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紀傾城抬起頭,見到章朝站在自己面前,背對著厲時辰,正一臉戲謔地看著自己。
她看一眼厲時辰,又看一眼章朝……
兩害相權取其輕,紀傾城無奈地沖著章朝點點頭。
「嗯,好了,可以走了。」
「好,我去取車,你等我一下。」
章朝回頭看了一眼厲時辰,禮貌性的微笑了一下,並沒有打算跟他寒暄,轉身就去取車了。
紀傾城覺得場面尷尬得讓她頭有點疼,她看著厲時辰,無奈地嘆息一聲,說道:「你就好好跟我妹妹在一起吧,你們真的挺般配的,你跟她在一起也會比較開心。」
厲時辰揚了揚嘴角,自嘲地笑起來。
「我懂你的意思,我只配跟她在一起。」
紀傾城一愣,她並不是這個意思,沒想到厲時辰會這樣多心。
她笑起來,自嘲,又有些釋然。
痴男怨女,誰都不比誰快活。
章朝的車子停在面前,紀傾城不再說什麼,甚至不再看厲時辰一眼,上了車子絕塵而去。
厲時辰木然地站在馬路邊,四周是熙來攘往的人群。
任何時候醫院都人滿為患。這些人其實並不是求活,只是懼怕死亡而已。
他忽然笑起來,笑自己,笑他們。
謹小慎微,步步為營,妥協、退讓、接受、馴服,可人生又能好到哪裡?還不是苟延饞喘。
可若不這樣活,便要精疲力盡。
……
「你為什麼會跑到醫院來,生病了么?」章朝問。
「我爸病了,來看看。」紀傾城打量了一眼章朝,有些懷疑地問:「你怎麼會跑來?」
「放心,我不是什麼跟蹤狂。我們公司有一個員工得了癌症,我來醫院看看他。安慰一下他的家屬,碰巧看到你跟前男友聊天。」
紀傾城一愣,不可置信地說:「慰問員工?感覺不像是你會做的事情……」
章朝笑起來,神情難得地柔和,道:「是個老員工了,能在我的公司工作超過五年的,都是很能吃苦抗壓的,都是功臣。我來看看也是應該的。」
紀傾城輕笑一聲,鬆了松肩膀,看著窗外,漫不經心地說:「看不出來你這麼有人性啊。員工都那麼辛苦,那你當老闆的,豈不是更累?」
「怎麼,終於對我的事情感興趣了?」章朝有些得意地看著紀傾城說:「看來你也沒有表現得那麼討厭我。」
紀傾城一愣,立馬改口道:「我就是隨便一問,你不回答也沒關係。」
章朝微笑,嘆一口氣道:「有時候是挺累的,但是許多事情你只能選擇什麼時候開始,卻不能選擇什麼時候結束。」
章朝收回目光,又看向前方的路面。
天已經黑了,城市的霓虹燈漸漸亮了,光影在他的臉上變幻,竟然讓章朝看起來有幾分溫柔。
紀傾城打了個哈欠,滿不盡心地說:「看來首富的人生也不是沒有煩惱的。」
「只要是活人就不會沒有煩惱,我也不比人強。你呢,我們的傾城小姐的煩惱是什麼?」
紀傾城不回答。
「不是說做朋友么?我對你真誠了,也不要求你坦誠,不讓我自言自語這麼尷尬總可以吧?」
紀傾城雙臂交叉放在胸前,語氣平淡地說:「我沒有煩惱,只有痛苦。」
「什麼痛苦,說出來聽聽,說不定我能幫忙呢?」
「多謝你的好心。」紀傾城面無表情地說:「就讓我痛苦著吧,不用管我。」
「看來你是一個不會傾訴的人。」
紀傾城揚了揚眉,神色不羈地說:「痛苦挺好的啊,能讓人強壯。可一旦把痛苦傾訴出來,痛苦就成了煩惱。煩惱既沒有意義,又消耗自己和別人的力量,我可不做這個傻事。」
章朝點點頭,饒有興味地說:「這個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趣……」
紀傾城似乎有些累了,不再搭腔,側身看著霓虹燈發獃。
車廂沉默下來,章朝看向紀傾城,只見她微微側著頭,看著窗外,眉頭緊鎖,她的眼神總是那樣不馴服,硬的像是一塊鋼。
他笑起來,停下了車。
紀傾城看了看車窗外,這是把她送回學校來了。
紀傾城開門準備下車,卻被章朝忽然叫住。
「對了,忘記跟你說。」
紀傾城疑惑地揚了揚眉。
章朝不懷好意地笑起來,道:「我跟你有相同的認識,我這種有錢,事業成功,社會地位高,又自信驕傲、內心強大、世界觀堅定的人,真的特別適合你。」
紀傾城的臉黑了,可章朝卻愉快的大笑起來。
「很高興能跟你聊天。」章朝打量著紀傾城,收了笑道:「似乎我放棄追求你之後,跟你相處起來輕鬆多了。」
紀傾城無奈地搖搖頭,終於露出一個微笑來,挑挑眉道:「我也覺得你比從前可愛多了。」
章朝搖搖頭,一臉嚴肅地說:「我就是死了都不要做小可愛。」
紀傾城一愣,這不是她說過的話嗎?
紀傾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個章朝真的不是一般的記仇。
「今天謝了。」
她下了車關上車門,轉身往學校里走去。
章朝一直目送著紀傾城的背影消失,然後才發動車子離開,同時給他的私人助理打了個電環。
「我叫你給我查的人查清楚沒有?」
「還在整理,明天晚上之前應該能夠完成。十五歲之前的資料都已經整理完了,要不要先發給您看看?」
「嗯。發給我吧。」
「還有……」助理似乎有些猶豫,道:「紀小姐的醫療卡最近一兩個月有很多記錄。」
章朝皺眉。「她的父親最近病了,是因為這個么?」
「我已經派人去查了。」
「嗯。確定了告訴我。」
章朝掛了電話,一回到家就立刻收到了助理髮過來的文件,他先粗略地看了看,就已經被逗得忍不住大笑起來。
不過到十五歲而已,紀傾城受到的處分就比有的人十輩子犯的錯還多。
章朝煮了一壺咖啡,坐在餐廳里,開始饒有趣味地看起來……
……
紀傾城覺得精疲力盡。
這一整天的折騰,讓她累得恨不得趕緊回病房,就連醫院這種地方都顯得和藹可親起來。
可是一回到住院部,剛走出電梯,紀傾城就感覺到了一種奇怪的氣氛……
這裡住的可都是癌症病患,大家一個個都是要死了的人,應該一進來就感覺到喪氣和絕望才對,可這如沐春風的氛圍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碰上的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詭異的微笑?為什麼護士變得這麼和藹可親?為什麼18床那個因為癌痛一直在嚷的病人會坐在床上打撲克牌?
紀傾城心情不妙地走進自己的病房,抬頭一看,卻發現病房完全變了樣子。
她的床單被套都被換成了真絲的,床下還鋪著羊毛地毯,地毯上放著一雙看起來就很柔軟的拖鞋。
再往旁邊看去,不知道從哪裡搬來的了兩張沙發椅,隔壁的媽媽正坐在上面打毛衣,沙發椅前面有一個小茶几,放著小點心和茶壺,旁邊竟然還有一個精緻的小書架,擺滿了書。
紀傾城懷疑自己走錯了,可是床號是對的,連病友也沒換。
她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姑娘,你回來了啊!」隔壁媽媽抬頭見到她,笑眯眯地說:「剛剛你男朋友過來弄得這些,哎喲,你男朋友好帥氣啊!」
男朋友?
「我的大小姐,你終於出現了!」
紀傾城回頭一看,是毛醫生。
毛醫生領著幾個實習醫生來查房,她一臉壞笑地看著紀傾城,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不肯死了,放我有這麼個男朋友,那也絕對捨不得死。」
又是男朋友……
「回床上躺著吧,打針。」毛軟說。
打完了針,毛軟和護士們都沒有走,反而探頭探腦的,不知道在等什麼,尤其是小護士,臉上的紅暈極其可疑。
兩個人抬著一個屏風走進病房裡來,擺在兩張病床之間。
「這裡可以么?」工人問紀傾城。
紀傾城還來不及說話,只聽到門口傳來一個快樂的男性聲音。
「沒錯,就是這裡。」
紀傾城抬頭看去,見到一個英俊的男人走進病房,天已經有些涼了,可他卻只穿著一件薄襯衣,還解開了兩顆扣子,隱隱可以看到胸口的線條,袖子挽到肘部,露出一雙修長的手臂。
男人手裡抱著一束鮮花,臉上是快活而迷人的笑容,讓整個病房裡的人都宛若沐浴在春風裡一般,彷彿他就是快樂的源泉。
紀傾城不用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除了宙還能……
等等,這不是宙!
那一頭殺馬特的黃毛,絕對不會是宙!
紀傾城仔細打量著這個人,他五官深邃,再加上一頭黃毛,有一種混血兒的感覺,長相雖然比不上宙,但也是極英俊的,只是沒有宙那種誘惑得讓人想要墮落的感覺。
這個人英俊得很爽朗,很快活。
那個人微笑著看著紀傾城,歪著頭愉快地說:「我的美人,你喜歡我給你布置的一切么?」
小護士們和毛醫生都在竊笑,這對情侶真是肉麻。
紀傾城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叫自己「我的美人」的男人,算不上多驚訝,畢竟一個人如果要死了,這世上能夠嚇住她的事情就不會太多。
可是這人到底是誰?
挺好看的一個小夥子,為什麼要頂著一頭殺馬特鄉非髮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