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招供
「您放心,頂多半個時辰,這假和尚一準得招!」
年輕人是龍衛,狴犴部成員,陳墨的手下,跟陳墨一個姓,叫陳城。
陳城對陳墨極為推崇,大力給楊暄介紹(吹捧)了半晌陳墨的獨創針法。
總之,就是特別厲害,非常非常厲害,可呼風喚雨可祥雲籠罩,只要使出來,沒有搞不定的囚犯!
「這第一波看起來好像很輕鬆,其實特別特別疼的,好些人挺不過這波疼,當下就招了!這假和尚,還算是個能扛的……」
楊暄舌頭抵住側臉,輕嘖一聲:「那要是熬過去了呢?」
「就是更疼啦!」
「還能熬過去呢?」
「那就令人佩服了……」陳城見楊暄臉色略有不對,不敢賣關子,接著說,「那時囚犯本人會感知紊亂,不再覺得痛苦,而是享受啦!」
他嘴裡不停,話音滔滔不絕:「殿下您知道的,有時候這人啊,不怕疼,就怕爽不到。一旦感知紊亂,他就會渴望那種快感,求著陳老給他扎針!」
「他能扛的住疼,卻抵不住體內麻癢,對快感的訴求。」
「到時候招的就更快啦!」
楊暄想起來,他的手下,也有擅長類似刑招的,只是具體實施過程及結果上,不及陳墨這麼快。
到底是龍衛,底蘊不凡,術業有專攻。
……
過程就像陳城說的那樣,時間一點點過去,陳墨不慌不忙的用著針,嘴裡還一直不咸不淡的鼓勵慧知,慧知扛過兩輪,就敗下陣來,再沒力氣罵人,意志也漸漸抽離。
「堅持的不錯。」
陳墨誇了誇慧知:「老夫很高興,決定讓你爽一回。」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拿起銀針,往慧知的腳趾上一紮——
慧知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他身體劇烈顫動,白眼直翻,彷彿看到了天邊炸起的星星。
特別特別爽快,比田氏伺候的爽快一百倍!
爽完,慧知喘著粗氣,看向陳墨的眼神有些怪異。
明明對他做了那樣的事,這老頭竟還是一派儒雅溫善,沒半點猥瑣……
陳墨『慈愛』的看著他:「別著急,這爽快嘛,也是慢慢來的……」
於是慧知發現,這爽快的**,是有規律的,疼到極致,老頭給例外扎針,才有。可這間隔時間,卻越來越長。
他不怕疼,他就想要那種爽快!
慧知沒繃住,罵著陳墨開始催:「你倒是快點!」
「年輕人,享受多了傷身,可不能不愛惜身體啊。」陳墨語重心長。
慧知忍了。
他以為太子請來了一個不會刑訊的人,走偏了,讓他如此享受,可他等著等著,發現不對了。
這哪裡是不會刑訊,分明是太會了!
一陣陣噬骨的麻癢,從脊柱爬升出來,磨的他難受至極,上上不去,停停不下來,牙齒忍不住打顫,眼淚鼻涕齊齊往下流……
身體每一寸,甚至他的心,都在渴望那種快感,可怎麼等都不來,這老頭卡的死死的,不讓!
「唉唉唉,沒辦法啊,人老了,手裡吃不住勁,快不起來了,要不,咱們今兒個就到這裡?」
「不——」慧知大喊,「你別走!」
眼角生理性淚水滑出,他連眼睛都在發癢:「求求你,繼續,繼續好不好?」
陳墨攤手,十分為難:「可是我老了,沒什麼力氣,你沒讓我家太子殿下滿意,太子也不願意我再照顧你啊……」
「好,我招,我全部都招!」
「你叫太子過來,他想知道什麼,我都說!」
慧知鼻涕流了一臉,狼狽至極:「求求你……只要別這麼吊著我……」
「好,我就讓你緩一緩,但是時間有限哦,你讓我家太子殿下滿意,我就讓你滿意,我家太子殿下要是不滿意,那就對不住了,老頭子我都得下去認罰,哪還能顧得上你」
陳墨一邊笑眯眯的去了幾根針,讓慧知安靜下來,一邊在背後給太子比『勝利』手勢。
楊暄翻了個白眼。
這老頭兒,真是惡趣味,白瞎了那仙風道骨,儒雅清致的氣派。
不過慧知……還真是沒想到啊。
想想也理解,男人面對**,少有頂得住的。
他曾聽崔俁講過藥物上癮的故事,當一個人對某種東西產生特殊依賴,渴望至極時,別說當條狗,拿命去換也願意。他自己也見過類似的事。但陳墨只用一套針,就達到了這種效果,還是很值得佩服的。
搖搖頭,晃去腦中想法,楊暄理了理衣襟,大步朝前邁去。
不管過程發展如何,總之這一刻,該他上場了。
他大步走進房間,在唯一乾淨的椅子上大馬金刀的坐下:「說吧,找孤想招什麼?」
慧知看到楊暄,眸底就閃過一抹恨色,可形勢不由人,他既落到了這下場,被人磋磨也是正常。
可他視線微移,看到一邊垂手肅立,笑容溫和,氣質儒雅的老頭子,立刻乖了下來。
他現在身上沒有那麼麻癢了,但有些針還在,感覺沒那麼難受,能撐住,但這個撐住,是有時間限制的。許是一盞茶,許是一柱香,那種噬骨麻癢就會再次出現,想要舒服,只有靠這老頭兒……
於是再不甘,慧知也沒辦法,開口說話了。
「我覺得,你大概很想知道我是誰。」
楊暄皺眉:「你不是那史那呼雲?」
「哈哈哈哈——」慧知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要不是笑岔了氣,咳嗽的身體都彎了起來,他都不會停,「愚蠢!你們大安人,都是一幫蠢貨!自以為查到的東西就是事實么!」
楊暄沒理他。
罵他們蠢,那被蠢蠢的他們抓到的慧知自己,又是什麼?
痴傻兒么?
許這件事是慧知生平得意之事,他眉梢眼角帶笑:「你們都以為我是阿史那呼雲,是個貴族,阿史那呼雲的舊部也一個都沒發現,真是可笑啊……」
他不是阿史那呼雲,他是阿史那呼雲的替身。
阿史那呼雲祖上曾是突厥王子,血統尊貴,無奈奪嫡未競,敗於他人之手,故土呆不得,為保命,只得避於他鄉,阿史那呼雲隨父親一起,來到了大安。
那時情勢很不好,阿史那呼云為保命,養有三個替身,他是其中一個。
身為替身,行動受限,思想受限,哪裡都不能去,得有和阿史那呼雲一樣的性格習慣,以及愛好。
他就在幾尺見方的天空下,受人白眼,受人欺負,學著像阿史那呼雲一樣為人行事……
涉及祖上原因,阿史那呼雲這一脈有蠱術傳承,阿史那呼雲天賦非常好,各樣蠱術玩的很溜,本性也不算壞,同當時的宇文帝,先帝楊蒙都認識。
那本寫滿人名的冊子,就是阿史那呼雲搞出來的。
那是宇文帝上位初期,形勢不穩,外敵頗多,內部形勢需得迅速安穩鞏固,阿史那呼雲想出了個主意,可以以蠱術控制人。宇文帝沒答應,但是做為宇文帝兄弟的楊蒙,急皇上所急,不願這大好機會錯過,就私下找了阿史那呼雲,做了這件事。
他們怎麼商量的,具體怎麼實施的,慧知並不知道,他只知道,阿史那呼雲命不好,這樣的大事沒搞成幾天就死了。
正好被他撞到。
阿史那呼雲是意外橫死,身邊沒人,慧知起初嚇壞了,後來慢慢的,第一個想法不是逃,離開這個傷心之地,而是想到了別的。
他是替身,是替正主活著的,正主死了,他的日子不就到了?
他逼自己冷靜下來,然後處理現場,扮成阿史那呼雲的樣子,將他的屍體放在暗處,過個十天半月放出來,說成是自己的。
做為替身,他熟悉阿史那呼雲的一切,根本不用過多手段,他就順利融入生活,把自己活成了阿史那呼雲。不等大多數人懷疑,他又先進行了清洗,將所有熟悉阿史那呼雲的人全部換完……
他運氣特別好,這段時間裡,先帝楊蒙特別忙,根本沒怎麼找過他。
阿史那呼雲身份敏感,雖認識了兩代帝王,也未有恣意,一直避居寺廟,並未發展什麼勢力。慧知卻沒那麼清心寡欲,他悠哉悠哉過了一陣子,突然覺得,自己不能這麼這麼活。苦了那麼久,難受了那麼久,到現在,得有點追求……
待到本朝大定,局勢已穩,先帝找過來,要求他兌現承諾,給冊子上的人名解蠱,慧知就急了。
他雖樣樣學阿史那呼雲,阿史那呼雲會什麼,他就學什麼,這蠱術,自然也有接觸,可天分這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阿史那呼雲能達到一個很高的高度,他卻只是三腳貓,只能弄點簡單東西。
糊弄這群什麼都不懂的大安人容易,可要忽悠真正見識過阿史那呼雲實力的楊蒙,就難了。
可他命就是這麼好,拖字訣沒用幾回,解蠱事情還沒想好辦法解決,先帝就駕崩了。
這下,沒有人再能壓住他了!
他便再無顧忌,大開大合,專心致志的搞大事……
「先帝楊蒙不是好東西,總是在提防我,壓制我,我說身體不好,暫時不能解蠱,他立刻就懷疑我生了異心,當我不知道啊!活該他死的快!蒼天是護著老子的,老子合該過的比所有人都好!」
「你爹楊衍也不是好東西,蠢啊,蠢的無藥可救!不知道阿史那呼雲是誰,也不知道老子本事,愛答不理,後來知道老子是高僧,算惡運特別准,就過來纏著了,但凡一處不給他幫忙就不高興!」
「這中原天下,秀麗江山,怎麼能歸這麼一個傻子?」
「合該是老子的!」
「讓你們瞧不起老子,欺負老子只是個乞丐,髒的沒邊,渾身流膿,老子就去騙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讓他的女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給老子睡,還給老子生兒子!」
「這錦繡天下,如畫江山,是老子的!新皇帝,身上流著老子這個骯髒乞丐的血!老子就這麼把你楊家江山給竊了!哈哈哈哈哈哈——爽不爽!你們爽不爽!」
楊暄抬了抬眼皮,這慧知,怕不是興奮過頭,忘了自己處境吧。
年輕小龍衛陳城沒忍住,直接過去狠狠抽了慧知一巴掌:「怎麼樣,醒了沒,還在做夢呢!」
慧知舔了舔唇角的血,眼睛眯了起來。
陳墨一如既往笑眯眯看著他,也不說話,側耳聽外面的梆子。
慧知身體立刻緊繃了起來。
時間……
他沒多少時間耗,那種噬骨的麻癢又要來了!
幾乎是立刻,他身上所有氣勢消失,直直看著楊暄,神情渴盼。
那表情似乎在說,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快點問!
楊暄卻不著急,坐在那裡沒說話,還口渴了,叫人給他端了一杯茶進來,慢條斯理的喝。
森昏暗室,血色殷殷,燭影輕搖,他雙腿交疊,隨意一坐,竟坐出了天之驕子的氣派,彷彿這不是什麼牢獄,而是他的東宮大殿!
慧知心裡忍不住罵娘。
可別人能忍能吊,他卻不行。
也不等楊暄問話了,他繼續招。
「我學藝不精,阿史那呼雲能完美製作控制的噬心蠱,我卻控制不了……」
好在阿史那呼雲留下了不少壓制解藥,短時間內,如有意外,他可以靠著這些東西掩飾。
但他不能允許這個東西存在。他雖清洗了不少阿兄那呼雲近身伺候的人,下面也有很多忠心於阿史那呼雲的,他不可能把人都殺光。一個老人都沒有,他的處境不會更安全,會引來更多懷疑。
這冊子和噬心蠱,便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好在這件事做的機密,知道的人很少。隨著先帝楊蒙的死,這件事再次沉寂,他故意放著不管,耗死了幾個部下老人,慢慢的,這件事更沒人知道,他就可以放心處理了。
糟心的是,當初這事是阿史那呼雲搞的,冊子……一共有幾本,都在哪裡,他並不知道。
他便想把所有冊子找出來,冊子燒掉,知道的人弄死,冊子上的人名,他一一去看過,但凡有隱患,全部弄死……
事情沒做時,沒別的人知道,可一旦開始,些許會露出些風聲,田氏就知道了。田氏只知道一部分,只覺得拿到冊子就能控制住冊子上的官員,私心裡想給兒子留力量,就偷偷的去尋。
「那個蠢婦,凈給老子瞎搗亂!老子的兒子,老子不知道疼么,用得著她瞎划拉?冊子要真是好東西,老子會不給?」
……
楊暄便徹底明白了與冊子有關的所有事。
那些來來往往,灰衣人的奇怪舉止,龍衛遇到的各種困難謎題,田氏的執著,以及對慧知的提防……
崔俁中的噬心蠱,大概就是阿史那呼雲留下的,連慧知都無法控制,許是田氏哄的慧知高興,又許是旁的原因,慧知給了田氏幾個。
慧知對噬心蠱只有提防警惕,沒半點想要,想精進的意思。反正沒了噬心蠱,他還有一堆低端蠱,以及裝出來的高僧樣子,再加上與田氏,當時這個貴妃的捆綁,想發展勢力,左右情勢,控制個把人,完全沒有問題。
看清楚前後,楊暄把還剩一半的茶盞放到桌上。
「雖然這也算個事,但你知道——孤想聽的,不是這個。」
慧知眼瞳一縮:「你不問,我怎麼知道你想什麼?」
楊暄沒動,只看了陳墨一眼。
陳墨嘆了口氣,看著慧知直搖頭:「又不乖了。」
這次他沒有慢條斯理,動作非常迅速,快准狠的持針扎向了慧知腳底穴位。
「啊——」
慧知身體劇烈抖動,難受的入骨的麻癢再次襲來。
這邊動著刑,外面門口甲寅突然現身,快速走進來,在楊暄耳邊說了幾句話。
楊暄眼梢微揚,看向慧知的目光充滿戲謔。
「饒了我……我說……」
慧知再次認慫時,楊暄就給他放了這個大消息。
「孤方才聽到了個消息,覺得你肯定會感興趣,便說來與你分享。」
他斜著唇,眸底閃著惡劣光芒:「你同田氏的奸生子,原來的昌皇子,死了。」
慧知立刻愣住,下一刻情緒爆發:「不,不可能!」
「當著田氏的面,被哥哥,也就是越皇子,親手殺了。」楊暄緊緊盯著慧知,「你想要的,你所謀的,全部沒有了,全部得不到!」
「不可能!你騙我!你騙我的!」
楊暄笑出了聲,十分不屑:「你覺得孤有必要騙你?」
慧知咽了口口水,滿嘴都是血味。
如今他為魚肉,太子為刀俎,要死要活,怎麼死怎麼活,都是太子一句話,人家有什麼理由騙他?
他的兒子……死了!
半晌,他重重吐出一口氣:「你放了我,我就聽你的話。」
「我的本事,殿下清楚,能幹什麼事,殿下也明白。那個米拉,他是能壓制我,但若我猜的沒錯,他應該只是殿下請來的幫手,做完事就會走,並非殿下的人。殿下若收了我,我願為殿下馬首是瞻。」
楊暄眼睛微眯:「怎麼,不想造反了?」
「我都這樣了,造反有什麼用?」
慧知眼梢微垂,苦笑了下,整個人瀰漫出悲傷心死的感覺:「打來江山,又給誰坐,再去現找一個女人生兒子么?」
「殺了她!你幫我殺了她,我什麼都聽你的!」
慧知直直看向楊暄,眸底閃耀著瘋狂:「只要殿下幫我殺了那女人,我就是殿下的人,永生不叛!」
楊暄走過來,低頭俯視慧知:「孤幫你殺了那個女人,你就是孤的人?」
「是!」
「永世不叛?」
「是!」
楊暄笑了一聲,突然冷下臉,一巴掌抽了過去,直抽的慧知眼冒金星,動彈不能。
楊暄掐住他的下巴,眸色陰冷:「怎麼,在你眼裡,孤就這麼好騙?裝個乖,孤就認了,半點看不出來?」
來來回回只說自己,說過去,說女人,給昌皇子留的後手呢?軍中的力量呢?聯合造反的人呢?一個字都不說,真指望能混過去?
在他面前耍心眼,還耍的這麼直接,小看誰呢?
心思被揭破,慧知有點卡殼,他真是沒想到,這太子如此不好糊弄!
「時間到了。」
陳墨涼涼提醒。
這次不用陳墨下針,身體里痛感已經層層累積到極限,慧知再一次難受的渾身抽搐,涕淚直流。
「不乖的人,要受到懲罰。」
所以這一次,慧知的難受比前幾次都重。
難受到極致,意識抽離,暈了過去,沒暈幾息,又難受的醒了過來。他不停的求饒,求陳墨幫幫他,求太子放開他,他發誓招個透底,什麼都說……
可惜他前番表現,信用底太低,並沒有引來別人重視。
便是此時,楊暄得知了崔俁遇襲的消息。
竟然敢沖他的心肝下手!
他生氣了!
讓一切立刻結束吧!
他眯了眼,走到了慧知面前。
「你不想同孤坦誠,很好,孤也不想聽了。」
他直接朝陳墨示意:「讓他死。現在,立刻,馬上死,最痛苦最難受的死!」
陳墨就笑著拈起了一根針,沖著慧知眼睛的方向,慢慢移過來:「唉,我家主子不讓玩了,稍稍有些可惜。不過也是,這天黑了,夜涼了,老在外頭不叫個事,不如咱們快點結束,我老頭子也好去吃個宵夜,養養生,暖暖胃。」
「大師啊,你可一定堅持住嘍!」
身上徹骨的麻癢還未過去,慧知大口大口的呼吸,感覺自己像條瀕死的魚,渴水的魚。
他受夠了,這次是真知道錯了,下定決心要招了,可太子竟然不想聽了!
不但不想聽,還下了命令弄死他!
看著那根針慢慢往自己眼睛里戳來,偏他身體被定住,腦袋也動不了,只能看著那針一點點靠近,馬上就要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