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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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聲厲喝宛如風雲變色,霎時間沒了柔情蜜意,只剩滿面冷霜:「來人!」
薛芙當即一愣,還沒回過神來,帳篷外就衝進來兩隊持戟親兵:「保護世子殿下!」
於是,精光白條的薛芙就一臉愣怔地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她傻獃獃地望了望連秋上:「世子爺,您這是……」
連秋上微整衣冠,神采煥發,衣衫齊整。他乃是歡場老手,剛剛一番撩撥,薛芙早就被他剝了個精光,但他自己,連髮型都絲毫不亂。
「此女來歷不明,乘本宮喝醉近身,意欲偷襲本宮。你等將她拿下。」
薛芙急了,以為他喝醉昏了頭了,連聲辯解道:「世子爺,我不是刺客,我是薛芙呀,我是屯騎營的薛芙!」
連秋上的親兵當中,也有人認出了薛芙:「確實是薛軍侯本人。」
「哦,是么?」連秋上聞言,俯下身來仔細看了看,顯出滿臉的驚訝,「薛軍侯,本宮一時竟然沒認出來,你怎麼換上女裝了。」說罷對手下道:「看來,薛軍侯走錯了營帳,你等將她送回去吧。」
他三言兩語,把這件事描述為一場誤會,可是旁邊的明眼人全都看得出來,薛軍侯換了女裝,全身脫光地跑到世子身邊,用心何其明顯。
薛芙這時候終於感覺連秋上的意思來了,他,擺明了是在羞辱自己!
薛芙想到自己的身體被這麼多人看見,這可怕的後果……一股鑽心刺骨的冷意從腳底升起來,凍得她直打寒顫。她崩潰失措地拿起一邊的衣裳,哆哆嗦嗦披上身,眼淚奪眶而出!
「不,不……」連世子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
薛芙慌亂地穿好衣服,臉色已經慘白得像個死人,原本有幾分姿色的臉蛋此刻看起來無比醜陋。她滿懷羞憤,撥開眾人,衝出了營帳。
連秋上在後面看著,鳳眸中掠過一絲輕蔑的冷意。
他一生為人警惕,猶如勾踐懸樑刺股,夙夜不能安寢,怎會因為女人而放鬆大意。薛芙一進來,他就知曉有問題,只是不明對方來意,便著意佯醉;後來見她□□來挑逗,他心裡便明白了三分。他連秋上見過的女人還少嗎,早就厭煩得要死,便故意順水推舟哄著薛芙脫了衣裳,然後上演了這麼一出。
薛芙衝出營帳,慌不擇路,迎面就撞上了剛剛帶兵「抓賊」歸來的雲飄飄。
雲飄飄目瞪口呆,臉色登時像暴風雨前的天空,丁陵急得連忙擺手解釋:「雲小姐,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世子他……」
話音未落,雲飄飄就一個箭步上前去,攔住薛芙,一個響亮的耳刮子甩在她臉上:
「賤婦!」
這一個巴掌卯足了雲飄飄畢生的氣力,她剛剛在顧柔那邊憋的火,和因為國師奚落冷落受的氣,在薛芙這裡終於徹底爆發,全數打出來了。
打完以後,雲飄飄自己都捂著手彎下腰去,疼得呲牙。
薛芙這邊更慘,她的臉頰瞬間饅頭般高腫,牙齒里和著血水,連口齒都不清了,跪在雲飄飄面前,唔知唔知地哭了起來:「小姐誤會了,小姐誤會了……」
誤會?雲飄飄原本還在揉自己火辣辣的手掌心,聽見這話,更是怒火攻心,抬腿對著薛芙胸口就是一腳。薛芙被踢得向後仰去,卻不敢用武功抵抗這位太尉千金,被雲飄飄揪著長頭髮拎起來,一個勁哭泣。
薛芙自從上次被周氏打上門來,抓爛了一片頭皮以後,梳頭時便特別小心遮掩自己的這塊禿皮,這下被雲飄飄一抓,頭髮全亂,露出了頭上坑坑窪窪的禿皮。
雲飄飄冷笑罵道:「這等醜婦,竟敢設計我!」她心裡惱恨極了,薛芙這麼做,一定就是故意支開自己,然後好去勾引世子;自己也委實太大意,竟真信了這賤人的鬼話,去針對一個獃頭獃腦的蘭妙妙,當眾得罪了國師不說,以後世子對自己的印象說不定也會大打折扣。
雲飄飄所有的怒火都洶湧而至,全數沖著薛芙爆發了。
「來人,將她綁起來!」
雲飄飄著人捆了薛芙,正準備命令手下把她吊在轅門上,薛芙已經嚇得渾身發抖,淚水狂流:「雲飄飄,我是軍侯,我是北軍的人,朝廷的軍將,你沒這個權力扣押我!」
雲飄飄有個當太尉的老爹,她根本不怕,冷笑:「那本小姐就把你送到北軍,讓所有人都看看你這模樣,也讓石錫瞧一瞧,這就是他帶出來的兵。」
薛芙腦中轟然一響——這樣子對待她,等於把她剝光了示眾呀!不光丟完了人,還要丟官,壞掉薛家家族的前程!
看到薛芙這狼狽至極的醜態,雲飄飄終於感覺到一絲絲解恨了,她坐言起行,正準備命人押送薛芙去北軍那邊的營帳溜一圈示眾,這時前邊匆忙來了一行人,直叫:「且慢!」
正是薛氏父子聞訊趕來。
薛肯帶著兒子薛建、薛唐,一見到這幅場面,頓時五雷轟頂,身子搖晃了幾下,被薛建扶住。薛唐年輕氣盛,仗著雲飄飄年紀還小,搶先一步喝道:「雲小姐,你扣押朝廷軍將,難道不曉得違反律法!」
雲飄飄冷睨,都不屑看他一眼:「此女喬裝改扮潛入世子營帳,還主動寬衣解帶,意圖誘殺世子,我正要將她送還給石錫審問。」
「我妹妹刺殺世子,怎麼可能?」薛唐回頭看了一眼,見妹妹換著女裝,衣衫不整抖若篩糠,忽然明白怎麼回事,他心裡那個羞辱啊,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妹妹一眼。
校尉薛肯道:「芙兒雖然辦事魯莽,但在軍中服役兩年,對朝廷忠心耿耿,斷然不會刺殺世子,雲小姐,這裡頭定有什麼誤會。這樣罷,容老夫先將她押送回去,問清楚再說。」
雲飄飄頭一昂道:「不行,世子安危茲事體大,我要親自見到石錫,問個清楚。」
如果讓她這樣押送薛芙去營寨那邊,那阿芙這輩子可就完了。薛唐心急如焚,拉了拉父親的衣袖,薛肯此時已經身體氣得暗暗發抖,但仍然強捺情緒道:「雲小姐,令尊雖貴為太尉之尊,但芙兒也是經過朝廷御批的軍侯,你無官無銜扣押她,已是犯了律法,就算老夫告上朝廷,也不怕和太尉大人當場對質。」
他這一番話,說得雲飄飄果然心裡發虛,她一心要隨連秋上私奔出來,已經惹怒老爹,老爹幾番修書催她回來不成,只好對外面假意宣布不認她這個女兒,以保全太尉府的顏面,她知道,這件事只要風頭過去,連秋上肯娶自己為妻為自己挽回名聲,那老爹和阿兄也一定會原諒自己的,所以並沒有太過憂慮。可是,如果爹爹再曉得她另外捅婁子,惹上北軍,後果就很難說了。
可是,這個薛芙著實地可恨,她咬了咬牙,心有不甘,揮手道:「好,那你們就將這個賤婦帶走吧,不過我勸你們將她好生看緊些,莫教她再光著身子到處跑;至少見到男人的時候,別將衣裳脫得那麼麻利;讓人道薛家的家風,恁的這般下賤!」
這等奚落之語落入薛氏父子耳中,簡直如刀劍刻印在臉上,羞辱刺痛直至刻骨,他們說不出話來,悶恨地架了薛芙回營去了。
顧柔這邊,她還不曉得連秋上三兩下就幫自己擺平了薛芙這麼個禍事精,她剛剛換好寶珠給她找的一套衣裳,心想,自己的面貌已經暴露在薛氏一家人的面前了,就無再偽裝的必要,也就穿著女裝走了出來。
這時候,夜幕已經完全降臨,外面營寨燃著簇簇篝火,人聲熱鬧嘈雜。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士兵們皆議論紛紛,無心睡眠。
顧柔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回到自己的帳篷,只見雲飄飄坐在裡面。
雲飄飄在這裡等著顧柔,看見她穿女裝的樣子,先是一愣,然後抹起了眼淚:「妙妙姑娘,是我錯了。」
顧柔一看到她道歉就頭疼,這該不會是又要算計她了吧。
雲飄飄跟顧柔道歉哭訴,說自己被薛芙那個賤人騙了,她說是你的表姐,說你不會武功,說你是為了勾引世子云雲。她把前因後果講了一遍,當然,在其中把自己偷走顧柔衣裳那部分誇大些,說都是薛芙的主意,自己完全處於被動。
顧柔想,薛表姐落到這個地步,也算是自作自受。雲飄飄既然肯將事實說出來,不管她對自己是何居心,至少,她已經認清了表姐的真面目,不會再跟薛芙走在一起了。
顧柔便寬慰雲飄飄,說自己隱藏武功是為了更安全地保護世子。雲飄飄聽了,便答應她:「你放心,我還喊你妙妙姑娘,保證不說出你的身份。」
對於雲飄飄來說,她現在需要迅速得到一個支撐,能夠在連秋上面前挽回自己的形象,表明自己絕非小肚雞腸挾私報復之人,所以,她需要跟顧柔和解。
話說那邊薛芙被父兄帶回營帳,放下帳門,薛肯揮手便狠甩了女兒一個耳光:「不成器的東西!」打得薛芙眼冒金星。她委屈得抖如篩糠,驚淚橫流:怎麼連自己的親爹也這樣?
薛唐咬牙跺腳,恨道:「阿芙,你真是太愚蠢了!你明知道石中尉要對付連秋上的,怎麼會跟他攪和在一起,這事情丟了薛家顏面不說,若傳到中尉乃至大宗師的耳中,他們決不會放過你的,你把咱們爹也連累了!」
北軍要對付連世子?怎麼會呢?薛芙驚呆地望著老爹,薛肯氣得氣血倒沖,捂著心口坐下來,薛建連忙給老爹捧上一口茶。
薛肯喝下,長出一口氣,連連搖頭:「你連咱們北軍和連王府的矛盾都看不出來,枉爹一直器重你,以為咱們薛家生了個不同凡響、比男兒還要強的女兒;如今看來,真是爹看錯了,女兒家倒底是女兒家,沒法和男兒比。等這趟行程結束,你就自動請辭離開北軍罷。」
薛芙大驚失色:「爹!」她的軍侯身份一直是她的驕傲,也是她炫耀的資本,如果就此失去,她那還自詡什麼巾幗美人?拿什麼作為賣點在洛陽博得一個風頭?「爹爹您不要惱女兒,女兒一時糊塗,女兒錯了!」
薛校尉搖了搖頭,他對這個女兒已經失望透頂。他活了大半輩子,又在石錫手下當差,對當今的政局形勢看得也有幾分明白,朝廷跟雲南遲早要打起來;寧王父子以一隅對抗中央,能有什麼好下場?跟這種人結交只會惹禍上身,撇清關係還來不及——看看人家雲太尉,得知女兒跟連秋上私奔,立刻當機立斷假裝同外界宣布就跟她斷絕關係,就是害怕受到牽連。可是芙兒竟然削尖了腦袋要擠到這個連世子身邊去,真是蠢不可及!
他心裡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女兒這件丟人的醜事必定在北軍中傳揚開去,如果再留下她任職,只怕自己的威望名聲也難保障,所以她必須離開屯騎營。
薛校尉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兒,也有點心痛,畢竟培養了那麼多年。他嘆氣道:「芙兒,這次是你自己棋錯一步,滿盤皆輸,爹幫不了你。不過待你回家后,爹會託人給你議一門好親事,你趁著年輕,嫁人生子吧。」
薛芙一聽,更加驚惶不安了,北軍常年屯守京師,將士們在當地多有家眷,這件事肯定會一傳十十傳百,以她現在的臭名昭著,清門貴戶誰還敢要娶她?又哪裡會來好親事。
薛唐突然插話:「爹,我倒有一個人選,作為阿芙的夫婿,此人必定合適,也配得上我薛家門楣。」
「誰?」「軍侯廖飛。」「他?」薛校尉沉吟了,廖飛這個年輕人樣貌還算過得去,這個年紀當上射聲營的前軍侯也算大有可為,只是,以他的端謹木訥,能看中阿芙嗎?畢竟阿芙的名聲已經狼藉至此……
薛唐拱手道:「爹,孩兒跟廖飛乃是軍中拜把兄弟,他對孩兒很信任,這件事情包在孩兒身上。我不會坑害妹妹的。」
……
次日,天亮了。
顧柔啟程趕路,經過數天的跋涉,他們現在的位置離京兆郡接近了。
京兆郡的郊外,車隊停下來休息,雲飄飄跟連秋上又和好如初膩歪在一起了,兩人相攜去採花,顧柔和丁陵在不遠處緊盯觀察形勢,以為策應。這時候寶珠來了,說是國師要傳蘭妙妙姑娘過去問話。
顧柔走近北軍營帳的時候,心中滿是忐忑。她已經知曉那日在溫泉之中的另一個人是國師了,虧自己一世英名,還自詡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九尾狐狸呢,竟然跟一個男人同在一池當□□浴也未察覺,真是丟死人了!
不過,他是國師,也有一點好處。至少,對方為了保護自己的名譽,肯定不會主動聲張這件事。
顧柔心中胡思亂想著,被帶到了國師跟前。
「民女蘭妙妙,叩見大宗師。」
國師坐在輪車上,手中握一卷軍書,聽見此言,拿開竹簡,露出了深邃的眼睛。
一眼瞥去,倒是個姿色脫俗出眾的女子,國師淡掃一眼,目光回到書簡上,淡淡道:
「哦?本座應當稱呼你為蘭姑娘,還是顧柔?」
就在昨夜,寶珠收到白鳥斥候營的孟章傳來的飛鴿傳書,將這個雲妙妙的身份查清了——原名顧柔,亡父顧之問,洛陽人氏,曾居住在京城葫蘆巷。
他開門見山,態度禮貌中帶著一股強勢,顧柔見被揭穿,無可辯駁,只好道:「民女顧柔,參見大宗師。」
國師放下竹簡,直指她的罪狀:「你本名顧柔,為何化名跟在世子身邊,你意圖不軌。」
顧柔忙辯解:「冤枉啊大宗師,我是受邀於世子,並非意圖不軌。」「他為何邀約你?」
顧柔一怔,心料,他必定是為了連秋上而試探我,如果我暴露出我有武功,勢必連累連秋上,毀了這一樁生意。
雖然顧柔不知道政治形勢上的這些彎彎道道,但是國師對連秋上的不善之意,她還是能夠感覺得出來。
她裝傻:「不知啊,或許世子心血來潮,又或許機緣巧合……又或許民女長得好看?民女也不知,您說呢?」顧柔脫口而出,國師眸光一厲:「放肆!」
顧柔想要插科打諢矇混過關,等著連秋上來撈自己,可是這在國師面前,卻行不通。
國師眯起了狹長的鳳目,姿態嫻雅,禮貌性牽起的唇角,一絲絲淺淡的笑容如寒冰流淌:
「本座看你話很多,想必是飯吃得太多口閑;石錫,將她關一關,餓上幾日便老實了。」
說罷垂下目光,回到竹簡上的文字里去。石錫會意,把顧柔帶了下去。
寶珠問國師:「師座,您不是說不到漢中,便按兵不動么,何故要扣下此女。」
「本座之前曾著意觀察過她在鳧水時的動作,此女體態輕盈,身手矯健,可稱得上是一流高手。甚至與那丁陵相較,無輸有過。」
寶珠聽了一驚,她倒是沒有看出來。之前大宗師說過,連秋上身邊的的二十八名高手,武功路數均在他們的名單中有記錄,唯獨此女無料可查。「可是,她是連秋上的人,如今關押她,勢必引起對方警覺。」
國師淡淡,神色巋然不動:「她身上佩戴那把劍,喚作『潮生』,乃是雲南毒手藥王肖秋雨之佩劍。」
寶珠驚訝:「肖秋雨!」
「肖秋雨曾收過一個親傳弟子叫做顧文,本座懷疑,這個顧文正是此女父親顧之問,」國師從座位站起來,清秀的面容上顯出一絲回溯往事的思索神情,「家父生前有兩樁遺憾,一是無法親眼見到收復遼東、雲南兩地;二是未能緝拿肖秋雨歸案。」
寶珠明白了,她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一事:「大宗師,孟章來信說,他本來有一個消息還要捎帶給您,可是之前您說讓他不必查了,所以他不知道倒底還要不要告訴您。」
孟章指的事件,大概就是國師之前囑咐他去尋找的女子吧。國師微微沉吟,搖頭:「不必了。」
現在他一心要思考的,乃是如何地調度手中的資源,通過和離花宮宮主舒明雁的合作,安排好雲南、漢中兩地的江湖勢力,將寧王父子誅殺。朝廷早就想要收回雲南屬地中央管轄,他需要一個兵不血刃的辦法。
雲南王派出迎接連秋上的軍隊已經在路上,不日將會抵達漢中,他需要在他們匯合之前動手幹掉連秋上,但是必須在川西的地界上,這樣責任就不是朝廷的,而是益州刺史郁榮的了!
連秋上聽聞顧柔被羈押,大吃一驚,立即停止跟雲飄飄花前月下,匆忙趕過來跟國師要人。
國師懶懶坐在馬車上,美眸微閉,跟他打太極:「世子殿□□恤下屬,本座可以理解。只是殿下也知曉,本座年過二十三,至今尚未娶妻,本想一心修道清心寡欲,以終身侍奉三清聖祖,不料卻被女人看光身體。本座想,三清聖祖們不會原諒我的。」
連秋上聽了個暈頭轉向,不曉得他東拉西扯些什麼東西。
「殿下也知曉,她玷~污本座,使堂堂國觀傳人受辱人前,本座心頭委屈,殿下你說,本座關她一關,為何不許?」
國師說罷,竟然一臉憂鬱地嘆了口氣,好似真的受到天大的委屈,留下瞠目結舌的連秋上獨自風中凌亂。
這番說辭分明牽強附會,無賴至極,但是偏偏對方手中握著權力。他就是把蛇說得生出翅膀,那也必須飛上天去,連秋上心中冷笑,口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先替她求個情,希望大宗師莫要過於虐待。」
「殿下誤解本座太深了,只不過想要小懲大誡而已。本座絕非兇殘之人。」國師一笑,斯文優雅。
——本座連你的死法,都安排得乾淨利落,毫無痛苦。怎麼會是兇殘之人呢?
……
顧柔被寶珠關在了一處囚車裡,囚車讓北軍的戰馬拉著,車轍骨碌碌地滾動,跟著隊伍前進。
白天,囚車裡面還好一些,到了夜晚就凄慘了,不能擋風遮雨,只有一些乾草,顧柔像牲口一樣蜷縮在乾草堆里,心裡還著急:【這混蛋,他怎麼還沒來救我?】
她這裡想的是連秋上,可是傳到另一個人耳朵里,國師以為是他。
她又遇到什麼麻煩了?國師怔了怔,但沒有「出聲」。
【我在這裡,又冷,又餓,頭還發暈,該不會是病了吧……】
國師沉吟有頃,卻仍未作發聲,繼續拾起手中的竹簡。
半夜,營寨外面靜悄悄的,士兵們都休息了,只有巡邏崗哨的火把亮著。國師也處理完了公文,他把一些從京城來的文書按照事情緩急一一回復,分成不同類別,讓寶珠即刻派人送出。
他剛做完這些,忽然耳邊傳來聲音:
【嘔~嘔嗚——嘔!嘔嗚~嘔!】
他很久沒有理過顧柔了,顧柔聯絡不上國師,也就沒有再傳來聲音,可是這時候聲音卻不斷傳來:【嘔~嘔嗚——嘔!嘔嗚~嘔!】
國師剛剛躺下,準備休息,聽見這持續不斷的響聲,實在被吵得忍不住,發聲:【小姑娘,今日本座累了。】
今天他很累,不想多說。
那頭,顧柔在囚車裡面被夜風吹得直哆嗦,她望了一眼天上的圓月:【嘔~嘔嗚抱歉得很啊!我實在控制不住,我一餓就打嗝,嘔!】
也是奇葩。他無語半響:【餓了去吃。】
【沒得吃嘔。】
他怒道:【便是你乃秦樓楚館中人,也不至於十指不沾陽春水,自個取些食物果腹都不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