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城
蘇琬白拿著手機，獃獃地坐在床邊，窗外的陽光灑在身上，卻絲毫沒有暖意，只覺得身體止不住地直打顫。
再怎麼逃避也躲不過啊。蘇琬白身心俱疲地倒回床上，拿被子蒙住頭，自己只是想簡簡單單地跟許鈺在一起而已，為什麼就是一個支持的人都沒有呢？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許鈺坐在桌邊等了一會，發現蘇琬白還沒出來，再進房間的時候，看見蘇琬白還躺在床上，笑了。
就知道沒這麼容易起床。
他走到床邊，惡作劇的連被子帶人一起抱了起來，果不其然聽見蘇琬白一聲驚呼，把頭從被子里伸出來，「快放我下來！」
許鈺揚起笑容，「再不起床我就這麼直接把你抱出去了。」
「知道啦知道啦！等我五分鐘，換好衣服就出去！」
等許鈺出去之後，蘇琬白才敢把揚的都有點發酸的嘴角放下來，她不敢讓許鈺知道這些，她知道許鈺固執起來會有多嚇人，所以張指導才會選擇從自己這裡下手。
可是，張指導說得就是對的嗎？
蘇琬白狠狠搖了搖頭，不管了，等回到隊里再說。
刷完牙洗完臉，從浴室出來的蘇琬白看著擺滿了桌子的早餐，不禁失笑，「要吃這麼多嗎？」
許鈺少見的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怕做的不好吃，多做一點，多點選擇，總有能吃的。」
蘇琬白笑出了聲，笑了一會趕緊背過身體，抬手飛快地抹去了眼角滲出的眼淚，「原來你還有這麼不自信的時候啊。」
吃飯的時候，蘇琬白咬了一口煎好的雞蛋，已經做好充分心理準備的她意外地發現還不錯，「這是你第一次做飯？」
「怎麼？」許鈺有點緊張，「不好吃嗎？」
這是他煎砸了五個雞蛋后的成果，看起來還可以，但是他看著蘇琬白的表情，實在判斷不出來到底有沒有成功。
蘇琬白本來還想逗逗許鈺，但看到他穿著圍裙，緊張兮兮地盯著自己的樣子，綳不住地笑了出來，「騙你的！很好吃！」
蘇琬白切下一塊雞蛋遞到許鈺嘴邊，「你嘗嘗。」
許鈺見蘇琬白騙自己，也起了壞心思，閉著嘴一動不動。
「你快吃啊，我手都舉酸了。」
「不，我剛剛被欺騙了感情，心痛得吃不下飯。」
蘇琬白縮回手，一口咬下雞蛋，轉過頭看著窗外在冷風中搖搖晃晃的葉子。然後她心一橫，探過身子狠狠貼在許鈺臉上，在他嘴角親了一下。
「滿意沒？幼稚鬼！」
許鈺舔了下被親的油油的嘴角，笑得饜足，「這樣才乖啊。」
吃完飯，兩人一起收拾了廚房，就準備出發回宿舍。
離開之前，蘇琬白不知道為什麼，在屋子角落裡東摸摸，西摸摸，就是不願意出門。
許鈺有點奇怪，「怎麼了？」
「有點……捨不得。」
許鈺笑了，揉揉她的頭髮，「以後來的機會多的是，捨不得什麼。」
蘇琬白低頭看地面，腳尖在地上來回划圈，沒有說話。
「好了，快走吧，不然要遲到了。」許鈺牽住蘇琬白的手，拉著她出了門。
蘇琬白看著在自己身後關上的門，「嘭」的一聲直接觸動了她的淚腺開關，眼淚直直落了下來，許鈺在鎖門正好沒看見這一幕。
如果可以，多想畫面就這麼定格在這一秒，他不是運動員，自己也不是隊醫，兩個人只是一對普通的戀人，吃完早飯一起出發去上班，不用管別人怎麼說，也沒有人會阻攔。
「走吧。」許鈺轉身，看見蘇琬白的眼睛有點紅，一下子有點慌了，「怎麼了？這麼捨不得嗎？」
許鈺拿出鑰匙又想去開門，「那就再呆一會。」
「不用。」蘇琬白搖搖頭，牽住許鈺的手，往電梯方向走，心底突然就有了勇氣。
不管發生什麼，總要面對的，不管多大的坎坷，只要牽著他的手，就不會害怕了。
回到訓練基地后，蘇琬白還沒來得及換上工作時穿的衣服，就被張指導喊到了辦公室。
「有答案了嗎？」張指導坐在高高的辦公桌後面，單刀直入地問。
「張指導，你真的覺得是我影響了許鈺嗎？」蘇琬白這次沒有猶豫，抬頭看著張指導的眼睛。
張指導沒想到蘇琬白會這麼問，愣了一秒之後回答，「當然。」
「運動員狀態有起伏本來就是正常的，這一點您肯定比我更清楚。」蘇琬白語氣堅定，「我不能確定許鈺這樣是不是因為我，但是我確定，我跟您一樣，都是希望許鈺能夠出成績，比起其他事情，打球肯定是第一位的。」
「所以呢，你說了這些，到底想表達什麼？」張指導不為所動地盯著蘇琬白，「有時候不是你心裡怎麼想，事情就會怎麼發展的。」
「如果這次亞運會，許鈺沒有拿到冠軍，我會立刻辭職。」
今年最重要的比賽就是在大阪舉行的亞運會，對於國乒來說，這次比賽的成績，對奧運備戰名單有非常大的影響，所以這次比賽也是每個人的必爭之賽。
亞運會的單打名額只有兩個，還是通過隊內循環賽和教練組討論確認名單。這次的大循環中，紀子騫以自己的強勢表現拿到了第一名，毫無爭議地入選了參賽名單，剩下的一個名額，也基本沒有懸念地給了拿到第二名的許鈺。
男單決賽前夜，蘇琬白在房間里等紀子騫看完技術錄像回來放鬆，房間里溫度有點高，她靠在沙發上昏昏欲睡。
紀子騫一進來，就看見蘇琬白躺在沙發上快睡著了，暖色的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輪廓，微蹙的眉頭卻顯示出她並不舒適，他不禁放輕了腳下的動作，害怕吵醒蘇琬白。
但蘇琬白睡得很輕，很快就醒了，她睜開眼睛就看見紀子騫輕手輕腳的樣子，「你幹嘛啊？怕我醒了？」
蘇琬白笑了，「你是不是傻？我不醒怎麼給你放鬆？明天比賽不想打了啊？」
紀子騫動作一頓，也笑起來，「那我乾脆不打了，跟你一起睡好了。」
「那行。」蘇琬白繼續跟他開玩笑，她從沙發上起來，開始準備需要的東西，「你先去床上躺下。」
「我是認真的。」紀子騫沒動作，嘴角仍帶著笑意，眼裡卻沒了笑容。
蘇琬白沒注意他的表情，白了他一眼，「行了啊，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趕緊去床上躺著，我盡量趕快結束讓你睡覺。」
「我說真的。」紀子騫把蘇琬白拉到身前，低頭認真看她，「如果你說不讓我打，我真的不會打。」
「發燒了？」蘇琬白把手放到紀子騫額頭上，「挺正常的啊。還是受什麼刺激了？」
「那天你跟張指導說的話我都聽到了。」紀子騫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那天之後，他明顯感覺到蘇琬白的狀態不對勁，心思重了不少，再也不像從前那樣每天都掛著燦爛的笑容。可是她還是努力微笑，然後在沒有人注意的地方收起笑容，滿臉疲憊。
紀子騫很心疼，但是他不知道要怎麼幫她。今天看見她像強弩之末一樣靠在沙發上的樣子，終是生出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我知道你和張指導的約定。」紀子騫沒有絲毫遲疑，「只要你說，我可以放棄明天的比賽。」
蘇琬白愣了幾秒，才想清楚紀子騫在說什麼。
「所以如果我說好，你明天打算怎麼辦？」蘇琬白面無表情地看著紀子騫。
紀子騫對上蘇琬白的眼神，猶豫了幾秒之後，「讓……讓球吧。」
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安靜的房間里響起，紀子騫感到從臉上傳來的痛意，不敢置信地看著蘇琬白。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蘇琬白第一次對紀子騫發脾氣了，「讓球？你瘋了嗎？這種話是能從你嘴裡說出來的嗎？」
蘇琬白是真的被紀子騫的話氣的不輕，她不解氣地又不輕不重地踹了紀子騫一腳，「這是亞運會啊！你想想你直通的時候打得多辛苦，最後一場的時候你腳扭了，腫的連路都走不了你還是打完了？這些你都忘了嗎？你為這場比賽準備了多久，現在竟然能因為我的一句話你說你要讓球？」
紀子騫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什麼都沒說出來。
「認真對待每一場比賽，身為一個運動員最基本的素養你都能忘了嗎？」蘇琬白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我跟張指導的約定，是我跟他之間的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打你的比賽就好了，別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但是如果許鈺輸了呢？」
「我不想看到他因為你讓球才能獲勝，我相信他也不想要這樣的勝利。」
「那你希望誰贏？」
蘇琬白盯著紀子騫，眼神澄澈，沒有一絲猶豫，「誰贏誰輸不是靠我希望決定的，我只希望你們都能發揮自己最好的水平。至於輸贏，都在你們自己手上。」
紀子騫沒有再說話，只是沉默著點點頭。
蘇琬白離開前，站在門口說了一句，「子騫，你知道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從來沒有希望你輸過，不管什麼樣的情況下。」
紀子騫坐在床上，目送蘇琬白的身影消失在門后，直直倒回了床上。
我只是想，如果你能夠幸福美滿，那麼我有一點缺憾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