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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完美表現

  吳咸接到崔家請帖,往內宅妻子那裡走了一趟,知道是沖著長子的婚事,直接冷笑,真是想的美!

  他的長子,嫡出,容貌俊美,才華滿腹,氣質絕佳,什麼樣的名門淑女,大家閨秀配不得,要去娶一個小官的女兒!崔行又不是名門清河崔氏的人,回到祖籍做官,也是因為任上出錯得罪了人被罰,學識人品一般般,現在是比他官高一階,但他很肯定,自己不日就會超過,他要一個沒錢沒勢沒人脈門路小家小戶的親家幹什麼!

  吳夫人也蹙眉嘆息:「崔家那嫡女,大家都知道,當初張氏為和后宅小妾相爭,用藥使其早產,天生不足,身體不好,及笄了都還沒來過癸水,張氏為此不知道請了多少名醫,那姑娘也吃了不少苦。眼下張氏敢大張旗鼓的給她張羅婚事,肯定是病有好轉,癸水已至……我本應當同情這孩子,但若要讓我娶為兒媳,我是不幹的。那樣的身子,如何能綿延子嗣?」


  聽到還有這一出,吳咸更氣:「好啊,他家這是準備好了要坑我!」


  「倒也不能這麼說,」吳夫人看了丈夫一眼,給他續上熱茶,「兒子的婚事,咱們諸多考量不好同外人說,只得說大師批過字,八字極旺,卻難擇合配,不能早成親,需得謹慎……那張氏估計是信了,才打上咱們主意。」


  配婚批八字是規矩,但一般少有特別不合的,兩家有意,禮節流程走的規矩,基本都會得到好消息,哪怕消息沒那麼好,花點錢也能請大師襄助,得個完美。


  可對於大宅婦人,這批八字,就是可以操作的路徑了。不想傷面子的拒親,去批個八字,說不合;不敢拒絕的說親,去批個八字,說自家孩子福薄,不能早說親,打個拖延戰;想暗裡破壞一門親,在別人配八字時各種操作,讓所有人知道八字不合不能成……


  吳家夫妻對兒子婚事有很大期望,但又不好明說出來,只好大師批的八字迴避。這種事但凡懂點事的內宅主婦都能猜出一二,不會上趕著說親,怎麼偏張氏這麼笨……還是說,她是真的認為她女兒足夠好,她大夫又高吳咸一頭,所以十拿九穩?

  吳咸想的比妻子多,摸著指間的扳指,臉色越發陰沉。


  「崔行怎麼也是你上官,這次請宴沒明說要結親,你不好不給面子。」吳夫人面色幽淡,「哪怕拒親,也不能太強硬,傷臉面和氣。」


  吳咸豈會不知?他閉了閉眼,長長呼口氣,握住妻子的手:「你放心,我都明白。眼下我正在辦一樁緊要之事,若辦成了,咱們不但會得太守青眼,或可還能直接入皇家的眼,兒子的親事……這次定能謀成!」


  吳夫人靜靜看著丈夫握住自己的手,淺淺嘆息:「希望如此……兒子翻年就十八歲,也是不好再拖了。」


  ……


  是日,崔家宴請吳咸一家,一大早天還沒亮,家裡下人就忙碌起來了。張氏寅時末就端坐廳前,盯著各項準備進展,讓貼身大丫鬟去伺候崔佳珍,好好梳妝。


  在家中一向任性嬌蠻的崔佳珍這次一點也沒怨言,早早起來打理自己,花瓣水香胰洗臉,上好的潤膚脂擦上,各項化妝工具,胭脂香粉螺子黛,頭面配飾壓襟,丫鬟們捧好了一字排開,等著她選用……庶妹崔妙妙也一早過來了,和巧手的丫鬟一起,幫著嫡姐參謀。


  張氏嫡長子崔碩也早早起身,過來給娘親請安,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倒是崔行不忙,在花姨娘房裡還沒起。


  一家子各有各事,誰也沒想起崔俁。


  還是崔盈這個可心的小姑娘,記著她這個六哥,想起藍橋好像雨夜染了風寒,不好做飯,專門帶著貼身丫鬟到廚房挑餐點:「六哥太瘦,需得多用點,樣式多點才不膩,藍橋倒是病著,不能多食,清清淡淡的粥最好……」


  丫鬟送餐過來,崔俁非常感動,笑眯眯看向楊暄:「這份量,估計以為我連你的肚子一塊長了。」


  楊暄暫住崔俁院子,並無特意迴避,但這裡實在無人問津,他又手上有事,不是時時都在,見過他的人很少。崔盈也只在某日白天見過一次,估計以為是過來串門的朋友,並不知他其實也住在這裡,拳拳關心,錯打錯招,份量倒是正正好了。


  楊暄難得誇一句:「你這妹妹,倒是不錯。」


  「不錯也不嫁你。」崔俁不管哪輩子,都未得到過類似的來自柔軟女性的關切,心中很是受用,已經隱隱決定,要幫幫這個妹子。古代女子,受規矩限制,很難有大成就,嫁一個不錯的人,是最穩妥合適的幸福方式……但不管怎麼說,楊暄都是不合適的。


  這人以後是要登大位的,古往今來,但凡當皇帝的,哪個不是後宮三千?不管受寵不受寵,深宮裡日子都不是人過的,若要給自家妹子擇婿,崔俁相當看不上楊暄。


  楊暄一點也不在意被嫌棄:「反正我也沒想娶她。」


  ……


  辰時中,崔行的貼身隨侍過來傳話,請崔俁去宴會場地坐好。


  藍橋風寒未好,不敢近身伺候崔俁怕過了病氣,但收拾東西之類的雜事還是放不下,他在窗外聽到這話,非常驚訝:「這麼早?客人怎麼也得巳時過才能到吧!」


  那隨侍理都沒理藍橋,直接看著崔俁:「老爺說吳大人家沒有庶子要來,用不著六少爺招呼,可今日大事,六少爺不參與不合適,別人問起來也不好。六少爺不用幫忙招呼人,也不用做多餘的,乖乖坐一邊,最好別打擾別人就行,早點過去,等客人走了再回來。」


  這明顯輕視的態度……藍橋很不高興,隔著窗子瞪著隨侍。


  崔俁卻覺得很好,能在場,又不用幫忙招呼,也不會有人關注有人來煩,於他來說再合適不過。他正好全面觀察吳咸,把控計劃。


  楊暄和藍橋一樣,皺著眉,很不滿意:「太早了,坐外面會冷。」


  崔俁扯扯身上衣服:「我穿的厚。」見楊暄眉頭仍未舒展,眸底似有戾氣沉浮,他捏了捏楊暄的臉,微笑,「我家的事我自己解決,記得么?」


  楊暄冷哼一聲躲開,轉開頭,瓮聲瓮氣:「你自己小心,我要出去一下,一會兒回來。」


  「你若不喜歡,遠遠看著就是,」崔俁指著牆頭,「你完全有這能力,不是么?」


  楊暄瞪了他一眼,轉身朝外:「我走了!」


  ……


  事實證明,崔俁雖早早坐到了四面漏風的宴會場所,也沒凍著,因為他有個很可心很能幹的妹妹!


  崔盈今日得了任務,幫忙操持此次小宴,自然忙裡忙外四下轉,出來看場地情況時,一眼就看到了這位可憐的六哥。一眾丫鬟婆子跟著,她也沒特殊表現,只上前淺淺淡淡打了招呼,就轉身離開,下來卻以各種正當理由,照顧崔俁。


  比如給他坐處四面布置遮風,上薑茶,熱湯,精點,暖手爐,甚至還送了個小小炭爐過來。說是天氣太冷,擔心吳家小姐扛不住,又憂慮貿然上炭爐熏蔫了精心準備的花株不太好,正好拿這『多餘的人』做做試驗。


  遂直到客人來前,崔俁也沒渴著,餓著,冷著。


  崔俁看著手中小巧精緻,雕刻海棠蝴蝶紋,到現在還暖乎乎有熱度,跟他氣質一點也不搭的小手爐……心中溫暖。所以說,就是有人這麼可人疼,這位四叔的遺孤,他真心想好好照顧了。


  吳咸帶著家人上門做客,按時按點,打扮齊整莊重,還帶了適宜禮物,禮數一樣不缺,看起來很熱情,實則這個熱情,是帶著距離感的,彷彿在表達:你請我吃飯,我給禮物,我不欠你什麼。


  崔行和張氏好像完全沒看出來,笑呵呵迎客,熱情的介紹自己兒女,什麼我家崔碩不怎麼樣,也就跟了個和王復老山長的愛徒白先生,許年後有機會見面;我家嫡女也沒啥優點,就是長的好,懂事知眼色會料理各樣家事中饋,年中還得了某位佛子點化,說是大難已去,此後盡皆坦途,宜家宜室,兒孫成群……


  崔佳珍不好意思,連聲嬌喊:「娘親……」眼神一個勁往吳夫人身後瞟。


  因吳家一來,張氏就打著『通家之好』不必刻意迴避的旗號,吳夫人也不好讓兒子藏起來,是以兩邊直接在長輩面前打了個照面。


  吳夫人的長子吳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吳夫人也不想把這種事告知污了兒子心境,可張氏崔佳珍這麼一表現,誰會不知道?連小兒子吳慎悄悄拽了拽哥哥衣角,同他眉飛色舞使眼色,哥哥呀,你被人瞧上啦!

  等互相認識了,真正招待時,崔行和張氏就不敢太過了,男女賓分開,各玩各的。但為了讓吳咸和吳夫人好好相看崔佳珍,最好也騙到點吳謹好感,張氏還是小小心機了一把。


  她以『崔家宅小』為由,將小花園用人高的屏風隔開,左邊給男客,右邊給女客。張氏和吳夫人自然坐鎮右邊,崔行和吳咸做為家中話語權最高的男人,他們品茗對奕的位置,則在一片假山之側的高丘上。坐的高看的遠,只要崔行和吳咸願意,稍一低頭,就能看到下面各種情形。


  為了方面小輩培養感情,屏風邊還留了小小一道縫隙,若吳謹好奇,可以假裝路過悄悄看一眼。


  當然,吳謹家教甚嚴,是不會好奇的,這個有利位置,便宜了崔俁。崔俁坐在角落,上可見崔行吳咸,面前觀一眾年輕男子,側里可瞟張氏表現……實在方便。


  為了『不刻意不做作』的相看,避免流出不好的風聲,這次小宴,張氏並不只請了吳咸一家,她還請其它幾家副客。這幾家內宅婦了平日里與她交好,此次也帶了小輩,有互相相看的意思,而且最是知情識趣,斷不會壞她的事。


  一切就緒,內宅各種夾著小心思的活動就上演了。


  張氏與各家夫人如何話里機鋒交談不提,只說年輕姑娘們。


  今日家中有意為崔行珍看親,崔行珍也很滿意吳謹,自信完全配的上,面對著『未來的公婆』吳咸夫婦,自然得好生表現。她得落落大方的招呼閨閣少女們,帶她們玩,讓她們覺得他親切大方,最好還心生佩服。她得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注意著姑娘們,甚至座上夫人們的各種要求,讓下人及時準備,添補;她得表現自己,不管才藝本事,需得讓人刮目相看;她還得及時處理一切未發生已發生的危機。


  這些對一個合格的世家嫡出小姐不是問題,而且崔家還這麼小。關鍵崔佳珍不是世家嫡出小姐,平日在家中嬌橫懶散慣了,連母親張氏的手段都沒學到幾分,想做到盡善盡美,怎麼可能?


  她身邊跟著的庶妹崔妙妙倒有心幫忙,順便出彩,可惜生母是姨娘,沒從張氏這裡學到一星半點的真本事,想幫也幫不了。


  於是這時候,崔盈就挺身而出了。


  她路過屏風縫隙,悄悄朝崔俁打了個手勢,就走進閨閣小姐堆里,從容不迫,遊刃有餘,又『默默無聞』的幫忙。


  比如她悄悄拉崔佳珍袖角,湊過去提醒『是時候玩點女孩遊戲活躍氣氛』。崔佳珍視線滑過眾姑娘,立刻了悟,招手叫下人準備投壺遊戲用的東西,姑娘們馬上精神起來……而崔盈微笑退避之後,並不讓人知道此事是她提醒。座上張氏吳氏等人目光,盡皆落在崔佳珍身上。


  投壺第一輪,崔佳珍大殺四方,大獲全勝,想再繼續時,崔盈再次『避著人』拉拉她衣角,悄悄提醒:該讓著客人,給別的姑娘一點機會。崔佳珍感謝其提醒,顧自退出,給姑娘們加油打氣,甚至還在某位姑娘身上放了彩頭,只要人贏,她也跟著贏。


  姑娘們氣氛再次火熱,內宅夫人們看向崔佳珍的目光也俱都是讚賞。


  之後,崔盈看到姑娘們累了,提醒崔佳珍是時候休息了;看到姑娘們以帕拭汗,提醒崔佳珍讓下人上蜜水;看到時辰差不多,提醒崔佳珍去夫人面前溜一圈,貼心送上小點,順便問問有什麼需要的……


  她還提醒崔佳珍適時微笑,以最美側臉面對眾夫人,男客屏風,提醒上餐點時間,順序,甚至有婢女不小心打翻茶盞在某一位小姐身上時,提醒崔佳珍怎麼處理最佳。


  崔盈並未貪功,知道今日是崔佳珍表現時機,只在背後適時提醒,並沒親自做什麼,把一切表現機會讓給崔佳珍,讓崔佳珍將一切完成的完美無缺。


  崔佳珍起初還略頭疼怎麼應對這一天,擔心會有不合適意外,可崔盈實在太貼心,樁樁件件都替她想到了,還不冒頭,她什麼都不用擔心,也不用費腦子想,只要照著崔盈的話做,自然能博個滿堂彩。


  既然已有捷徑,誰還想費事?崔佳珍索性放開了玩,任崔盈替她看著,只在崔盈提醒的時候照做。崔盈父母盡亡,自小跟著祖母長大,沒什麼依靠,她只要事後跟母親打聲招呼,讓母親給些適合的謝禮……不就好了?

  最初,所有人都很滿意。


  張氏看出崔盈有心幫忙卻不居功,女兒露臉露的極好,的確是個『宜室宜家』的樣子,但慢慢的……她眉心微蹙,眼神有些不對了。


  她悄悄看了眼吳夫人,發現吳夫人數次將視線放到崔盈身上,緊緊抿唇,十分不愉。


  是了,崔盈的確做的很好,襄助崔佳珍,深藏功與名,也是一切出於真心,但真的就是『悄悄』么?她能看到,別的道行高深,掌中饋數年的夫人也能看出來!


  誰也別當誰是傻的!


  小輩們以們做的很好,瞞天過海,各有各的表現,表現完美,她們這裡,慢慢卻能看出,看起來一切榮譽掌聲屬於崔佳珍,其實她就像個丑角,像個牽線木偶,別人拽一下,她才動一下!

  小姑娘們氣氛融融,根本不是她的功勞,而是崔盈的!

  崔佳珍真是傻子么?是真沒本事做好這次沒幾個人小宴么?不,崔佳珍再嬌蠻,也是在張氏身邊長大的,耳濡目染,也知道待客應該怎麼辦。她只要別懶,好好用用腦子,也能撐起這次小宴,可她沒有,直接選了省事的懶路。


  所以大家看到的會是居功甚偉的崔盈,崔佳珍再有本事,別人都不關心,並且心裡已經有了定型印象,這不是個好的內宅中饋人選!

  至於誰是?多明顯!


  張氏的神情一變,崔盈似乎下意識就注意到了,遠遠看過來,蹙眉咬唇,心有所思,彷彿很疑惑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做了一切,三伯娘還不滿?


  崔俁看到女人們臉色變化,差點忍不住鼓掌,對,就是這樣,劇本就該這麼演!

  他偷眼看過婦人們神情表現,又將目光投到吳咸身上。


  吳大人,你就沒看出點什麼?

  做為今日這場小宴主要攻略目標,吳咸當然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寶貝自家兒子,特別擔心崔家腦抽,弄個什麼醜事出來,生米煮成熟飯,無時不無刻不在關注四周,自然也看到了下面各人表現。


  越看越在心裡撇嘴,崔佳珍這樣的姑娘,是斷斷配不上他兒子的。


  可看到張氏不滿意,崔盈蹙眉心有所思時……他腦中有根弦一動,想到了什麼。


  他了解崔家情況。


  崔盈是個父母雙亡,養在祖母膝下的孤女。她的祖母目前只有一個小兒子,將將長成,還未入仕,三個長成的繼子,不可能跟她一條心,她能倚靠的資源不多。內宅女子若無父母相持,親事上會很艱難,崔盈雖有祖母操心,能謀到的程度卻很有限,做為一個聰明人,她應該要找叔伯靠山。


  大伯遠在洛陽,二伯去世,三伯回老家做官,做為內宅女子,崔盈第一個要討好的,就是張氏。


  此次小宴,崔盈竭盡能力,全心全意的幫助崔佳珍,並非是什麼姐妹之情,而是她想藉此機會,得張氏看重。張氏是崔佳珍的親娘,讓崔佳珍在小宴表現完美,張氏就會高興。


  可現實會如此么?

  在長輩們面前,小輩們的心思簡直像個淺盤子,一眼看盡。崔盈確是真心,能力亦非常出色,可儘力幫忙,卻並未得到張氏滿意。


  她做錯了么?

  猛的,吳咸想起昨日在茶樓聽的書。


  那個楊修……也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很多事,遇到他,總能完美解決,可最後呢?他死了,還是被上司親自賜死的。吳咸一度認為是他太恃才傲物,不懂收斂,不懂官場,真的……只是這樣么?

  他吳咸自認聰明,沒有背景靠山,一路打拚至此,非常值得驕傲。可他現在做的事,想完美的替上司余太守解決煩惱,巴上皇子們這尊大佛,深藏功與名,什麼都不說……這是對的官場之道么?

  心內剛剛產生懷疑,他就晃了晃頭,把這想法拋到一邊。


  楊修是三國死人,崔盈是內宅女子,他可是當官的,能一樣么?


  不可以這麼類比!


  崔俁把吳咸神色變幻看在眼裡,唇角勾起,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打了個手勢。


  散落不同位置的人立刻悄無聲息的同時點頭,表示明白,開始進行……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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