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看電視的時候也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刻薄……」紀傾城沒好氣地說。
江子歸自嘲地笑了起來,漫不經心地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都覺得我瘋了,包括我的父母,恨不得把我關到精神病院去……」
「我不覺得你瘋。」紀傾城神色如常,道:「這世界上無法理解的事情多了,不能因為我沒有看到過,就覺得是假的。」
「我不信。」江子歸的神態輕蔑,道:「你心裡一定覺得我是瘋子,只是出於禮貌只能虛偽的說你相信我、理解我。」
「我像是那麼禮貌的人么?」紀傾城無可奈何地問。
江子歸忍俊不禁。「說得也是……」
「我真的信。」紀傾城直視著江子歸的雙眼,真誠地說:「我並不覺得有什麼離奇的,更離奇的事情我都見過。」
「什麼事?」
「我見過神。」紀傾城笑眯眯地說:「可能你覺得我身上的光特別亮,就是因為我接觸過神吧……」
這一回輪到江子歸愣住了,他呆了片刻,然後不可置信地說:「你瘋了么?」
……
江子歸真的不是一般人的討人嫌。
紀傾城滿不在乎地笑起來,道:「對啊,我就是瘋了,所以不要相信我。」
她本就沒想過要別人相信她,也不希望別人相信她,宙是她的秘密。
「你的神是什麼樣子?」江子歸問。
紀傾城想了想,一邊看著江子歸一邊比劃道:「比你高一點,身材好一點,肩膀寬一點,長得好看一點……別的也差不多,也沒有三頭六臂的……」
「聽起來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江子歸又想了想道:「不對,能長得比我還好看,那可能也只有神了。」
如果不是因為見過宙,紀傾城也不會覺得這世上有比江子歸長得還好看的人。
「對,只有神,男神。」紀傾城得意地說。
兩個人又笑起來,心裡都覺得對方並不相信自己的話,但是也相信對方沒有懷疑自己的話。
「安琪呢……」紀傾城漫不經心地問:「安琪身上的光是什麼顏色?」
「你猜?」
「白色吧。」安琪是那麼單純善良的人。
「不對。」
「黃色?」溫暖。
「還是不對。」
「那到底是什麼顏色?」
「想知道么?」江子歸朝她伸出手來道:「把你的電話給我,我就告訴你。」
……
紀傾城沒有辦法,只得把電話給他。江子歸給自己的手機打過去,然後把手機還給紀傾城,問:「都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不想告訴你……」
江子歸聳聳肩道:「那我就隨便給你取個名字好了。」
紀傾城湊過去一看,寫的是:an……
刻薄小姐。
不知道為什麼,紀傾城覺得她還蠻喜歡這個名字的。
「安琪是什麼顏色?」紀傾城問。
「明天你來做放療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
「你剛剛不是說給電話你就告訴我么?」
「是啊,但沒說什麼時候。」
……
作為一個受了多年高等教育的人,竟然被一個娛樂明星繞進了陷阱里,紀傾城心裡氣悶。
「我先走了。」
紀傾城黑著臉往樓道走,走了幾步,又走回去,向江子歸伸出手來。
「幹嘛?」
「煙。」
江子歸輕笑一聲道:「刻薄小姐,你該不會是迷上我了吧,怎麼這麼關心我?」
紀傾城乾笑兩聲道:「同病相憐忍不住有點共情而已,拿來……」
江子歸從善如流地把煙交給了紀傾城。
「我覺得你這個人有自我毀滅的傾向。」紀傾城說。「好不容易熬過手術和放療,還是好好活著吧。」
江子歸一愣,有剎那的失神。
「拜託你對安琪好一點。」說完這句話紀傾城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江子歸看著刻薄小姐的背影,等到她消失在樓道里,他才從另一個口袋裡又拿出一包煙來。
他點燃了香煙,想起刻薄小姐的話。
對小助理好一點么?
可是她身後已經是一片黑色了……
……
今天紀傾城約好了要回家陪爸爸和小媽吃飯,但是改論文改得忘了時間,冬天的白天總是很短,等紀傾城一抬頭髮現外面的天都黑了。
她立刻換衣服準備出門,可換到一半,就聽到有人敲門。紀傾城心裡納悶兒,有誰會來找她?如果是宙也不會敲門的呀……
紀傾城急急忙忙套上褲子,外套都來不及穿,打開門一看,外面站著的卻是章朝。
「你來做什麼?」紀傾城沒好氣地問。
章朝的樣子似乎看起來有些頹廢,眼裡布滿了血絲,雖然帶著眼鏡,卻還是看得出眼睛下面有些青黑,臉上有青青的胡茬,似乎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
「你怎麼對我這麼狠心?」章朝忽然問。
「你喝酒了?」紀傾城皺著眉問:「你怎麼回事兒啊?」
「嗯,下午在會所里陪幾個官員……」章朝的眼裡滿是疲憊,他鬆了松領帶,像往裡走,道:「我很想你,我覺得我要是不來找你,你這輩子都不會再見我。」
章朝看著紀傾城的樣子,彷彿是一個深情的戀人,讓紀傾城有些吃驚。他對她的感情有那麼深嗎?紀傾城莫名其妙的……
「你喝多了吧……你到底來幹嘛的?」
「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開發案是之前的事情,那時候我鬼迷心竅,心裡總有一種很奇怪的衝動,讓我做很多激進的事情,我現在很後悔。」
紀傾城呆了呆,章朝這是在跟他道歉么?
紀傾城回憶了一下,她賣房子的時候,好像章朝還在宙的影響里,宙是愛與*之神,狂人之神,章朝做一些衝動的事情倒也不是那麼難以理解。
「行,我知道了。」紀傾城對章朝已經氣過了,她看了看時間道:「那就這樣吧,我一會兒還有事情,請你先離開。」
「你要去哪裡?」章朝微微蹙眉,神情似乎有些不悅。「你就準備這樣打發我走么?我這樣低聲下氣地來找你,你卻要趕我走去見別人?」
「我又沒要你低聲下去來找我?你想可以完全做那個高高在上的首富啊,又沒人攔著你……」紀傾城沒好氣的說:「再說了,我見誰關你什麼事兒?」
紀傾城準備關門,卻被章朝一把抵住了門。
「你幹嘛?」
「你是去見你的教授是不是?」
……
章朝這個語氣簡直就像是吃醋了。可是紀傾城不明白,他有什麼醋可吃的,他們又沒有在一起,頂多就算約會了一次而已。
紀傾城無奈地嘆一口氣道:「我去見他又如何,跟你沒關係吧?」
章朝往前逼近了一步,目光熱切焦急地看著紀傾城道:「你不準去見他,我不允許。」
紀傾城哭笑不得地看著章朝。
他這是在演霸道總裁愛上我的戲碼嗎?
「我要見誰我爸都管不著,更何況你?」紀傾城看章朝的眼神越來越不耐煩,道:「章朝,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現在不生你的氣,但是也不代表我要跟你交朋友,就算我們是朋友,也不代表你可以干涉我的私生活。你出去,離開我家。」
「你就這麼生我的氣么?明明那一天我們之間只差一步而已。」章朝的語氣越來越激動。
「你想多了了……章朝,其實你也沒有做十惡不赦的事情,甚至不算做了壞事。而且我現在甚至都對你不生氣了。但是我就是不想和你做朋友,不想跟你說話,不想再看到你的臉。不行么?」
章朝笑起來,笑得紀傾城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請你離開。」
章朝沒有離開,而是強硬地走進屋裡,關上了門。
「你想做什麼?」
紀傾城終於趕到意思不安了。
她往後退,可是章朝卻猛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進了懷裡。
章朝捧住紀傾城的臉,猛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章朝幾乎是撞上了紀傾城的嘴巴,他完全失去了平時的遊刃有餘,灼熱的呼吸噴在紀傾城臉上,她聞到他身上弄弄的酒氣。
紀傾城想要推開章朝,放在從前,她肯定左勾拳、右勾拳就揍上去了,可是前段時間的手術還有這段時間的放療,讓她的身體大不如前,拳頭揮上去軟綿綿的,毫無用處。
無能為力的感覺把紀傾城淹沒,她憎恨這種感覺。
她章朝趕到憤怒,可更對自己趕到憤怒。
她用力地咬上章朝的嘴,像是一隻狼,恨不得要咬掉他的肉來。可章朝也似瘋了一般,即便滿嘴的鮮血,卻還是要吻她,不願意放開她,緊緊地抱住她。
章朝終於離開了紀傾城的嘴唇,他滿嘴的鮮血,紀傾城也一樣。
這絕對是最鮮血淋漓地吻了。
紀傾城惡狠狠地瞪著章朝,像是一隻野狼,恨不得要把他撕碎。她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他臉上,氣得渾身都在顫抖。
從未如此屈辱過。
章朝似乎毫不在乎被紀傾城打了一巴掌,他又把紀傾城按在牆上。
他對她已經足夠耐心了,像是誘捕一隻多疑的野獸,誘餌都已經撒出去好多隻,終於到了要收籠的時候卻功虧一簣。
章朝是個聰明的獵人,也知道,紀傾城這樣的個性,不會給誰第二次機會。野獸只要見過一次捕獸器,就絕不會再第二次踏入陷阱。
道歉與懇求都沒有用。
她是一匹烈馬,烈馬要用最殘酷的方式馴服她。
紀傾城沒有力氣了,她氣喘吁吁,只恨自己這破破爛爛的身體,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
她感到胸口燃燒著一股熊熊的火焰,那是一股要將這個世界都毀滅的火焰。
燒盡一切,不留生機。
要鮮血,要疼痛,要絕望,要毀滅。
……
章朝再次吻上紀傾城的嘴唇,可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一股憑空而來的力量將他向後推去。疼痛被重重地砸在牆上,差一點嘔出血來。
紀傾城像是變了一個人,她的眼神陰鬱又狂熱,兇猛又冷酷。
章朝想爬起來,卻覺得有一股強大到不可反抗的力量束縛住他。
他彷彿由內而外地在灼燒,彷彿有無數把刀子從身體里刺出來一般,痛得他連喊叫都做不到。
章朝痛苦得掙扎,卻無能為力。叱吒一生的天子驕子,可他卻覺得自己像是一直螻蟻在對抗自然,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小媽被獅子的爪牙玩弄。
而紀傾城就站在他面前,用那讓人恐懼的目光看著他,嘴角是美麗又殘酷的笑容,彷彿是來自地獄的惡魔,又彷彿是死亡的天使……
章朝竟然覺得絕望……
他看到了毀滅……
忽然,紀傾城身後出現一個人來。
那個人從身後抱住紀傾城,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只見紀傾城的身子一軟,閉上眼,倒在了他的懷裡,昏迷過去。
那股絕望的感覺終於退去,疼痛也消散了,章朝氣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劫後餘生一般,酒也徹底醒了。
他抬頭看去,只見「原佚教授」雙手抱著已經昏睡過去的紀傾城,正高高在上地看著他,像是一個國王在看卑賤的臣民。
章朝感到一股恐懼,房門和窗子都是關上的,他很確定剛才房間里只有他與紀傾城,所以原佚為什麼會憑空出現在房間里?
剛剛那可怕的、壓倒性的力量,也是他的么?
「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不回答章朝,依舊睥睨地看著他。「你不該覬覦你配不上的人。」
「剛剛是你么?那股奇怪的力量,是你么?」章朝覺得一陣毛骨悚然,越想越后怕。
原佚教授似乎也不再是之前見過的那個人。
他渾身散發著源源不斷的力量,你無法描述,那是你就是能夠感受到。
他說:「念在你本無辜,是我將你牽扯進來的,這一次姑且饒你不死,滾。」
章朝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他很確定,他現在面對的,並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有生之年,章朝第一次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