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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挑釁

  蕭立給了楊暄十塊牌子,有金有銀有銅,言明未來風雲會上,這將是大安十人唯一的身份證明。

  諸國風雲會在奚國地勢獨特,面積極大,冠以國名的奚谷里進行,其勢險峻,其林森密,進出道路只有一條。谷外有奚國專門訓練的護衛把守,必須持牌方才能進入,只認牌,不認人。

  護衛只在谷外,保證所有進去的人是對的,自己卻不能進。谷內一切,外人皆插不下手,均由例行流下來的規矩,以及諸國商量決定。

  崔俁與楊暄對視一眼,想必這個『商量』,也不是全然講道理的,誰拳頭大,誰厲害,誰就有一定發言權。

  可大安之前從未參與這等盛會,連例行規矩都不知道,想要直接插手,有發言權……呵呵,別做夢了。

  蕭立面上一直帶笑,語速不急不徐:「這樣的牌子,所有與會皇使都一樣,皆是金一銀一銅八,不同的是,我奚國使者下發此牌后,各國皇使都會在背面刻下自己印跡,以免與他人混淆。」

  「此舉有利,亦有弊。」蕭立開始友情提示,「刻下本國印記,是標榜自身,若實力強大,會讓他人忌憚,可若曾與別國有仇……狩獵時很容易被盯上,伏殺。什麼印跡都不刻,跟始初一樣,別人不知道你是誰,不好針對,可同樣的,你找同伴會變的相對困難,因為牌子沒有標識。」

  崔俁從這話里抓到一處關鍵:「所以我們……很可能會分開?」

  蕭立似是察覺到自己失言,怔了一瞬,繼而又笑開,彷彿從未尷尬過,眨了眨眼:「遊戲危險,什麼意外情況都有可能發生不是么?」

  崔俁便明白了,這遊戲里,一定會有楊暄顧不上別人,不得不分開的時候。

  蕭立呷了口茶,繼續說:「利弊皆有,如何選擇由貴皇使自己決定,我唯一提醒的是,銘牌很重要,切記收好,勿要離身。」

  楊暄劍眉微揚,哼了一聲,將所有牌子翻過來,當著蕭立的面,手上匕首一晃,手快的晃出虛影,迅速在所有牌子背後刻上一個個『安』字!

  姿勢特別帥!

  雖然是第一次來風雲會,但大安不能慫,不能沒膽,不能因為害怕,連標記都不敢刻!

  刻完直接將銀色銘牌甩給崔俁,見崔俁正看著他笑,笑容里滿是自信和讚賞……他們想的是一樣的!

  楊暄心下更滿意了,下意識挺了挺胸。

  蕭立眸底有抑制不住的激賞:「貴使好風姿!」

  因知道大安太子是第一回來,很多不知道,銘牌說完,蕭立開始說大面上的規矩。

  風雲會上,各國皇使訂賭約,下彩頭,玩些附加小遊戲,但所有這些都是助興,最終勝負如何判斷,還是要要看狩獵遊戲的結果。

  這個狩獵,獵的是野物,凶物,也是人,是地盤。

  野物凶物不用說,指的都是動物,既然奚谷這麼有名氣,令諸國認可,那麼裡面的東西肯定不少,越野越凶的,自然也越難捕捉。

  一定程度上,你的能力與你能捕到的獵物兇猛程度成正比,當然,若你運氣太差,找不到碰上不凶物,成績不好,怪不了別人。

  嗯,這個遊戲是允許是搶的,你捕獵能力非凡,可看不住獵物,也白搭,獵物最終成績並不會算到你頭上。

  可一個人如何能看管那麼多獵物?

  這裡,就需要下面說的人了。

  風雲會開始前,奚國已經照以往規矩,往裡投放了數千奴兵,每個奴兵手裡,皆有一枚木牌,也各有本領,性子不同,相同的是,他們都有些桀驁不馴,可能還暴脾氣。

  皇使要做的,就是降服看中的奴兵,奴兵表示臣服后,會將身上木牌折一半於皇使,並在接下來聽其命令。

  你可以命令他們跟著你打地盤,守地盤,守獵物,所有一個人幹不了的事,都可以交給他們。

  風雲會最後判斷成績的標準,就是誰手裡獵物凶,獵物多,地盤大,代表奴兵的木牌數量多。你拿到的越多,贏面越大,若是能力壓所有人,數量懸殊,那麼其它一切皆可忽略不計,你就是風雲會所有參與人必須認可的霸主!

  崔俁有個疑惑:「這奴兵,可會提前被收買?」

  蕭立表情嚴肅:「這點貴皇使可以放心,所有奴兵,都是我奚國精心準備,必不會混入任何探子!」

  他解釋了下奴兵的由來。

  這些奴兵里,有戰場逃兵,惡匪,江湖上惡名昭著的壞人。大多是犯過事,可能有理由,可能沒理由,無處可去,無處容身了,最後找到奚國,做了奴兵。

  一旦為奴兵,身上烙下印記,前塵盡消,必須受奚國規矩束縛,不可轉回身復仇,否則要殺你的將不會只有你的仇家,奚國會先找到你將你滅殺。當然,奚國也不會讓你的仇人來殺你,做為勢力提供者,奚國與眾國皆有條約,只要你做了奴兵,就不會再有人找你麻煩。

  再是硬茬子,在奚國刻意培養下,多多少少都會染些奴性,一旦認主,就不會輕易反噬。而且所有奴兵一入組織就知道,他們是為諸國風雲會準備的,想要有出路,想要重新站在陽光下,就得為自己尋個英主!

  遂不會有人刻意不配合,消極表現。

  還有那藝高人膽大,卻苦無門路尋到上位者英主的,甚至自請進這個組織,就為了諸國風雲會,尋得英主!

  奚國地方小,人口不多,風雲會幾乎是支撐這個國家存在並發展的巨大根基,他們不敢在裡面埋釘子。因為面對的是數國皇室,只要一點點暴露,就會前功盡棄,亡國之路,他們才不會走!

  他們還會比任何人都小心謹慎,兢兢業業的看守,培養奴兵,防止被任何勢力侵染……

  說到最後,蕭立笑了:「可任何事,都沒有絕對。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些奴兵現在守規矩,將來跟了你,會不會耍小心眼慫恿你為他報仇,給你招禍,就誰也不知道了。選擇奴兵的質量如何,全靠貴皇使慧眼。」

  他朝楊暄拱手:「有本事,便不怕事,一力降十會,別人不服,也得服你。蕭立在此遙祝貴皇使斬獲無數,大獲成功!」

  楊暄拱手還了禮:「借你吉言了!」

  崔俁想起身邊的小老虎,問蕭立:「我有一愛寵,不知能否跟隨……」

  「是那隻花斑虎吧,」蕭立做為奚國皇室,信息還是很靈通的,知道小老虎的存在,「風雲會規矩管的主要是人,寵物方面,沒什麼規矩,只要不是數量太多,皆可隨意,別國也有帶的。貴使愛寵,可放在身邊,也可放于山林,讓其自由玩耍。我只一點要提醒,愛寵於您是愛寵,是旁人,可就是獵物了,它最終是能幫到您,還是會被別人殺死害您傷心……你當自己斟酌。」

  崔俁眉眼微彎:「我已明悉,多謝您提供。」

  「沒什麼,」蕭立擺擺手,「在這谷外,我還可提醒你,進了谷,我便想管也管不了了。貴使請一定謹記規矩二字,一旦違反,被所有參與者群起而攻,下場是非常凄慘的。」

  崔俁眉梢微挑:「多謝。奚國有您這樣盡心儘力的接待使,怪不得得諸國尊敬。」

  「哪裡哪裡——」蕭立笑著謙虛。

  崔俁眼梢微斂,眸底滑過一道微光,輕淺笑道:「您這般親切,不如再賣我等一個人情,多說些消息?」

  蕭立眨眨眼,一臉你懂我懂的默契,看了看四周:「那我便再送一個……諸國皇使,目前已全部到齊了。」

  崔俁一臉驚訝:「我們竟是遲到了么?其他人都在哪裡?」

  「這我便不能說了……」

  蕭立清咳兩聲,轉開話題:「貴使是想先在外面看一看玩一玩,還是立刻進谷?」

  崔俁與楊暄對視一眼,又問蕭立:「你的建議是——」

  「我建議,即刻進谷。」蕭立表情略嚴肅,「在外面也看不到什麼,許還會消磨意志,不若就此謹慎的進去,來日獲得大勝,再遊玩不遲。」

  「多謝貴使,孤會慎重考慮。」

  楊暄率先站了起來。崔俁自然跟隨。

  蕭立也站了起來,面容肅穆:「風雲會期間,谷里什麼都有可能發生,貴皇使請一定謹慎。」

  ……

  崔俁二人從使館出來,回到暫居住處,對坐桌邊:「你怎麼看?」

  楊暄指尖輕輕點了點桌面:「我想立刻進谷。」

  並不是只因為蕭立建議,而是只有進了谷,才知道真正面對的是什麼。

  崔俁也有此想法,點了點頭:「那咱們現在即刻收拾準備,稍後就進谷!」

  楊暄彈指,喚來甲寅,叫他下去準備,眉頭皺了皺,問崔俁:「這蕭立,你覺得如何?可信否?」

  崔俁眼梢微垂,眸底散出點點精芒:「此人八面玲瓏,為人圓滿,很是謹慎,與其國家氣質很是相似。這樣的人,不會隨意得罪人,哪怕你我第一次來。不知咱們實力底細之前,他不會故意欺騙,倒是可能會隱下一些東西,刻意不說。」

  「……只有這樣,才能在諸國夾縫中過的好。」楊暄諷刺一笑,「他對你我客氣,對別國只會更親近,許交情還不錯。沒有利益衝突時,他會願意給咱們賣好,一旦有衝突矛盾,他肯定不會站在咱們這邊。」

  崔俁眯眼:「故意打壓,也不大會,若打壓,一定會不留痕迹……我猜,他最會幹的,應該是和稀泥。」

  他看著楊暄,笑的別有興味:「國家立場在這,利益得失在這,這樣的人呢,拉攏不了,時機合適時,倒是可以利用……聽說每一次的奚國皇子,也都會參與風雲會呢。」

  算計別人,崔俁一點愧疚心態都沒有,立場不同,利益關係不同,有些人註定不可能成為朋友,為了自己勝利,合適時機用點合適小手段,再正常不過。

  ……

  崔俁與楊暄商量了一下小老虎的問題。

  讓它隨身跟著自己,還是放在野外跑?

  小老虎本身有野性,跟著自己會覺束縛,可往外跑……萬一被人抓住了怎麼辦?

  他們還叫來小老虎,問了問小老虎的意見。

  小老虎聽不懂人話,但長久相處,主人表達的意思它多少能明白一點,立刻胖爪拍地,激動的表示要在外面浪!

  虎大王很強壯很厲害,怎麼可能會被人抓住!

  崔俁無法,就在它脖子上綁了條暗藏毒丸的繩結,還提前給小老虎喂下解藥。

  小老虎見過主人用這個,聞過味就記住了,知道這是給它防身的,隨便抓出來甩過去能毒死很多人。雖然它覺得它用不上這些,但主人太嘮叨,它只得戴上。

  熟悉了一下繩結,發現不松不緊,也不痒痒,沒什麼不舒服的,就更能接受了。

  崔俁還與它約定了暗號,不管楊暄還是他,只要吹出哨音,小老虎就得速速跑出來。

  小老虎也答應了。它家主人是廢柴,大個子又不靠譜,只有靠它這隻虎來保護了,不多操點心怎麼行?

  ……

  楊暄將銅牌給了甲寅孫敏等八人,準備好一切,就和崔俁一起,在奚國使者的帶領下,來到了山谷口。

  山谷口不大,炎炎夏日裡,竟然蒙著一層薄霧,有些許涼意滲出,像個大肚子的怪獸,好像一走進去,就會遇到什麼危險。

  護衛驗過銘牌,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張面具,放行。

  同時提醒他們,因為他們是最後一隊進谷的,遂他們一進谷,本次風雲會就開始了。

  崔俁修眉微挑,頗有深意的看了楊暄一眼。

  怪不得蕭立說在外面也看不到什麼的呢,原來所有人已經在裡頭等著了!

  心跳有點快,是擔憂,還是興奮呢?

  楊暄面色不動,給崔俁戴好面具,拉著他的手,往裡面走去。

  走過谷口,內里豁然開朗。

  地方很寬,是片難得空曠的平地,房舍建築風格並不華麗,透著股樸素原始的味道。

  這段路略長,四外無人,非常安靜。

  崔俁便與楊暄小聲說話:「咱們所有人的面具,都不一樣。」

  大概是為了掩住面容隱匿身份,才發了這面具,又擔心彼此認不出來,面具圖案才不一樣。

  他猜這面具和身份銘牌作用相似,只是一個在明面,一個在暗裡,面具更明顯些。若被人盯上了,面具可能會被換,銘牌……可能會被偷。

  若只憑著面具圖案認人,可能會吃虧,因為它可能會被奪,被換,比如我和你國家有仇,那麼我首要盯的就是你。

  崔俁微微眯眼,這是什麼玩法?

  他猜不出更多,只下意識覺得,這並不是全部。

  楊暄揉了揉他後腦:「莫多想。」

  二人走到了一處佔地面積極大,氣勢雄渾的宮殿。

  殿前有奴僕侍立,看過他們的銘牌,立刻引他們到了二樓。

  他們還沒坐下,就有道不陰不陽的聲音傳來了。

  「雖說某些人來這風雲會,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可這速度,也忒慢了吧!」

  崔俁朝聲音方向看過去,看到了一個身材相當粗壯,膚色特別黑,衣衫不齊,髮式不整,面具下露出滿臉絡腮鬍,還瞎了一隻眼的男人。

  這男人用僅剩的右眼翻了個白眼,悶了一盅酒,從頭到腳往楊暄一行,尤其身段看起來特別秀美的崔俁身上溜了一圈,笑的極為邪氣:「怎麼,是不懂梳妝打扮去現學了,還是不知道怎麼取悅男人?要老子教教你么?」

  他一邊說,還一邊朝自己下面掏了一把:「老子可是身經百戰的工夫喲!」

  他這葷話說的極為大氣,逗的現場立時鬨笑出聲。

  崔俁看了楊暄一眼,輕輕搖搖頭,示意他不要激動。

  楊暄很聽勸,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然清明。

  他一邊帶著崔俁往裡走,隨著奴僕的引領坐下,一邊以指尖劃了個大概字形,告訴崔俁,這人是觸木羅。

  崔俁立時了悟。

  這觸木羅,是東突皇子,楊暄戰場上的敵人!那隻瞎了的眼,就是楊暄射瞎的!

  觸木羅原本是東突可汗最看重的兒子,也的確也最為英勇,可惜眼一瞎,再無繼承汗位的可能。遂他對大安,對楊暄是充滿恨意的。

  那時楊暄隱姓埋名在張掖,打仗會稍稍易容,現在又戴著面具,觸木羅不可能認出了他,只是對大安人都心存厭惡,故意挑釁。

  可對楊暄來說,觸木羅風格氣質太熟悉,還有一隻面具也擋不住的瞎眼,怎麼可能會認不出!

  楊暄慢條斯理的喝著茶,待四下笑聲息了,他才看著觸木羅,慢悠悠道:「我倒是不知,你來這麼早,是因為梳妝打扮,甚至床上技藝都練的很嫻熟。」

  「把這些事練的這麼熟,還怪我來的晚,是迫不及待想表演么?正好,我看這裡場子夠大,足夠你發揮,不如你來一個?」

  觸木羅當下摔了酒杯:「你小子是在挑釁我么!」

  楊暄攤手,聲音很是無辜:「話明明是你自己說的。我其實也很為難,雖看不到你的臉,可只憑這點外表,也覺得眼睛略辣,你若真下場跳脫衣舞,我連禮貌硬一硬都做不到……豈不是太不給你面子。」

  當下所有人鬨笑,比方才觸木羅擠兌楊暄時聲音還大。

  有個梳了滿頭小辮子,還將珍珠寶石編進辮子里的壯漢笑的直接躺在地上打滾了:「哈哈哈哈哈這笑話好笑!沒想,想一想就辣眼睛,老子也做不到禮貌硬一硬!」

  崔俁四下看了看,整個大殿里,只有這個人梳著滿頭小辮子。

  因地域差異,他明白,這是一種民族習慣。

  可是……現在是風雲會啊,主辦方盡心,大家也儘可能的隱藏自己身份,這人一頭小辮子,想一想消息資料就知道是誰了,戴面具還能有什麼用?

  連這點妥協都不願意,是心中民俗形象不容詆毀,對自己能力太自信,還是純粹又傻又懶?

  觸木羅被眾人笑的十分不爽,當下抄了傢伙:「如此挑釁,是想跟我單挑吧,好,老子成全你!」

  可他還沒跳出來,就被人阻了。

  坐在他旁邊,離他不遠的人輕輕放下茶盞:「咱們風雲會,可不是街上賣藝耍把式,隨便就胡鬧,每一步,都要有原因,有彩頭的。」

  這人戴著貓臉面具,話音也略慵懶,可他看似勸架,幫著楊暄,話里傳出來的意思,卻是鼓勵。

  果然,有一個鷹臉面具的立刻拍了桌子,聲音又細又奸,透著股陰險森寒:「大安的!瞧不起誰呢來這麼晚!叫咱們所有人等著你一個,以為你最尊貴么!」

  東突王子觸木羅立刻跟著拍桌子:「就是!老子這麼尊貴還沒說話呢,你憑什麼這麼牛氣!」

  「罰!必須得罰!」

  「最後一位到的,的確要罰,這是風雲會例來規矩!」

  「罰!要罰!」

  一時間,應聲者眾。

  一個搖著扇子,坐姿十分風流,戴著鬼面具的人說話了:「要我說,別一開始就玩這麼大,真把人玩跑了,後邊遊戲玩不了,多可惜?人頭一回參加,還沒經驗,咱們別太過火,別弄那什麼三刀六洞的,把人嚇壞了怎麼辦?來點輕鬆的嘛。」

  「怕?」貓臉男人語調略揚,透著『你彷彿在逗我笑』的意味,看向楊暄,聲音微揚,凜冽又諷刺,「怕來這裡做什麼?你說呢,大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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