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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的邙山,天氣炎熱,樹林里連一隻活潑的鳥都尋不著,飛禽走獸全懶懨懨地龜縮起來,只有聒噪的蟬叫個不停,使人心躁。


  阿至羅讓新兵們披甲負重,攀上了翠雲峰。


  翠雲峰位於邙山之巔,乃是邙山山繫上最高的一座山峰,眾人徒手攀登馬不停蹄,整支隊伍耗費了近三個時辰,終於在日中之時登上山頂。正午的翠雲峰頂,日照強烈,地勢高拔,只見漫山遍野樹木森列,蒼翠如雲,茂密的松柏碧草掩映清泉流溪之間。


  阿至羅給了一炷香的時辰整歇隊伍,新兵們各自分散成堆,在樹蔭下進些乾糧充饑。


  顧柔和什隊的人坐在一起休息。她身邊的祝小魚還在嘎吱嘎吱嚼食物,不斷搖晃水囊里的飲水,她的水囊已經空了一半。陳翹兒見了,忍不住提醒道:「祝小魚,你可別再貪嘴了,每人的口糧分量就這麼多,你吃光了自個的,找誰要去?」


  祝小魚不以為然,自從入兵營以來,她領悟到的最大好處便是管飯管飽,她覺得屯長阿至羅既然把他們帶到此處來,又怎麼可能不管這一口吃的,吃完了再跟他要就是,於是照舊大吃特吃。陳翹兒跟她沒話說,恨鐵不成鋼地直搖頭,坐回自己位置擦了一把汗。


  屈貞娘聽見陳翹兒的話,看看自己手裡揣的乾糧,似有所悟,問她:「你是說,咱們身上帶的這些口糧,吃完了就沒有了?」陳翹兒點頭:「黑風怪幹得出這種事情來!」屈貞娘一聽,立刻收住了嘴,不敢再多吃,將糧食小心貼身存好。


  顧柔沒有說話,她雖然身法輕快,體力卻是短板,此刻她需要保存更多的體力應付後續的訓練。她進了少許乾糧,喝過水,坐在一塊岩石上坐著檢查鞋靴革帶,將腰間的蹀躞拉緊。這時候,田秀才突然從身後冒了出來,拿著一個野果,笑嘻嘻地問她:「大嫚兒,你瞧見前頭的景色了沒有?」


  顧柔聽他這樣書哦,抬起頭來,位於北邙之上登阜遠望,只見洛陽城的雄勝風光,盡收眼底;中間有一道河流曲折蜿蜒,似黃龍自西向東帶狀奔騰延伸,一路驚濤擊岸,煙色浩渺,正是黃河。古城名河,天下名川盡收眼底,不由得令她這小小女子,也心懷激蕩起來;顧柔道了一句:「難怪人說『嵯峨北邙』,能登高一望,也不枉辛苦爬了這三個時辰。」


  「誰跟你說是讓來你看風光的了?」田秀才撩起白眼,又轉而嘻笑道:「你發現沒有,咱們一路行來,黑風怪都不曾令人帶得金鼓旗鈴這四樣。」


  顧柔道:「也許是翻山越嶺多有不便,故而沒有攜帶罷。」「怎麼會?行軍打仗,令旗都不帶,這能叫做操練?」田秀才壓低了聲音,神秘地湊上來,用手遮著嘴巴道,「你難道不覺著,以黑風怪的脾性,說不定這又是跟上回的鑽火圈一般,是個作弄咱們的幌子。」


  顧柔聽他這麼一說,心中亦有懷疑。方才根據按她對地形環境的觀察,從跟著阿至羅進到邙山腳下開始,她便發現附近四下新挖了壕溝;山腰高處似乎有人;一些林深蔭蔽之處還發現新的腳印……種種跡象,似乎表明,這不像是一場尋常的訓練。


  田秀才又道,你朝右手面看。顧柔望去,只見一大片墳墓群,雖然殘破凌亂,但佔地極大,從建制上依稀看得出原有的氣派。號稱會算命的賈飛見了,連聲哀嘆:「榮華富貴還不曉得在哪裡,怎麼倒先找著一個埋骨之所,不吉,不吉。」田秀才道,埋骨也輪不著你,此處皆是前朝歷代帝王之家的墳冢,只有皇族才有資格在這裡修墳,就你這樣的,死了也給你扔出去,人家還嫌棄了污沒了祖先的地兒。


  ——原來那邙山自古以來便是帝王家的理想埋骨之所,歷朝以來有許多皇族在此選址建墓,年代久遠又加上兵亂,後世招來不少盜墓賊,把好端端的陵墓糟蹋成了這番模樣。


  平白見著一堆亂墳,顧柔的心情也變得不美麗了,心裡揣度著阿至羅的用意。這時候,一炷香的時辰到了,新兵被阿至羅召集起來。


  阿至羅要新兵們按照遠路返回下山。新兵們又花費一個時辰,在山下集合。


  阿至羅道:「咱們白鳥營今夏招兵一共一百一十二人,經歷半數淘汰,如今還有六十人。大夥都知道,白鳥營乃是精英中的精英,不收吃乾飯的慫蛋,所以,我打算再給你們甩甩包袱,繼續淘汰一半。」


  此言一出,眾生皆是驚訝躁動。


  「淘汰的方式,」阿至羅仰起頭,伸手向前方山上一指,「方才登上去的那座翠雲峰,你們已經瞧見了,重新再登上去一遍,到山頂的上清宮正殿香爐內取一支金箭,然後翻過這座山,去到山南之處,把這支金箭交給我,記住,我只要前三十個人的箭,時限三天,超過三天,不管人數滿沒滿,考核結束,沒能做到的人該哪來回哪去。」


  方才爬上翠雲峰,眾人也只花了三個時辰,如今聽阿至羅說時限有三天,不少人面露喜色,覺得似乎勝券在握。


  阿至羅環掃眾人,冷笑:「的確,三個時辰的路,不難——但是會有人給你們增加難度。在這山上,我已經為你們準備了一些關卡和陷阱,以及八百名北軍老士卒的隊伍,他們會埋伏在半道上封鎖道路,伺機襲擊攔截你們,被生擒者立即淘汰。」


  這話說出,又是引來一陣議論,大家心裡不知道伏兵虛實,各自不安。趙勇舉起手來,問道:「若是伏兵全副武裝,那咱們給發放軍器裝備么?」


  阿至羅道:「你們身上的魚鱗甲難道是假的不成?」


  眾人皆是懊惱,這戰場上打仗用的魚鱗甲,穿在身上沉重難行十分累贅,壓根就不是適合斥候使用的甲,一旦跑入密林,便會成為一個天生活動的箭靶子。阿至羅那樣說,意思就是根本不會再給他們發放多餘的武裝,只能赤手空拳靠自己。


  顧柔問道:「屯長,可以組隊么?」阿至羅不置可否:「你要是能一次帶來二十九個兵到我跟前,那我也照單全收。」


  於是新兵們互相合計了一番,人多了行動也不方便,許多人選擇以伍隊為單位一起行動,既輕便又互相有個照應。而五個姑娘們因為體力不夠,自然不會被男兵隊伍所接受,顧柔她們五個自然就形成了一隊。


  在爬山和即將遇到的遭遇戰中,女人比男人落下的體力差距實在是太大,顧柔忍不住跟阿至羅討價還價:「屯長,咱們伍隊全是姑子,就不能來點什麼優待,多發一件軍器什麼的,哪怕短棍都好。」


  阿至羅瞪她:「戰場上你去跟敵方商量,讓他們少射你兩箭?」顧柔爭辯:「可是男人和女人天生身體能力就不一樣。」阿至羅道:「當然不一樣,不然你以為新兵營一百十二個人,為什麼只招了你們五個女兵?我本來以為你們會和其他的女兵不一樣,看來你們也只能這樣兒了。」


  顧柔氣得一咬牙,行,沒優待就沒優待,贏給你看。


  新兵們在山腳下互相鼓勵打氣,然後背好乾糧出發了,其中有一士氣高昂又兼樂天向上的伍隊,幾個人樂陶陶且盡天真地打頭跑到林子里,一路高歌猛進,還唱著歌謠互相打氣,結果冷不丁地從暗處發來一陣猛箭,將這五個把行軍操練當成遊山玩水的傢伙統統放倒在了林子里。趙勇和顧柔等人遠遠地觀望,只見箭雨過後,密林里跑出一列兵卒,將那哀嚎的五人盡數拖走,如此算是第一隊被淘汰。


  這些躲在暗處放箭的士兵必然就是阿至羅安排的路阻了。趙勇皺眉道:「都是些訓練有素的老兵。」顧柔方才躲在暗處看見他們射箭的那幾人,其實也不過五個人,都是往人的腿腳上面射,避開頭部和軀幹要害,這麼多支箭沒有一支傷人性命,箭枝射程範圍各有分工,沒有相撞衝突和重複,可謂分毫不差,的確是弄弓箭又善配合的一群高手。


  這林子定是不大安全了,顧柔和趙勇一合計,把兩隻伍隊合起來,男兵們帶著女兵們一起走,互相有個照應,去查探其他上山的道路。


  向玉瑛和顧柔一組,趙勇跟沈光耀一組,何遠跟田秀才一組,三組人分三頭去找上山的通道,約定了天黑以前回來報告探路情況,若是日落後一炷香的時辰內還不返回,那就自動意味著「陣亡」脫隊。其他人原地隱蔽等候消息。


  顧柔和向玉瑛查探的是上山的一條大路,也是方才眾人一起上來的官路,其實這條舒坦的道路倒是不用動腦子想也知道會有伏兵,但是未免阿至羅耍兵不厭詐虛虛實實的把戲,還是過來看一眼為妙。


  兩人悄悄地從岩石背後繞過去,看見石頭前面果然有一隊身披茅草,埋伏在路口偽裝灌木的士兵,而且每相鄰十幾尺的路邊都有這樣的組合,預判了一下對方兵力,大概有六七十人,想要硬衝過去肯定不行,此路不通。


  只能寄希望於趙勇或是何遠他們找到出路了。回來的路上,顧柔看見幾株羽狀的尖葉植株生長於灌木叢,靈機一動,抓了滿滿幾大把在手裡,揉爛了扔溪水裡,一面喊向玉瑛過來采。


  向玉瑛不解,顧柔告訴她,這是旃那葉,吃了可導致人腹瀉不止的猛葯,比那巴豆的功效不差。這些人現在在此處埋伏,指不定夜裡會不會轉移到別處搜捕咱們,這條路雖然咱們過不去,廢掉他們六十人的兵力也好,誰教他們這麼壞,陰搓搓在這裡打算以多欺少呢?來,趁著還有時間,趕緊炮製一鍋清腸胃的香湯送他們五穀輪迴去。


  顧柔和向玉瑛一起采完旃那葉,又埋伏了一陣,果然見到下游有士兵來接水,於是把那沿坡而下的緩流小溪里撒上碎葉,互相一陣暗笑,悄悄撤了回來。顧柔偷偷又藏了一包葉子在身上,以備不時陰人。


  傍晚的時候,眾人在山腳下集合,趙勇借著月光清點人數,十個人,一個都不差。


  趙勇跟沈光耀發現的那條路在山東側,路不好走,伏兵大約五六十人,而且他們去查看的時候,前方剛好有被伏兵擒住的別的伍隊的新兵,於是那條路也被排除了通過的可能。


  何遠跟田秀才回來有收穫,他們發現一條羊腸小道,雖然險隘,有一些路段需要攀援山壁而上,地形並不容易敵方大規模埋伏,而且林木高深,可趁著夜色作掩護行進。


  眾人計議定當,就決定走那條最險隘的道路。大家聚在一起匆匆吃了些乾糧,收拾檢查好行囊上路。一路上,顧柔撿了跟粗木枝作為拐杖,輔助攀爬行進。


  眾人如此通過了山腰,剛剛爬上一個地勢較為緩和的平台歇一口氣,突然聽到一聲號子響,咻地一枚煙火信號從不遠處的草垛竄上天空,在夜幕中炸開銀色的煙花。


  「不好!」趙勇頭一個跳起來撲向草叢,男兵們緊隨其後。草叢中傳來廝打聲,不一會兒,顧柔她們就瞧見趙勇等人押著一個鼻青臉腫的哨兵回來。


  那哨兵隨部隊來這裡協助訓練,他身為老兵,料定只有自個收拾新兵豆子們的份,沒想到挨了他們一頓打,此刻歪鼻子腫臉氣得冷笑:「我這信號一發,半盞茶的時辰不到就有人來收拾你們,你們被淘汰了!」又給何遠踹了一腳,疼的彎下腰去。田秀才來阻止,何遠理直氣壯:「憑啥就許他們惡應咱,不許咱惡應他們。」田秀才一想也是,隨即附和道:「繼續。」又是兩下子悶拳,揍在那哨兵肚子上砰砰響。


  趙勇判斷此處不可久留,必須馬上轉移,朝山上進發。大家把哨兵綁在一棵樹榦上,顧柔臨走前,讓田秀才把這哨兵的衣裳物件全扒光了,留著路上興許有用。


  那哨兵氣得發昏:「這是演練,你們這是虐待同袍!」被田秀才用一顆野果堵住了嘴。


  十個人的什隊一路匆忙奔逃躲避追兵,中途又打倒了七八個落單的伏兵,形容雖然狼狽,但總算跌跌撞撞上到了山頂。


  後半夜,深沉夜幕籠罩之下,群山寂寂,只見山頂一青磚廟院坐落林中,正是道觀上清宮。


  眾人不敢輕舉妄動,在外部粗略觀察一番形勢,那道觀中燈火通明,出入口、院四角和廊下皆有兵力把守,顯然猛衝不得。


  道觀後門牆外的灌木叢里,大家蒸包子似的一個一個拱成團,都教蚊蟲叮咬得汗流浹背,顧柔道:「咱們找個地方隱蔽起來,先睡吧,輪流站崗放哨,我第一個來。」


  趙勇立即反對:「不成,天一亮,他們視野更好,咱們就更沒機會進入大殿偷取令箭了。全都跟我起來,咱們還是按照原來那樣,分成幾個小隊伍上。」


  可是他這樣說,卻沒有一個人站起來,每個人經過一天折騰,都已經精疲力竭。陳翹兒倒在屈貞娘懷裡,已經反對的話都說不出來了,用裝死表達對趙勇這個提議的抗議。


  田秀才也道:「老大,要不然咱就歇一天吧,疲兵遠戰,兵家大忌,人家可是以逸待勞。咱們可以歇到明天夜裡再動手,反正還有兩天,正好這一天白天里還能觀察觀察附近的情況,看看他們到底有多少機關埋伏。」


  趙勇看一看他手下的那些殘兵弱將,知道已經沒什麼反對的餘地,只好默認了這個建議。每個人都累得在原地喘氣,沒人再說話。


  忽然灌木叢動了一下,大家警覺起來,怕是有巡邏的守軍來,結果祝小魚冒出個頭,手裡拎著一隻野兔子,驚喜萬分:「伍長快瞧,俺抓到晚上的口糧了,咱們吃烤兔子吧!」


  原是虛驚一場。趙勇從繃緊到鬆了一口氣,他看向顧柔,眼神里透著責備。


  顧柔對祝小魚道:「你在這種地方生明火,將自身暴露給敵軍,無異於自殺。」


  祝小魚愣住了,她沒聽全懂,但是大概意思就是不許了?「那伍長,我把它放了?」


  「那倒也不是,」顧柔從她手中接過兔子,揪著長耳朵,兔子在她手裡一蹬腿一跳地掙扎,她問眾人,「你們有餓了的么?」


  除了趙勇全部人點頭。阿至羅分派的那點乾糧根本不夠,而且在炎熱的夏季山林里,吃那玩意齁嗓子得很,越吃越燥。


  顧柔從軍靴靴筒里摸出一把匕首,咬開刀鞘,挨著衣角擦了擦刀鋒,一戳子捅進兔子喉嚨,霎時間鮮血直往外冒。兔子瘋狂蹬了兩下腿兒,不動了。


  除了向玉瑛,幾個姑子全部看呆。陳翹兒死過去又差點活過來:「你你你,兔子這麼可愛你居然……」


  顧柔麻溜地拆皮去骨,沿著腔骨割下一片生肉,血淋淋地扎在刀尖上,問田秀才:「吃嗎?」


  田秀才:「……」生肉是噁心,可是飢餓卻意味著自動放棄,他有一瞬間的猶豫,把肉從刀尖上取下來,不過牙齒地一口囫圇吞了下去。


  隨後,何遠、趙勇、賈飛、沈光耀都陸續吃下了兔肉;女兵裡頭,只有向玉瑛和祝小魚吃下了,屈貞娘不要,陳翹兒在旁邊壓著聲音嘔吐。


  顧柔瞧著陳翹兒道:「幹了這個,以後在野外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多著了,難道你要一直這樣等餓死么?」陳翹兒吐個不住,連連擺手。


  趙勇盯著一邊的顧柔看,終於忍不住,問道:「小柔,你以前,倒底是幹什麼的?」


  還沒等顧柔想到如何找借口敷衍這個問題,田秀才就道:「嗨,英雄不問出處,咱們一群人能聚到一夥不容易,今生做兄弟就可以了,管他.娘.的前世妖魔鬼怪是個啥?」顧柔噗嗤一聲笑了。何遠也道:「說得對,咱們十個人是一個什隊,大家要一塊拿到令箭,一塊進白鳥營。」說著把手伸出來,跟田秀才的搭一塊兒,男兵們陸陸續續全把手放上來,就好似江湖好漢一同結義的架勢。


  顧柔看了,也把手放上來,祝小魚、屈貞娘、陳翹兒都像這樣做了。「玉瑛。」顧柔招呼道。向玉瑛潛伏在灌木叢里,冷冷地朝這群人望了一眼,低聲冒出四個字:「小心隱蔽。」


  ……


  第二天,太陽比頭天更為猛烈,躲在草叢裡忍受炙烤,每個人都熱得脫水,祝小魚嘴唇乾裂爆皮,可是她水囊里的水早就在山腰的時候喝光了,這會只能死扛。顧柔見了,猶豫一瞬,把自己的水囊悄悄遞給她,祝小魚感激地瞧她一眼,不敢多喝,小口抿著。顧柔道:「沒事,下山路上有河道,咱們到那水多得是。」祝小魚才大口喝。


  十個人潛伏了一整日,終於挨到太陽落山,他們弄清楚了這裡頭守衛的巡邏路線,而且,白天還有兩個伍隊上來,冒冒失失地闖入大殿企圖偷令箭,結果被抓走——更讓顧柔等人看清楚了這裡頭潛藏的兵力分佈。他們約定傍晚天一黑,趁著這些巡邏換崗去用飯的時候,發動偷襲,搶奪令箭。


  趙勇制定了任務分配,顧柔先負責登上上清觀上的一個角樓,上頭有一個能發信號的崗哨——打倒以後,朝大殿內的守兵發放錯誤的信號,把他們引到反方向的後殿中去,然後其他人趁著正殿守衛薄弱,分成兩隊,一隊掩護,一隊攻擊,搶十支令箭到手。


  夜晚的行動按照趙勇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尤其是顧柔換上先前從山腰上那哨兵處搶奪來的行頭,當她接近崗哨,對面的哨兵還以為是自己人來換班,正要招呼,突然發現是個女人,他剛想要喊,就被顧柔放倒了。顧柔拉響信號,空中煙火升起,大殿內的守衛應聲跟著信號指示向後追尋搜索,趙勇他們帶人趁虛而入,一會兒就奪得了令箭。


  大家撤出上清觀,一個個興奮不已,每人都拿著自個的令箭愛不釋手。何遠道:「咱們這下肯定是頭一支通過任務的什隊了,而且是咱們十個人,一個都不缺!這特|娘|的多威風!」


  他話音剛落,就聽得一聲鐘樓上警鐘大作,有守兵高喊:「在那邊!」


  被發現了蹤跡,也不慌神,他們都從阿至羅那學了不少野外逃跑的技巧,知道該怎麼逃跑,大家結隊往北山山坡下面趕,一路掩藏蹤跡。趙勇在前邊開路,女兵們先,剩下的男兵斷後,整個什隊井然有序。


  顧柔在其中跟著大家跑,跑著跑著,忽然覺得腹中一陣劇痛,不由得打了個趔趄,趙勇看見了,回頭過來攙扶,問她:「剛剛受傷了?」顧柔搖頭。趙勇道:「我背你走。」說著便要蹲下,顧柔連忙搖頭:「不必了不必了,我只是……我好像吃壞肚子了,不曉得是不是生肉的緣故。」她捂住肚子,一陣陣咕嚕亂響。


  田秀才道:「不可能啊,昨晚兔肉咱們都吃了,沒見有什麼毛病。」他環顧大家,眾人都點點頭。


  向玉瑛問:「是不是飲水出岔子了?」走過來打開顧柔的水囊,往手心裡一倒——居然有幾片旃那葉順著水流出來。


  顧柔一臉震驚,她想起剛剛自己去消滅崗哨,換上了哨兵的衣物,把自己原本的衣物和飲食都留給祝小魚保管了,下意識朝她看去。


  祝小魚還不曉得自個幹了什麼——當時她在顧柔衣服里找乾糧吃,發現一點茶葉,想著可以喝了提神,便全部灌進了顧柔的水囊裡頭。


  祝小魚一臉獃滯,還是那句老話:「伍長,俺是不是又做錯事了,伍長對不住。」


  這一回,大家殺了祝小魚的心都有了。陳翹兒跺著腳,不敢大聲尖叫把追兵引來,強壓著喉嚨低聲咆哮:「祝小魚,你真真是個天上有地下無,開天闢地以來頭一號的害人精!我陳翹兒怎麼就攤上了你這麼個人?」


  顧柔實在忍耐不住,連連擺手:「你們等等,我去去便回。」說著衝到灌木叢里去找地方方便。


  旃那葉的效力極其猛烈,接下來的半個時辰里,顧柔就如此脫隊找地方方便了七回,眾人也等了她七回。


  雖然第一個拿到了令箭,可是時辰也禁不住這樣拖延,很快地,便有兩支伍隊超越了趙勇他們的伍隊,拿著令箭趕向了前方山腰下。


  顧柔又一次去找地方方便,隊伍迫不得已停下來。大家焦躁地圍坐在一起,趙勇雖然感到很艱難,但還是不得不把這句話說出口:


  「咱們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


  他的意思很明顯,隊伍帶著顧柔,是很扯後腿的一個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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