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本宮也有招!
左相之事,轟轟烈烈開始,悄無聲息結束,最終只留給所有人一個背影。
滄桑踉蹌,又孤寂失落。
權力之路,向來如此,風光時獨佔鰲頭,一覽眾山小,一旦控制不住**,晚節不保,就是粉身碎骨,死有餘辜。
這件事,給在場所有人敲響了警鐘。
往上爬不是錯,有自己想法偏好也不是錯,但行事不善,思慮不周,整個人張狂起來,忘記了自己是誰,以為可以隨心所欲,就錯了,大錯特錯!
還有四個大字:娶妻娶賢。
賢妻家中寶,妻賢夫禍少,娶妻不賢毀三代……
妻子可以才華不夠,可以相貌不美,心卻一定要正啊!
像那梁氏,出身前朝公主,很尊貴了,人也長的美,還聰明識趣,異常得左相寵愛,平時也不是沒人羨慕過左相艷福,想著家中有這樣的老婆,瞧著也舒服,可那梁氏幹了什麼!
心繫前朝,小心思一堆,對左相只是利用,還做著把女兒拱到皇后位,她做皇上丈母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美夢,想的可是好美!
禍禍左相一個人還不夠,還要針對大安,還把女兒教的歪成那個樣子,縱容其搞下這麼多事,把整個班家都賠進去了!
也不好好想想,用那旁門左道之法弄來的地位,會穩么?
這樣的老婆,再好看,再懂眼色會小意逢迎,也不能要啊!
還是家裡的母老虎好,再怎麼著,是一心一意跟著自己,疼著孩子,希望家裡越來越好的!
嗯,那班維安獨寵梁氏這麼多年沒變心,沒準也有那什麼魅情香的功勞^
紈絝公子范呈明心有餘悸的看了自己娘親一眼,安寧公主面容肅穆的拍了拍兒子的背,母子二人心態非常一致——躲過一劫。
雖然中了那魅情香,但太醫說過,只一次是沒關係的,不會立刻成癮,戒不了。
但那福安郡主,無論如何都不能要!管她是真無奈還是假單純,這樣的亂家之源,斷斷不能抬進府!
至於福安郡主……
左相一家的罪好說,證據太多,拉拉雜雜一堆事實,樣樣都是罪,可福安這事,她是有錯,可錯好像……並不那麼大?她是存了些小心思,應班嬋蠱惑,拿了藥丸,做了終生後悔之事,其它的,便沒什麼了。
單隻今日之事來講,她有錯,也有可憐之處,還掛著郡主封號,是皇宮秀女。一個秀女班嬋就夠皇家丟臉的了,再重懲一個秀女,皇家的面子算是真砸到地上了。
太康帝頓了頓,沒處置福安,而是將她給了田貴妃:「你總管後宮,處置此事,應比朕擅長。」
田貴妃的行事標準,一向是不讓太康帝為難為先,當即就接下了此事,讓人將福安抬了下去。
她還微笑著同寧樂公主道:「強扭的瓜不甜,公主放心,本宮必不會以今日之事為由,將福安賜於令公子。」
寧樂公主起身行了個禮:「多謝貴妃娘娘,多謝皇上!」
……
許是處置了人,氣氛有些沉悶,太康帝為了緩解,問了不少堂下眾人的意見。被點到名的自然要發言,沒被點到名,看懂太康帝意思的,自發站出來,語音輕鬆的造氣氛。
是,今日是弄倒了一個左相,於朝堂而言,將會有一場不小的風暴,光是新一任人選,就能鬧出各種狀況,可這都是上朝時候的事。
現在在幹什麼呢?
辦宮宴。
貴妃娘娘親自操持主辦,太康帝親自參加,說好了定秀女們歸處,宴后就放聖旨的,難道不是大事?
一個左相已經夠亂了,再隨著心情氣氛,把這個意義重要的宮宴給罷了,秀女們歸處還定不定?堂下各臣子心裡會怎麼想?看好的聯姻還能不能聯?被有心之人利用劫了胡怎麼辦?
情勢會更亂。
所以不如放下左相之事,先把這秀女的事解決了。
大家各有言語,氣氛很快輕鬆起來……
楊暄看的清清楚楚,右相庄酈,一句話都沒說。
這是認為之前裝腔作勢,姿態擺夠了,開始琢磨下一步了?
楊暄心內冷哼一聲。
可惜,你怎麼想都沒用,孤還備了后招等著你呢!
左右不是今天的事,不著急,楊暄移開視線,沒再看他。
縱觀今日之局,最重要的,是上位者心理。
崔俁的基調定的很好,先是幾撥心理戰,一波針對田貴妃,一波針對太康帝,再一波沖著班嬋。讓田貴妃以為梁氏和班嬋要鬧,心中起嫌隙;讓班嬋誤會著急『被逼無奈』有了想法;再讓太康帝看到越王左相密會,輕輕上個眼藥,太康帝自己就會忌諱起來。
事情再一條一條,接二連三的出來,兩個上位者心裡已有不好印象和展望時,重重一錘——
不用別人引導,他們自己就能想偏,放大,憤怒,腦補一系列極盡惡劣之事,不重判都對不起他們自己!
就是有點遺憾,只能搞掉左相,搞不掉田貴妃和那倆討厭兄弟。
看到楊暄撇嘴挑眉的動作,崔俁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由莞爾。
看來之後得好好擼頓毛,教教這熊太子別太得意忘形,任何時候都要從容穩重,警惕智商不掉線,方能成為最終贏家。就連人家田貴妃都……
咦?
崔俁看看到田貴妃表情,眉頭一皺。
田貴妃這樣的人,宮中歷練良久,本身又很聰明,哪怕突然遭受打擊,或者慶幸逃過一劫,都不會在眾人面前,表現出太多情緒,可她現在……竟然在笑?
不是那種場面上的,以塑造溫婉端莊形象為主的假笑,而是真在笑,笑容里還融了那麼一點點得意,一點點算計。
為什麼要得意?果斷放棄左相,躲過一劫,值得這麼大情緒,都忍不住露到外面了?
算計,又是算計誰?
崔俁眼眸倏的睜大,看了楊暄一眼。
這場上,值得田貴妃算計的,只有他!
察覺到田貴妃似有似無落到楊暄身上的目光……崔俁更加篤定,這女人,怕是有什麼后招!
……
正如崔俁所想,崔俁與楊暄會提前布局計劃,田貴妃也有早就準備起來的招,她的準備,甚至比崔俁楊暄更早!
這半年來,她總感覺不順,說不上為什麼,仔細找還找不出源頭,但所有事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太子的歸來。自太子還朝起,一切就都不對了!
她們本來就是仇人,絕無和好可能,所以一有機會,她就會想辦法整太子,這一次決定秀女歸處的宮宴,她當然要利用。只是沒想到,她的招還沒放出來,自己就先輸了挺多。
左相的前朝餘孽曝出來,她下意識看向太子,懷疑是太子做的,太子早就知道了,故意搞出來要看她笑話。可細細回想,卻又覺得不太可能。
左相之事何其隱秘,挺多事她這個貴妃都不知道,沒有根基的太子怎麼會知道?還有牟興澤,秀女們自發自動的動向,今日這一出一出的事……每一樣,都不是太子能掌握的。
太子若真這麼厲害,怎麼會在長安寺廟裡默默無聞那麼多年?
同她之間,也不會是這個玩法。
不是早認真證明過,那些影影綽綽的暗示,數年不停的追殺,最後結果都不是太子么?
定然是碰巧。
田貴妃目光掠過太子,笑的更美了。
崔俁心下狂跳,這樣子,肯定有事!
他垂頭低眸,掩住眸底情緒,迅速思考。
若她是田貴妃,會給楊暄使什麼招?
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時機,眾目睽睽之下……太子之前基本沒黑點,最大的黑點就是熊,搞不了什麼大事。她不可能現場傷害太子,不可能現場碰瓷,最多就是給太子配一個非常差勁的秀女。
可楊暄表現不錯,太康帝來時,就直接放了話,這一次,不會給太子選妃。
田貴妃不能趁機塞人。
不能塞,還笑的這麼美……這是已經準備好了?
比如準備好了碰瓷計劃,誰誰誰早是太子的人,或者都珠胎暗結了,就算太康帝發過話,也不能讓太子吃了不認,將來的孩子沒爹吧!
一般差勁的秀女,都配不上她的籌謀,配不上太子身份。
所以……會不會是那個郭香梅!
那女人長的丑,腦子也不好使,秀女獻藝時就曾想順桿爬『請太子指點』,這樣的機會,會願意錯過?
崔俁想到這裡,一時心浮氣躁,情緒難以抑制。
偏偏四下都是人,他還不能警示楊暄!
這樣繞彎的事,光憑眼色示意,也不可能表述清楚!
怎麼辦才好!
正好這時,氣氛已經造的差不多,只差點熱鬧喜樂,田貴妃便提議:「這天底下呀,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大事發生,皇上龍案上每一件,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可也不能因為這些大事,就忽略了咱們秀女們呀,咱們秀女歸處,也是大事呢!」
太康帝一臉『還是貴妃知朕心意』的微笑,鼓勵她道:「哦?貴妃可是也有本奏?」
「是呢,」田貴妃嬌美一笑,「臣妾覺得呀,朝廷大事,皇上當和眾臣去朝堂說,臣妾和這一屋子女眷,著實不懂,也太嚴肅了,嚇壞了秀女們可怎生是好?不若皇上與眾臣喝幾杯酒,賞一局舞,鬆緩下心情,之後呢,高高興興把咱們各種喜事定了,才是正經!」
太康帝拍了拍田貴妃的手,大笑:「貴妃此意甚好!眾卿覺得呢?」
他都發話了,底下當然沒說不好的。
如此,絲竹聲起,舞女入,皇上和臣子舉杯同樂,氣氛一片大好。
皇家宮宴,皇上本人在場,這種情況下,與宴之人為了尊敬,最好是別亂動。可此次宮宴場所不是皇宮,是皇莊,主題氣氛都輕快,人們還一早就到了,之前緊張,不好亂動也就罷了,現在上了舞樂,正是方便了人們的尿點。
不少身份地位沒那麼高的人,開始溜號去凈房,大家也見怪不怪,沒誰指責。
崔俁……就順著這上廁所大軍,也出去了。
與宴之人都帶著下人,只是宴廳護衛伺候都有皇莊之人,這些下人不能進。
崔俁一出去,迅速招手,叫來了木同。
明面上,他是從下人身上換了條幹凈帕子拿,實則,二人近身時,他給木同下了命令……
他換了張乾淨素帕,去過凈房,從容走回宴廳坐好,沒有任何人懷疑。
……
木同接到命令,不敢耽誤,立刻聯繫楊暄暗衛。
他今日隨崔俁進來,很多人都知道,四下又都是人,尋不到空子辦暗事,但他能找到暗衛,將命令傳達出去……
暗衛得了令,一刻沒猶豫,身形一晃,避過所有人視線,輕煙一樣,飄到太子院子,找到史福,將話帶到。
史福手負在背後,一雙老眼泛出厲光:「竟然想弄太子?郭香梅是吧,咱家親自過去看看!」
秀女居處,像史福這樣的皇子太監總管是不好進的,會有私相授受之嫌。但皇莊地方大,秀女們並不住在一個地方,這郭香梅吧,因為一些不能說的原因,住的非常偏僻,非常安靜,根本沒人走動。
倒是方便了史福。
史福悄悄走到廂房外時,窗子開了小半扇,裡面郭香梅正一臉憐愛的摸著肚子,雙眼迷離,口中念念:「過了今日,娘就是太子妃了……娘對不住你,要利用你,也不能生下你,但娘是為了將來,有機會再懷上你……那時候,你就真是太子的種了,沒準將來可以做皇帝……娘也是為了你好,你可不要怪娘……」
竟真是被崔先生說中了!
史福眉頭直跳,這女人好大的膽子!
聽了一會兒,史福更明白了,一切都是這女人是心甘情願的!不知她和誰鬼混,有了孩子,想要借今日機會栽到太子頭上!
還一臉甜蜜噁心巴拉的肖想太子,幻想以後的美好生活……
史福光是看著,就起了身雞皮疙瘩。
還好崔先生聰明絕頂,看出了這處漏洞,還好這女人夠蠢,這個時候說悄悄說,省了他一番查驗工夫!
史福冷笑,敢起這樣的心思,並以身犯險用這樣手段的,都是不怕死的。
很好,皇宮裡的井多了去了,哪個沒投過幾個人!
史福做事非常簡單粗暴,讓人避開伺候宮女,悄悄把梅香弄死帶出來,尋了口井,丟了進去。
當然,也沒忘布置房間現場……
回還途中,他遇到了秀女盧儀。
這姑娘正避著人,悄悄藏藥渣。
史福做為眼厲心明的老太監,一看一聞,就知道這姑娘在耍什麼花招了。
這葯是讓人起疹子的葯,效果非常快,起勢也非常嚇人,還特別難查。
史福認得盧儀,是世家之女,年紀不大,卻很穩重,心智不差。許是看清了宮內形勢,明白了田貴妃意思,不想嫁給越王或昌王,就使了這招。
盧儀看到史福,嚇了一跳,小臉煞白,嘴唇緊抿,頓了片刻,挺直腰板的看了過來,眸底一片坦然。
是不想被人看到,但被發現了,她也願意承擔後果!
史福卻無意揭穿她。
世家女,他家太子是娶不上了,這樣的好事,不落到越王昌王身上,當然更好!
史福沖盧儀笑了下。
盧儀臉色更白了。
史福抹了把臉,知道自己這張老臉嚇人,也不笑了,乾脆就板著臉說:「盧姑娘可是迷路了?從這裡往東,小徑盡頭右轉,便是秀女居處。這裡……花草長勢有些不好,咱家正好要處理,還是不要污了您的鞋。唔,姑娘裙角蹭到了些花汁,回去還是換身衣服好。」
好像眼瞎了似的沒看到盧儀在幹什麼,還給她找了借口,提醒她換鞋換衣服……並暗示會幫忙將現場藥渣處理了。
盧儀哪裡不知道這是故意在幫她?
她重重一福:「多謝公公。」
她又看了史福兩眼,記住史福長相,這才點點頭,轉身走了。
……
宴會廳。
一場舞時間著實不長,誰也不是真心要真心賞舞,氣氛活躍回來了,目的就達到了。
再怎麼說,之前左相之事都影響了心情,誰都想早點把事捋完早點解脫,遂田貴妃再次一提議,所有人都附和,貴妃說的對,看舞哪有正事重要,來來,說說秀女!
田貴妃就笑了,嗔了太康帝一眼:「按理說,皇家尊貴,皇子們應該最先挑,可臣妾覺得,這麼快定下,就不神秘了,沒意思,不如……皇上先關心關心臣子們?」
太康帝不置可否,捏了捏田貴妃的手:「選秀本就是貴妃主持,相關事宜,皆都由貴妃作主!」
「謝皇上!」
田貴妃一邊說著話,一邊頗有隱意的看了太子一眼。
楊暄心登時就繃緊了,這老妖婆是不是要算計他!眼神怎麼這麼不對!
他下意識看了崔俁一眼。
崔俁面色微沉,顯然有些不好,定也是發現了這老妖婆意思!
楊暄劍眉微斂,眸底似染了墨,瞬間幽暗沉黑,充滿無形殺氣。
崔俁卻沖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稍安勿躁。
楊暄眼一眯,卻也斂起脾氣,暗立不動。
這一刻,田貴妃與太子想法出奇意外的一致了。
田貴妃是想,這份量最重的大禮,當然要放到最後才最震撼;太子呢,是大概明白了,崔俁許比他還早發現不對,並開始行動了。如此,他便該拖延時間,不能胡鬧……
此番是宗室臣屬間的聯姻,由太康帝下旨,鍍上層金邊,面子也好看,遂大家對此事,都持積極態度。
再者說,皇家會看中的人,大家心裡也有底,沖著皇上去的,家裡私底下也不會同別家人打招呼,兩邊沒默契,自然不會當堂請婚,凡是當堂請了的,必是與皇家沒衝突的。
有那看著太康帝高興的,還順勢演一把『一家女百家求,進過皇莊當過秀女更是有福不能錯過』的戲碼。當然不可能是真搶,只為了捧一捧秀女,也為圓皇宮面子,逗太康帝開心而已。
臣子們為了『簡在帝心』,也是操碎了心。
崔盈這樣的,不消說,之前被楊昭碰瓷一把,英親王今日也親自到場表了態,與太康帝有默契,太康帝當即令人擬旨,賜婚。
楊昭美的嘴角咧到耳根,跟個傻二愣子似的……
雙方有默契,敢於請旨的,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尤其是身份或者姿色略高的,哪怕心裡敢想,也沒人敢提。
很快,田貴妃提到世家女了。
她還叫上鄭盧兩家的長輩,大大誇了一番:「兩個姑娘都是好的,這麼久處下來,本宮都捨不得放她們出宮了,就想時時留在身邊呢!」
她給了越王一個眼神,又看了看兩邊長輩,剛想把話說透,要把誰配給誰呢,有人過來報信了。
「啟稟皇上,秀女盧氏突生急病,似是會毀容,還有傳染性!」
這批秀女里,只有一個姓盧的,就是世家女盧儀。
田貴妃臉色登時就變了。
她剛要抬舉盧儀,盧儀就出事了,不管是意外,還是自己搞的,只說明一件事——這姑娘沒福氣!
毀容,還會傳染,哪還能配皇子!
太康帝當即皺眉,問盧氏長輩:「皇莊有太醫,地方也夠大,什麼病都關係,能治,只是家人就不大好看望了,你等可有什麼想法?」
盧儀祖父帶著眾人跪下:「不敢帶累皇上!老臣孫女無福,請皇上恩准,接其回家休養!」
太康帝:「准!」
田貴妃眉頭皺著,眼睛眯著,心裡很不舒服。
她還沒讓太子吃癟呢,世家女就少了一個!這下可好,只剩一個不怎麼完美的鄭幼娘,給昌王還是給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