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試探
她比記憶中的母親還要美,卻又跟母親一樣地溫柔可親,她交代她要相信玉啟——
不對!
華靈采按捺不住內心的驚駭,臉色顯得越發蒼白。孝成府淪陷在火海當中時,她分明記得母親拉著她的手,交待她不要輕信玉啟!
夢境中那女子絕不是她的母親!
那麼,那女子是玉啟的心上人,是被玉啟說完全應該佔用了她身體的人?!
「她不存在了……」華靈采喃喃自語,她已經害怕再分析下去。
玉啟見她小臉雪白,伸出手去,想要把人攬在懷裡安慰安慰,卻又終究在半道兒收了回來。這時候,他面上的線條倒是舒緩不少,但看不出喜怒的模樣使得他整個人更加冷血殘忍。
華靈采不由得往後退了退。
好在她這會兒面上的情緒顯露並不明顯,玉啟又誤以為是對他心有怨懟,便沒有疑心到別處。
玉啟起身出了房間。
不一會兒,隨華靈采一起住在這庭院的貝妖雪漫走了進來。
雪漫端了粥品進來,放在床邊的矮桌上,看了她一眼,本欲再往外走的步子又忽然收了回來。她裝了一碗粥拿在手裡,又用玉勺翻了翻,遞到她面前,道:「你失蹤了一天,今日好不容易被宮主大人帶了回來,又一直睡到現在才起。我就一直用靈力替你溫著,哎,可廢了我不少氣力!」
華靈採的目光在她左邊膀子上綁著的紗布上飛快劃過,望著面前的粥碗,默不作聲。
雪漫是這碧幻宮境內土生土長的妖,卻也是這裡待她最好的妖。昨晚熙恆突然出現,把這小院弄得人仰馬翻,雪漫自然也是跟著遭了秧。
她身上這傷自然是昨晚留下的。好在她一早暈迷在了地上,不知道熙恆殺人的執著,若不然,以這貝妖熱心助人的性子,只怕是要傷得更重。
碧幻宮不像外面的人修宗派隨便一個弟子手裡頭都多少有幾顆救命治傷的丹丸,據說,這是煉丹的技巧以及天賦是妖修門派難發掘的緣故。因此,似雪漫這樣無足輕重的小妖,但凡受了傷,基本都是自個兒硬扛著,以己身修為慢慢調養恢復。
華靈采現如今應是玉啟的心上人「凝兒」,她這時候當然是不該認得雪漫的。
並且,她這時候心事重重,也吃不下東西。
她以陌生的口吻拒絕道:「我不餓。」
「哈?」雪漫立即怒氣騰騰,「姐姐好心帶傷為你熬粥喝,你卻不餓?!」
她把粥碗一個勁兒地往華靈采手裡塞:「看你現在這憔悴的樣兒,怎麼會不餓?手沒力氣拿碗了是不?誰讓你一個小丫頭片子連姐姐都矇騙呢?跟宮主大人偷偷好上了也不跟我說,還讓我白白挨了一擊!嘶——」
她把手撫在受傷那處,痛呼一聲,回味著,又接著道:「我跟你說,宮主大人雖說是個溫柔的,但他到底是個修為高深的妖,你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又這麼一副小身板兒,肯定是承受不了的,你現在是還感覺不到,等到後勁來了,祖神也難救你!」
華靈采被她噴了一臉吐沫星子,艱難地維持著面上的溫柔恬淡。
這個貝妖簡直是分分鐘要讓她破功。
這異想天開的傻貝殼,瞎說些什麼?!
她早聽雪漫說起過,凡人與妖一旦結合,便會被妖吸走精氣神,死相很是難看。因著這傻貝殼天天在耳邊聒噪,她早就對這種死法保持著絕對的敬畏態度,自然也不可能對妖起那樣的心思。
況且,她還小,還有大仇未報,又怎會想那些?!
華靈采暗自惱火著,蒼白的臉面上也隱約透出了些許粉色。
雪漫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嘴邊,又語重心長道:「所以,老話說得好,吃得飽飽的才能有氣力將養身體!」
「咳咳咳……」華靈采被猛然灌了一口粥,嗆得個頭暈目眩,差點又要暈倒。
「怎麼了?」一襲天青色身影閃進房中,啪的一聲打翻了雪漫手裡的粥碗,把華靈采扯在懷裡,「嗆著了?沒事吧?」
雪漫被連著手裡的粥碗一起拍飛在房外,半天沒能爬起身來。
華靈采冷冷瞅了玉啟一眼,使得他擱在她後背上的手掌僵著收了回去。
玉啟有些手足無措,眉眼當中滿是歉意:「凝兒,是我不好,我以為……」
你以為你的凝兒已經不在?
華靈采自然不會以為方才雪漫拿了粥進來只是個巧合。
堂堂宮主大人在這裡,沒有得到吩咐,雪漫怎敢像平日一般無所畏懼地進來?說到底,他是想借著雪漫來試探她,因為他已經起了疑,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究竟有沒有奪舍成功。
方才她若是漏了馬腳……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華靈采起身往外走去,沒好氣道:「這裡太悶,我要出去走走。」
經過雪漫跟前的時候,她停了一下,又轉臉看了玉啟一眼。只一眼,她又冷冷收回視線,抬腳徑直往前行去。
玉啟愣了一下,隨即眉眼舒展。行到雪漫跟前時,他隨手扔出一個裝著藥丸的白色小瓷瓶給她。「服一枚下去,你的傷即可痊癒。」
雪漫接了小瓷瓶在手,激動得跪在地上千恩萬謝。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輕輕摩挲著手裡的小瓷瓶,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
今日艷陽高照,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陽光透進這海底,並不會刺眼。這深海當中,碧幻宮所統轄的範圍內,白天晝夜輪替,跟外界一般無二。這都是碧幻宮先祖們的功勞。
有正常的晝夜輪替,有魚群自在游弋,碧幻宮又基本不與外界接觸……除了水陸植被不同,這裡其實真的無異於世外桃源。
但華靈采一直都清楚知道,自己必定要離開這裡。
她並非水生妖怪,這海底的潮濕感,她一直都很不適應。
這時候,她一面思索著如何擺脫了玉啟從這碧幻宮逃走,一面漫無目的行走著。想到身體當中還有隨時可能爆發的魔氣,她又覺得走之前得把玉啟那一套阻抑魔氣的笛音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