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的徒弟
上蒼茫峰的一路上,素錦給南樓月說了一堆囑咐她謹記的話,想讓她能討得商道君的歡心。
南樓月一臉認真地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這位舊情人的喜好她確實不太記得,以前都是商逸討好她,她不用費心思去討商逸歡心。
人生就是這麼富有戲劇性,在千魔嶺的時候,南樓月還很怕見到商逸,這會兒內心卻有點小期待。
幾根細長的絲帶將黑色長發半紮起,一襲素色的長衫,背影挺拔俊直,長長的袍袖拖曳在地面上,商逸端坐在草地上,手指輕輕拂過琴弦,如纖雲弄巧,蝶舞錦繡。幾隻青鸞在他身側悠閑地梳理尾羽。
素錦拉著南樓月在一旁候立了許久,聽得如痴如醉,一曲畢,一片淺綠色的樹葉緩緩悠悠地飄過來,南樓月伸手一接,葉片正好落在她的手心。
商逸是生活很雅緻的人,閑著無事就撫撫琴,養養靈獸。
「以前接觸過仙家法術嗎?」商逸並沒有回頭,淡淡地拋出了一個問題。
「道君知道我是誰?」南樓月納罕道。
素錦拽了拽她的衣袖,嗔怪:「道君問你話你要回答,沒到你反問的時候。」
「粗淺學過一點,知道引氣入體的大致步驟。」她乖乖回道。
商逸點頭,執起一片綠葉,含在唇間,美妙的樂音從口唇中流瀉而出。
南樓月傻眼,得,他又吹上了。
這次商逸卻沒有吹奏很久,簡單的一小段樂曲吹畢,商逸放下葉片,聲音清朗而溫柔:「你過來,到我身邊來。」
商逸態度溫和,南樓月以前就很喜歡他的聲音。
她沒有拒絕,大咧咧直接過去往商逸身邊一坐,揚起臉朝他笑。
商逸問道:「告訴我,你修仙是為了什麼?」
正道宗門都喜歡收徒的時候問對方一句,為什麼修仙。南樓月心想漂亮話誰不會說啊!
她回答:「保護我想保護的人。」
商逸饒有興味地哦了聲,轉過頭來,淺灰色的眼睛與她對視:「那你最想保護誰呢?」
商逸的眼睛很清澈,南樓月覺得自己對著他的眼睛撒謊很困難。
以前她怎麼沒這麼覺得呢?大概是自己臉皮變薄了吧……
「我最想保護的人是我自己,因為我最愛的人也是我自己,所以我想在這世上活下去,一直一直,直到我哪天自己膩了為止。」
南樓月狡黠笑道:「商道君會認為我是個自私的人吧!」
「為何這麼說?」商逸訝然,「你的想法沒有錯,順心而為便好,既保護好自己,也不去主動傷害他人,這就是善。」
南樓月不以為意,她才不想當善人。
商逸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冉生竹。」
商逸搖頭,指尖按上了琴弦:「這名字太孤冷了。」
南樓月離他很近,他身上好聞的氣息令她非常舒服,她低下頭眼珠一轉,笑道:「的確是呀,什麼月啊,竹啊,都是孤冷的意象呢。」
素錦上前道:「商道君,這是之前被幻境陣法傳送出去的待選弟子。」
商逸點點頭:「我知道,你先下去吧。」
他撫琴之時放鬆神識遊歷各處,恰好聽見了南樓月與守山弟子的對話。
素錦對南樓月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好好表現。
「商道君,你吹這個樹葉真好聽,可以教我嗎?」南樓月蹬鼻子上臉,指著他手中的綠葉問道。
商逸只當是小孩子心直口快,也不在意,「這是我自創的曲,很容易學,你可有什麼會的樂器?」
「沒有……」南樓月天生是樂器盲,什麼琴啊箏啊到她手裡都只有報廢的份,妙音宮以樂攻為主,而她多數時候是直接動劍上去。
商逸把綠葉放在唇邊,吹出了第一個音。
南樓月學著商逸的模樣,只發出了「噗」、「噗」的聲音。
商逸忍不住笑了:「這東西常練,發現竅門了就會覺得很簡單。」
上輩子他們好像也沒這麼坐下來輕鬆地聊過天,因為南樓月對商逸的愛好並不感興趣。南樓月倒是喜歡惡趣味地和他聊折磨人的手法,怎麼快准狠地結束別人的生命。
商逸總是一臉無奈的搖頭輕嘆。
她第一次近距離地細看眉眼柔和的他。
南樓月幾乎已經緊挨著商逸了,臉就那麼湊到他胸前方的位置,嬌憨地笑著,而商逸也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畢竟她只是個小女孩。
當江行初冰冷的一聲「師父」響起時,南樓月驚得直接往商逸身上一跌。
商逸穩穩地扶住南樓月,和藹道:「丫頭,小心點。」
一聲丫頭叫得她骨頭都酥了,簡直像賴在商逸身上不起來。
南樓月坐正,淡定地看向江行初,故作驚訝地說:「哇,大仙,我又見到你了!」
江行初身量很高,剛練劍回來,穿著貼身的白色內服,身上還有沒來得及清理的汗漬。他是劍修,一聲肌肉崩得緊實,身材好得沒話說。
他和商逸是不同類型的俊美,要讓南樓月評價誰優誰劣,她還真評價不出來。
江行初直接無視了她,對商逸道:「師父,我要下山一趟。」
商逸說:「別急,來見見你師妹。」
南樓月一愣,商逸這麼快就決定收她做徒弟了嗎?
他的心思還真是叫她捉摸不透。
過去的情人,現在的師父,這關係還真複雜。
江行初這才看向了南樓月,唇角微動,就在南樓月以為他要出言諷刺之時,他微微笑了一下,以很友好的態度說:「師妹好。」
南樓月:「……」為什麼她有種毛骨悚然的錯覺。
「師父收了她,那符家的那位呢,師父打算收嗎?」江行初問道。
江行初稱呼符桐一直都是「符小姐」、「符家的那位」,南樓月懷疑他根本都不記得符彤的名字。
商逸嘆息:「那孩子資質很好,就是無人教導,心性歪了。」
南樓月趁熱打鐵道:「商道君,我相信任何壞人在你的教導下都會痛改前非,棄惡從善的。」
江行初淡道:「怎麼還喊商道君,喊師父啊。」
南樓月一時還真叫不出口。
她還真沒想過要拜入商逸門下,這意味著自己以後明面上都得遵從他的話。
商逸道:「我是有心收她為徒,但她的意思是自己對陣法符籙更感興趣,可能更希望拜到掌門的門下。」
朝浮宗掌門石浮道君,元嬰後期修為,擅長畫符布陣。
她殺死的石飛硯原是石浮座下的首徒,也是與石浮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要說姚翎兒的喜好,除了養蠱制毒,南樓月還真想不出第二個。姚翎兒也不屑於正道的修行法決,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她想要的某樣東西在掌門所處的主峰。
那會是什麼呢?
叫一聲師父也不會少塊肉,南樓月了解商逸,所以在他門下的確是身處朝浮宗最安全的選擇。
她笑吟吟地起身,規規矩矩地叩首跪拜:「徒兒冉生竹見過師父。」
商逸受了她的禮跪拜,道:「嗯,起來吧,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第三個徒弟,你上面還有一個師姐,有空你去拜會她。」
「是。」
商逸若是知道自己面前的是南樓月,不知作何感想。
他曾為了南樓月和宗門大吵一架,差點拂袖離派而去,後來爆出了南樓月殺害石飛硯的事情,商逸才陡然醒悟。
把自己迷得七葷八素,五迷三道的女子是心狠手辣、蛇蠍心腸魔道妖女,商逸早就清楚,可是他見到她時,又會想著,是不是別人誤會了她,他認為南樓月不是那種完全泯滅人性的妖女,她是能向善的。
那段時間商逸克制自己不去想她,然而那段時間閉上眼睛就是南樓月的一顰一笑,連靜心打坐修行都做不到。
商逸目光轉向了南樓月腰間的布袋,「你這裡面,有靈獸的氣息。」
布袋裡裝的是隱匿黑袍,天火獸還被她放在黑袍空間里。
商逸在辨識靈獸方面果然厲害。
南樓月把黑袍取出抖了抖,把憋了很久的天火獸放了出來。
天火獸一出「牢籠」瞬間精神抖擻,歡快地在草地上跑來跑去,然後主動朝商逸跑了過來,在他身邊撒歡兒。
商逸微笑著撫摸天火獸的毛,天火獸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青鸞們不高興了,認為天火獸搶了它們的寵愛,對著天火獸狠狠地啄。
天火獸被追得到處躲藏亂竄,南樓月很鐵不成鋼,要不是商逸在場她就對著天火獸的屁股一腳踹過去了,叫它丫的犯慫!
啄你你不會咬回去嗎?她沒興趣養一個翻版朝雲獸。
江行初走過來,翻看著南樓月的黑袍,意有所指地說:「師妹這袍子叫我覺得好生眼熟,巧了,我在千魔嶺的時候也見過一個身穿黑袍的小姑娘,身邊跟著一隻天火獸,哦,還有一個魔修。」
南樓月身體一僵,他眼力也太好了吧,千魔嶺的聶千寒結嬰大典來了那麼多形形□□的修士,他竟然記得他看過自己!
南樓月輕鬆一笑:「這袍子式樣很普通,師兄見過也很正常。」
天火極其少見,但是大千世界,有另一個幼女身形的收服天火的修士也不是不可能呀。
商逸卻沒在意南樓月的黑袍,而是問道:「你身邊跟著天火獸,意味著你收服了一種天火,是哪一種?」
南樓月掌心攤開,一小簇火苗跳出,一會兒泛銀光,一會兒泛紅光,忽閃忽現。
「我也不知是哪種天火。」她一臉茫然。
商逸嗯了一聲,「你只有鍊氣修為,就能收服天火,一是你氣運非常,二者想來這是一種屬性陰的天火,為師會去查查,為你找到使用它的方法。」
南樓月乖巧道:「謝謝師父。」
商逸又道:「你當時是和逍遙門的那個孩子一起消失的,你的師兄師姐有去你們消失的地方尋過,但只發現了天火灼燒后的殘垣斷壁,還有魔物的氣息遺留,我們原以為你和那孩子已經遭遇不測。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那個逍遙門的孩子現在何處?」
南樓月愣在當場。
她若如實說了,就解釋不清和秦駱的關係了。
商逸收她為徒后才詢問她這件事,說明他很信任她。
商逸繼續道:「為師思慮了許久,總覺得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幻境陣法出問題,你們恰好被送到了天火出現的位置,接著又是魔物。」