到底還是乖乖在位置上坐好,聽徐光啟為他們講解歷學。徐光啟雖然不是很懂利瑪竇他們那一套,但《授時歷》還是研究過的。三人是自己的妻弟,又是學生,教的很是盡興。
可惜徐驥不愛這一套。徐光啟在教完了之後,決定抽空寫一套課本出來,等朱軒媖生了孩子,便教給他。
三個兄弟頭一次在宮外留宿,有些激動。主動向皇姐表示只要一間屋子,三個人擠在一張床上,說了半宿的話才睡著。
夜裡頭,朱軒媖聽著隔壁三個弟弟的鬧騰,翻了個身望著和自己一樣也還未合眼的徐光啟。「現在我倒是有些後悔了。」
徐光啟不解地望著她。朱軒媖一笑,「早知道家裡面有了孩子就能熱鬧成這樣,我便不提什麼驥兒回上海前就不生的話了。現在,」她微微噘起嘴,「倒是覺得皇弟們走了之後會冷清許多。」
徐光啟笑了笑,摟著她,「也無妨,早些生父親也高興,驥兒也能有個伴。」
「驥兒真的……不會在意嗎?」朱軒媖還是有些擔心,雖做不到把徐驥當作自己的孩子看待,但她還是不希望因為孩子的問題而引起家裡面的不睦。
對於兒子的態度,徐光啟也拿不穩。他落第之後就成年不在家,都是老父老母在替他帶兒子的,現在同徐驥倒是不如父親來的親。「我再同父親商量看看,不過他老人家倒是早就催著我讓你生孩子了,想來不會反對。」
朱軒媖面上染了羞意,躲進被子里再不肯出來,惹來徐光啟的悶笑。他聽著隔壁漸漸消停的笑鬧聲,將妻子從被子里拉出來。「我們也早些歇了吧,明日一早你還得起來送他們回宮去呢。」
朱軒媖打了個哈欠,「也是。」她縮在徐光啟的懷裡合上了眼。
翊坤宮裡,鄭夢境怎麼都睡不著。她今日喝了三次葯,每每喝完就倒頭睡下。現在也不知道究竟是白日里睡多了,還是因為兒子不在身邊,心裡不踏實。
這是第一次兒子們不在鄭夢境身邊的夜晚。雖然尋常也是各自睡各自屋裡,可是不是在一個宮裡頭,感覺到底不一樣。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總是想,洵兒有沒有踢被子,治兒是不是又說夢話了,有沒有給榮昌帶去什麼麻煩。三個兒子裡頭也就漵兒稍微叫人省點心,旁的都是麻煩精,一刻都不能少了人看著。
回頭得備份禮,差人送徐家去。鄭夢境將這個事在心裡記了一筆。
帳外接近的腳步聲驚動了面向裡頭的鄭夢境。她坐起來,出聲問道:「何事?」
腳步聲停了,劉帶金的聲音傳了進來,「是二皇女,說是睡不著,想過來同娘娘一道睡。」
鄭夢境笑道:「也不怕我把病氣過給了她。行吧,讓她進來,只不能同我睡一頭,免得明日起來就病了。」
朱軒姝在帳外聽了,喜滋滋地讓都人把自己的枕頭在母親的榻上放好,撩了帳子躲進來,同鄭夢境一人一頭地靠著。
「母妃,」朱軒姝望著母親臉上落寞的神情,「你是在擔心漵兒他們嗎?」
鄭夢境笑笑,「可不是嗎?」她看著女兒雙手抱膝的模樣,「你不也擔心。」
「我和母妃不一樣!」朱軒姝犟嘴道,「我是怕他們給大皇姐添了麻煩。」
鄭夢境並不反駁女兒的話,略略側了臉去看窗外的月色。皎月明亮,看來明日又是一個好天氣。「姝兒,你知道母妃特地將自己給折騰病了,是不是?你不是擔心治兒,也不是怕媖兒嫌麻煩,而是想來問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對不對?」
朱軒姝咬著唇,沒說話。
「姝兒,你知道女兒家在世,最難的是什麼嗎?」朱軒姝搖搖頭,她心裡隱約有些明白,當日皇姐婚後回宮曾同她說過一些,可她並未參透明白那番話。
鄭夢境平靜地看著她,「始終都要低男子一頭。明明知道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但若強要讓固執的男子接受,只會得來一句『頭髮長,見識短』。而同樣是男子提出的,他們卻會欣然接受。」
「從骨子裡,他們就看女子與男子不一樣。」鄭夢境說這話的語氣很冷漠,「女子是依附於男子的,由得他們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旁人以為我有多風光,可實際上呢。」她冷笑,「我也不過是依附於陛下罷了。」
朱軒姝從來不曾有過這樣徹骨的寒意。她用雙臂緊緊地夾住自己,雙手捂住耳朵想要將母親所說的每一個字都關在耳朵外頭。可那些尖利的字眼還是透過她的指縫,傳入耳中。
「當年選秀的每一個人,你父皇都見過,心悅過。可如今呢,留在身邊的只有我一人。」鄭夢境望著自己的女兒,眼中有幾分痛意,「男子三妻四妾,便是天經地義的嗎?為何女子就只能依靠著他們過活,便是家中只留了一個女子都是絕戶?」
鄭夢境有幾分欣慰,起碼自己現在受到的痛楚,朱軒姝是不用的。駙馬不會納妾。可朱軒姝還是要嫁人的,需從高高在上,凡事有人打理的皇女身份,轉成了一個嫁了人需要照顧一家老小,在嬤嬤們的幫助下操持家務的公主。
不過是比旁人多了幾分嫁妝,多了一個頭銜,可該做的事情,並沒有什麼區別。
鄭夢境本還找不到什麼機會對女兒說這些話,現在卻是有了個絕佳的機會。朱軒媖成婚,朱常洛即將婚配,接下來就輪到朱軒姝了。她不知道這個女兒最終會嫁一個什麼樣的駙馬。前世並沒有朱軒媖那樣的經歷告訴她,讓自己可以幫著女兒避開。
她只能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的一切,攤開來,揉碎了,一股腦兒地統教給了女兒,由得她自己去琢磨,去體悟。
可最終朱軒姝會品出什麼來,這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或者說,是看菩薩存著什麼心思。
朱軒姝獃滯著,雙手雖還捂著耳朵,不過也是虛掩著。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她的母親是宮裡地位最不可動搖的女子,十幾年來都不曾有人插|入母親和父皇之間。朱軒姝一直以為,自己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她的母親是父皇最心悅的女子。
可現在母親卻告訴她,眼前的一切不過都是幻影,一場隨時都可能會醒的夢。母親可能在明日,不,也許就在今晚就會被新人所替代。而自己……父皇是不是也會在有新的可人的女兒之後就拋之腦後。
「可這與母親你將自己折騰病了,又有什麼干係呢。」朱軒姝艱難地開口道,「難道是為了病了,可以讓父皇為你擔心,不會留心旁的女子嗎?」
鄭夢境輕笑著搖頭,「姝兒,你父皇心裡有一根線。一根我不能碰,你也不能碰的線。你記住,以後出了宮,有再多的人求上門,讓你向天子求情,你都不要答應。」
「他們只顧著自己的利益,哪裡會管你死活呢。」鄭夢境望著飄渺的月色,語氣也隨著這份朦朧的月色變得輕飄飄了起來,「沒了你父皇對你的寵愛,你就什麼都不是。一個公主的頭銜頂不了什麼用,大明朝多得是不受天子寵愛后落魄而死的公主。」
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身為女子,便是步步驚心,細細經營。漏了哪一步,指不定就成了笑話。
宮外敲更的太監路過翊坤宮,梆梆地敲著。鄭夢境滑進被子里,「睡吧,不早了。我今日發了一身的汗已是好些了,明兒你還要同我一道去慈寧宮給你皇祖母侍疾呢。」
朱軒姝跟著母親一同鑽進被窩裡,腦子裡還是混沌的。這種混沌令她無比地恐懼起來,忘記了一切的恐懼。
良久,還未合眼的鄭夢境聽見女兒從另一頭飄來的聲音,帶著顫音,怕極了的模樣,幾乎要哭出來了。
「母妃,會不會你也有一日不喜我了?」
鄭夢境轉過身,將女兒冰涼的腳放在自己有些滾燙的胸口暖著。「我是傻了么?不喜歡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十月懷胎,將你辛苦養成,就是為了不喜你?我的傻姑娘。」
暖意從腳尖慢慢延了上來,就是最涼的膝蓋也暖和了起來。朱軒姝抱著被子的一角,把眼睛里那一點點的淚花給眨掉。
只要母妃還疼著自己,她就無所畏懼。
鄭夢境摸了摸女兒的腳,覺得開始熱了,便放開了。想想還是覺得不放心,坐起身來去看看朱軒姝的被角掖好了沒有,恰好看見月光下女兒臉上的淚痕。
「哭的什麼。」鄭夢境嘆道,「我同你說這個,可不是叫你無事自愁的。不過是給你提個醒。都要嫁人了,還整日同孩子似的懵懵懂懂不知事。到時候要吃虧的,你知道不知道?」
朱軒姝用手背將淚痕抹掉,「我知道。」她帶著怯意地望著鄭夢境,「母妃,我怕。」
「有什麼可怕的。但凡有事,只管同母妃來說。便是母妃不在了,同你兄弟們說,也是一樣的。」鄭夢境笑了,「瞧治兒同你那親熱勁,要說你出事了他會袖手不理,我頭一個不信。」
朱軒姝想起當日自己憂心會像皇姐那樣嫁給一個老頭子,朱常治說會安排好帶著她一起逃婚,不由笑出聲來。「也是。」
鄭夢境替她將被子整理好,「睡吧,別再多想了。」
朱軒姝怪道:「還不是母妃不好,大晚上的說這一大通話,我哪裡能不想。」她將噘起的嘴藏進被子底下,一雙眼睛溜溜地望著母親,「母妃,以後姝兒有什麼事都能同你說嗎?」她想了想,覺得話說的有些不對,補充道,「如果有小人同你說我壞話,你會聽我解釋嗎?」
「會的。」鄭夢境想起了壽寧,眼睛閃過水光,「一定會的。在母妃的心裡,沒有誰能比你們更值得信任了。」
朱軒姝得了母親的保證,這才乖乖閉上眼睛睡去。
這下倒是鄭夢境睡不著了,一遍一遍地想著前世的事。她聽信了梁盈女的話,同壽寧生隙,直到死後母女倆也沒能解開這個心結。
鄭夢境的手撫上自己的腹部,心中喃喃道,壽寧,這一世我們母女倆還有沒有這個緣分相見呢。
太醫和過世的李時珍都說過,鄭夢境的身子已是很難再懷上孩子了。便是懷上了,也難以保住,若一定要保,想要母子均安也不大可能。
母女情分,竟淡薄至斯了嗎?
鄭夢境用被角擦了擦淚,強迫自己入睡。
因這一日大家都睡得晚,朱常漵他們沒能趕得上閣里聽學。朱翊鈞想了想,索性就放他們一天假,「回宮去看著你們母妃,她昨日才病了,可萬不能讓她再上慈寧宮去侍疾了,免得累壞了身子。」
朱翊鈞再三叮囑:「風寒雖是小病,可一旦不留心就會成了大病。你們母妃身子本就不好,可別再壞了根子了。」
兄弟三人乖乖應了,可等回了宮才發現鄭夢境早就領了朱軒姝上慈寧宮去了。
劉帶金憂心道:「娘娘昨夜睡得晚,今日上肩輿的時候還打瞌睡呢,不知道現下在慈寧宮如何了。」她因昨日守夜,所以今晨便留在宮裡,並沒跟著去。
「我們去瞧瞧吧。」朱常漵嘟囔了一句,「母妃好似也閑不住。」
三人只好又跑了一趟慈寧宮,將鄭夢境給請回來養病。李太后也不樂得見她,跟著幾個皇子讓她回去休息。「哀家瞧著姝兒也沒睡好,跟你母妃一同回宮去好好歇一覺吧。反正哀家這把老骨頭還頂用,且還有活頭。」
這話說得並不好聽,叫人臉上尷尬。不過李彩鳳覺得自己如今也就這樣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活得自在便好。
刑雲路在京中的改歷推進極為艱難,而朱常漵寄去懷慶的信方到了朱載堉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