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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跟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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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個晚上,我一直跟韓大哥在一起。」


  表姐薛芙說這話的時候,故意把「整——晚」兩個字拖得特別長,特別有韻味,然後抱起雙臂,從側面意味深長地看著顧柔。


  顧柔的手懸在半空,頓了一頓。


  和父母早逝的顧柔不一樣,薛表姐有個做屯騎校尉的爹,家裡除了她都是男孩,所以在父兄熏陶下打小練武,不愛紅裝愛武裝,長大做了屯騎營的下面的軍侯。女孩子能在軍隊中取得武職,這在大晉還是頭一份,也難怪薛芙她風光無兩,被誇讚為洛陽城中的巾幗美人兒了。


  顧柔沒說話,她繼續舉起手,把兩道紙畫的門神貼到木門上。左邊的是神荼,右邊的是鬱壘,怒目呲牙,法相莊嚴。


  人家說,做多了虧心事,就特別害怕遇到鬼,她希望今年能保個歲歲平安。


  就聽到薛芙在背後不耐煩地抱怨:「阿柔,你倒底有沒有仔細在聽我說話啊?」


  「你剛說什麼了。」顧柔雪白的小臉包裹在厚得誇張的棉襖里,初春微寒的日光把她憔悴的臉照得更顯蒼白。


  哼!薛芙咬住了嘴唇,她包裹在一副精巧的士官鎧甲之中,顯得格外美艷驕矜:

  「我說,昨個晚上,我整晚都跟韓大哥在一起。」


  韓豐是顧柔的未婚夫,青梅竹馬,指腹為婚。


  顧柔「噢」了一聲:「那你們一定特別辛苦吧。這些日廷尉衙門奉旨捉賊,勞師動眾的,韓大哥雖是男兒郎,但武功卻不如表姐師出名門,這方面還要辛苦表姐對他多些照顧了。」


  薛芙聽見這話,瞪大了眼睛看著顧柔——這丫頭是真傻還是裝傻?


  薛芙早就看這門親事不順眼了。顧柔是她的表妹,可是三姨和姨父很早就過世,留下顧柔和顧歡一雙兒女沒人照管,說白了,就是一破落門戶!

  也虧得顧柔她命好,姨父活著的時候早就跟韓世伯家訂了娃娃親,要不然以顧柔今天的身份,哪裡配得起韓大哥那樣的氣度風姿?

  薛芙早就聽說過韓豐的樣貌,也是這幾個月因為公務往來才真正接觸到這個人,沒想到他既聰明又健談,性格招人喜歡,又生得那麼俊俏!配給阿柔,真是委屈死他了!

  所以她故意找了個借口來看顧柔表妹,順便刺激刺激她。


  沒想到顧柔竟然跟個傻子似的,還對她連聲道謝。


  薛芙那股期待看到顧柔羨慕妒忌恨的興奮勁一下子沒了,剩下一大堆懷疑,不可能吧,這都不吃醋,那表妹肯定不是真心喜歡韓大哥,這樣的女人,更加配不上韓大哥。


  說曹操曹操到,巷子門口就傳來細碎馬蹄聲,一個高大英朗的青年牽著馬過來,停在顧柔和薛芙的身後,仰望門上的鬱壘神荼,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年都過了個把月,才想起來貼門神,是不是有點晚了?」


  這英俊青年正是韓豐,兩女一起回頭,薛芙看見他,臉蛋立刻紅了紅。


  顧柔看見他,臉卻更蒼白了。


  「韓大哥。」兩女異口同聲,卻又互看了一眼,有點尷尬。


  韓豐親昵地拍了拍馬脖頸:「進去說。」


  顧柔牽著韓豐的馬去了院子角落,給馬餵了一點乾草,依稀聽見那頭薛芙挽著韓豐熱絡地說:


  「韓捕快,昨天的劍訣你看熟了沒有,裡頭有好幾招心法可以和劍法通用,你背的時候可別死記,省一些工夫。」


  「嗯,我注意到了,多謝薛小姐提點,」韓豐笑道,「另外,咱們這是私底下,也不用那麼生疏,你就隨便叫我韓豐好了。」


  「那你還這麼見外喊我薛小姐,」薛芙嗔怪地看了一眼,又笑著朝顧柔看來,「你是阿柔的未婚夫,你就跟他一樣叫我阿芙就成了。」


  「這……」韓豐猶豫了一下,笑道,「好的,阿芙。」


  顧柔走過來,添上茶,給薛芙韓豐一人一杯。


  「阿柔啊,你可不知道,韓大哥在劍術上天賦可好了呢,連我阿兄都說他將有所造詣,留在這個區區的廷尉衙門裡,真是屈才,應該到我們北軍效力才是!」


  韓豐昨晚和薛芙一起研究了她拿來的劍譜一夜,正在心中感謝她無私的點撥,現在又聽到她如此盛讚,身長八尺的男兒郎不禁也臉紅了紅,道:「阿芙謬讚了,我不過是個衙門令史,北軍人才濟濟皆是精英,哪個不勝我百倍。」


  「怎麼會,要是你不能幹,衙門也不會指派你和我們屯騎營合作,偵辦這一樁大案了!」


  韓豐嘆了口氣:「話雖如此,可是『九尾』卻遲遲未能落網……唉,今夜我還得再去巡防,小柔,我傍晚就不過來看你了,你早些收攤,別在外面留太晚。」


  顧柔聽到此處,給韓豐添了一道茶水,自然而然地問道:

  「你們那個通緝犯,叫什麼來著,還沒捉到嗎?」


  薛芙搶著道:「是殺手九尾。哎,韓大哥,追捕這等亡命之徒多兇險,到時候你一定要跟好我,我倆互相照應才是。」說罷熱忱地拍了拍韓豐。


  倒教那韓豐紅了臉,把手悄悄地從薛芙手裡抽出來,望顧柔一眼:「小柔,你放心,倒也沒阿芙說得那麼危險,咱們衙門出動了半數的人手,今夜設了埋伏,人多好辦事,定能將此兇徒歸案。」


  顧柔溫柔一笑:「韓大哥的能力我放心的。」說著蹙了蹙眉,小心翼翼地問道:「不過我聽說,那個叫九尾的江湖客,只賣情報,不做人頭生意的,也不是個殺手,你會不會是你們搞錯了?」


  「阿柔,你這真是婦道人家見識短了,」薛芙朗聲說著,儼然忘了自己也是女子,「九尾已經連續在京城作案三起,前天還夜闖了刑部吳侍郎府內,殺害了兩名掌管文書的吏官,這等喪心病狂的惡徒,難道還有假不成?咱們學武之人,正應該為民除害,不應該顧著一己之私畏首畏尾,給自己找些借口躲避。」


  她這樣一說,顧柔就成了「畏首畏尾,見識淺短」的婦道人家了。顧柔笑笑,沒說什麼。


  「韓大哥,你和阿柔先聊,我回去用午膳,一會兒我在家等你。」


  薛芙告辭的時候,又特意把那個「在家等你」強調一遍。


  她故意說得含糊不清,其實她是等和韓豐一起出任務練劍,廷尉衙門為了抓捕到殺手九尾,跟屯騎營借了兵力來部署,她和韓豐為了晚上對戰強敵多幾分把握,臨時練了一套劍法。


  那套劍法的名字也纏綿得很,叫鴛鴦劍。


  薛芙活蹦亂跳地走了,像一朵朝氣蓬勃的花兒,韓豐看著她的背影,臉上有點臊,薛芙走了好遠,方才怔怔地回過頭。


  顧柔忽然開口:「嗯,我總覺得,說不定這裡頭有什麼誤會,九尾劍客從前是不害命的,怎地會突然兇殘起來,興許是被人冒用了名頭。」


  韓豐一下子回過頭來,皺眉道:「你女兒家懂什麼,那些法外狂徒都一個樣,草菅人命,怎會有憐憫之心。」


  他說的內容跟薛芙差不多,但是口氣不耐煩得多,顧柔一下子噤聲了。


  日光照在她臉上,分明是一張極為嫵媚的美人臉,但是因為常年隱在深閨,多了幾分憂鬱蒼白,一種略顯病態的美麗,楚楚地沁著骨髓。


  從前,她這病美人的模樣也曾驚艷過韓豐一時,要不然他也不會這些年都對她如此上心,可是今日非昨日,看習慣了雨打海棠的清媚凄艷,他突然嚮往起牡丹的熱情如火來了。


  她那柔弱的樣子看著有點可憐,韓豐馬上收住了嗓門,再看一眼裹在大氅里形容憔悴的顧柔,皺皺眉頭:


  「小柔,你身子這麼虛,還不多休息,都憔悴成什麼樣子了。你也學學人家姑娘的樣子,多起來動動,少整天坐在這裡,都說腹有詩書氣自華,你看薛姑娘能文能武,活得多逍遙自在,比個男兒還強百倍!」


  「知道了。」


  知道了?她真的知道才怪!韓豐想起昨夜在薛園庭院,薛柔將佩劍舞得落花星雨般的颯爽風姿,真是天上有地下無,人間絕色不過如此!

  如果是小柔,絕對做不成這樣!


  他正想著,突然就被人兇狠地推了一把。


  韓豐險些跌了個趔趄,扶著桌角站住,回頭一看,穿著儒生打扮的少年背著個書箱,中午放課回來吃飯,頭也不回地經過他身旁。


  顧柔的弟弟,顧歡。


  顧歡十六歲年紀,撞人力氣還不小,韓豐差點沒站住,正要罵人,顧歡就轉身回了屋,砰地關上門。


  韓豐氣無處可發,質問顧柔:「你這弟弟,越發的缺乏管教了!」


  「對不起啊韓大哥,疼了嗎。」


  「算了!」


  顧柔唯唯諾諾跟在他身後的樣子愈發惹韓豐心煩,其實顧歡缺乏管教倒怪不著顧柔,顧家兩姐弟打小沒了父母,想要有個人來管教也沒。聽說顧伯伯顧伯母生前也算知書達理的人家,但是畢竟走得早,顧家敗落了,自己爹娘和他們家訂了娃娃親,以後註定要娶顧柔做正房的,顧歡這個拖油瓶也註定要歸自己來操心。


  上個月,同僚畢鴻還發了喜帖,娶的是工部侍郎的千金,這個月調令就下來了,馬上升畢鴻做了掌固,原本和自已一樣都是令史,現在就開始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地看人了。


  將來娶了小柔,自己這輩子仕途上註定不能再藉助姻親這門關係發力了,他得全靠自己打拚。


  這時候,韓豐更不喜歡顧柔給自己添亂,瞧她身體不好的樣子,又想起母親周氏不喜歡她,說她剋死父母,娶回家也是個喪門星樣,不由得再打量顧柔,皺了皺眉。


  「小柔,你要多吃些,多動動,別老悶著,長點見識,學學薛姑娘待人接物的模樣。」


  「知道了。」


  又是知道了,她知道個什麼!

  顧柔道:「對了,我做了午飯,你和阿歡吃吧。」


  韓豐馬上問:「你呢?」


  「要去集市上賣布。」


  賣布,賣布,又是賣布!真是人窮志短,韓豐聽到賣布這兩個字就頭疼,剛拿起來的筷子馬上放下:

  「你是我韓家未過門的妻子,成天在集市上拋頭露面賣幾匹粗布,是多寒磣我家的門面?」


  其實以前顧柔一直織一點素布拿到集市上去販賣,以此來維持和弟弟的生計,韓豐是知道的,也並沒有看不慣;


  只是今日,不曉得為何,卻慢慢地看不慣了。


  顧柔對韓豐這句話,什麼回答都沒有——她已經轉頭去后廚端菜了。「韓大哥你等等,我還煲了雞湯,給你補補精神。」早上,她把家裡的下蛋的老母雞殺了一隻,過年的時候都沒捨得殺呢。


  真是摳摳索索到了極點!不過殺了一隻雞煲湯,也值得她這樣歡喜地炫耀,真是太掉份兒了!自己希望她高雅一些,能幹一些的話她倒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韓豐生氣得杵在那裡,有火不知道向誰處去發。


  這時,裡屋的門轟然一聲推開了,走出來的是顧歡。這個白凈的小少年誰也不理地走到桌前,自顧自地夾菜吃飯,拿對面的韓豐當空氣,看都不稀得看他一眼。


  韓豐盯著滿桌的土菜,忍了又忍,無處可發泄心中多天以來的鬱結,他站起來,從懷裡摸出一吊錢放在桌上,扭頭便走。


  顧柔把湯端出來,不見韓豐,便把桌上的銅錢收起來,摘下圍裙到門口換鞋。


  「去哪。」一直埋頭在吃的顧歡突然放下筷子,問道。


  「你先吃吧,我去一趟集市。」


  顧歡冷冷地坐到桌前,看著姐姐裡間外間地轉來轉去,拿了好多東西,就是沒有帶布。


  他氣悶地調戲了一下碗里的菜,在顧柔臨出門前又追問了句:「什麼時候回來?」


  問得有點急,有點擔憂。


  顧柔回眸一笑,一掃容光中的病弱嬌態:「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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